13 啼血（1 / 1）

他说什么有好多人埋伏着就等着抓她。哼，她偏要出来。洛云清边走边恨恨的想。最好叫人抓了去，看他怎么办。就会叫她回尚书府去，简直气死了。

清漠回剑入鞘，又秘密的解决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掠回来，却见小姐对着一个老人家说着什么。底下还躺着几具尸体。

清漠不由诧异，来不及想是谁在长街之上行凶，他着急的是小姐的安危。正要掠过去，眼睛触到小姐旁边那个妇人……硬生生的止了脚步。

那一身妖娆的褐红。清漠不由大惊失色，江湖中只有一个人，再看向地上，那躺着的几人，面色铁青，分明是中了青烟致死。

毒娘子！清漠不由懊恼起来，不过一眨眼，小姐怎么就落入了毒娘子手中。

清漠暗地里心焦急不已，毒娘子可不比方才解决的那些角色。稍有不慎，小姐便有性命之危。

清漠忙闪向一边，隐藏住身形，暗中蛰伏，伺机下手救回小姐。

仔细看了很久，清漠心下却是惊疑不定，似乎是小姐扶着毒娘子。这一路，分明是回闲草堂的路。但是惊疑归惊疑，清漠也不敢轻举妄动拿小姐的安危开玩笑，只得暗中跟随。

他若是再隔的近一些，便可发现毒娘子苍白的脸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但洛云清跟毒娘子在一处，他投鼠忌器，也怕被毒娘子发现了。只能远远的跟着。

似乎是畏惧毒娘子，又或是见识了他的手段。一路上竟再没有意图对小姐不轨的人冒出来。

君勿言抬头看天，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江南的这场腥风血雨，就要拉开帷幕了。江湖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息过。大大小小的帮派林立，可说是一片纷乱。这次连朝廷都卷了进来。真是令人担忧啊。

一切，就在今晚了。

颜王说，不能再等了，不知还有几个林宇中之流，就是今晚了。

就在今晚了，他突然笑了笑。原来，还是为了云清。

方才，锋芒太过了。在颜王面前，竟然忘了收敛。但若一点锋锐也无，岂非让他瞧不起栖门。君勿言突然生出一股懊恼。今日怎么就乱了心，实在是不该。

他又想起那让他极不自在又无所遁形的锋锐的光，像刀子一样，厉厉的刮过脸颊。颜王在那一刻，对他起了杀心了。

他想，如果那一刻颜王翻脸了，那么他能不能走出闲草堂呢？他今日是孤身进的闲草堂，而闲草堂外是乔西泠。

他没有把握。颜王的武功他没见过，但是他见过西泠的功夫。能教出西泠这样的人，他绝不能轻视了去。更何况颜王府的“三清卫”在江湖上，那都是鼎鼎有名的。

许是因着惊堂的大事，他还不能失去了他这个盟友。他突然松了口气。

“盟友？”他又嘲讽的笑了笑。朝廷从不插手江湖事务。这次难道真是为了惊堂刺杀朝廷重臣，帝王一怒么？

容子陵看着左下方几上的那杯残茶。他皱了皱眉。“清苑，把这杯子丢了。”

他真的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他听得他说云清这性子，勿言可是极为欣赏呢。他只觉得怒火中烧。

想起那一幕幕，她嫣然笑着与他挥手作别。

她听见栖门时，会急得站起来，惊呼“君大哥”。

他又想起她那滴泪。

……

都是因了他，一切都变了。

他那时，真是好不容易控制住，才没有把手里的茶杯向他丢过去。

那一袭白衣的，张扬的刺目。

“君大哥。”洛云清笑道，“总能碰见你呢。你又来找陵哥哥啊？”

君勿言远远望过去，正要答话。发现她身边还有个人，顿时止了笑。

“毒娘子？”君勿言惊呼，手下暗自戒备，脚步一错，掠了过去，一掌便递了出去。

洛云清似乎是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忙踏步上前，拦在中间。

君勿言慌忙将掌往旁边一偏，擦着她的发丝而过。“云清，你这是做什么？”

“君大哥，你别伤她。”她微微低首，带着恳求之意。“她现在是我的病人。”

君勿言怀疑的打量着她们俩，毒娘子脸色苍白，嘴角尤残血迹，并未有劫持之举。气息紊乱而浊重，确实是身负重伤。 “云清，她可是差点谋害了你的性命。”君勿言皱紧了眉。突然又像想到什么，面上一白，慌忙扯过她，“是不是她对你下了毒，胁迫于你。”

说话间，另只手，已闪电般击出。毒娘子想闪避，却是无力。穴道已被封，动弹不得。君勿言的手，就扣在了她的颈动脉旁，轻轻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

“别，君大哥不要。”洛云清忙叫道，急切的攀上那按着毒娘子颈项的手。“君大哥，不要。”

“云清，你是中了什么邪？毒娘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护着她做什么？”君勿言怒道。

“不是的。君大哥，她、她心地并不坏。”如果不是她自己看见，她也不相信吧。她竟然不是个坏人呢。

君勿言却像是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云清，你真的是叫颜王宠坏了。她心地不坏？你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江湖上，死在她手里的人有多少？就是我栖门死在她手里的人，那尸骨也能堆成山了。”冷厉如寒风刮过。洛云清听到心里一颤。

“他没说错，栖门在我手里血债不少。如今，死在他手里，我认了。洛云清，我与你也曾有生死夺命之举，你走吧。我不愿欠你的情。”毒娘子头一昂，冲她妖媚一笑，“你看错了，我确实是个坏人，杀人如麻呢。”

“君大哥，我也算救了灵韵，解了你们的结。你就当是还我的情，放过她。”她固执的站在那里，倔强又带着恳求的目光，直落在君勿言身上。

君勿言一愣，没想到她提出这么个条件。她竟是执了意，铁了心。便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救她？”

他冷笑的瞥了眼毒娘子，“你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事。她可不是什么善类。你救了她，她反咬你一口都是有的。她就是一条毒蛇。”

“不是的，君大哥，每个人看见的事情都不同，每个人看到的东西也不同。你看见的是她凶残杀人的一面，可我却看到了她良心未泯的另一面。”她微微笑着，双眼明亮如水。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点温暖的。只是有时候因着某些事，被埋起来了，但是并没有消融。一直都存在的，那种温暖。”她坚定的说着。

君勿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似的。

“哈。”毒娘子一声怪笑，脸上表情奇异至极，“君公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洛云清，你当真是幼稚的可笑，我是好人？君勿言，你真该好好告诉她，死在我手里的有多少人呢？只怕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微微喘息了下，又道：“你忘了，不止你，就是你表哥也差点死在我手里。你走吧，我不要你可怜。”

“你的毒是我下的，只有我能解。我走了，你便要死了。”洛云清看着她道，“我不是可怜你。我是可惜你。”

“君大哥，我不管以前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她是病人，我是大夫。我要给我的病人看诊，还请君大哥放人。”洛云清说着，手已悄悄拢入衣袖。

君勿言扫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前日里说过她的话。可不是，她真的是被颜王宠坏了，不知世事的险恶，一贯的娇纵任性，倔强的几近顽固。却偏有颗善良的心。

“要救她，可以，拿九瓣莲来换。”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个脾气早晚要吃亏。

九瓣莲？传说中的解尽天下之毒的圣品。

“君大哥……”洛云清抬首看她，眼神晶亮。

君勿言嘴边勾起一抹笑，不愿么，谁会拿稀世珍品来作这样的交换。那么，毒娘子他是杀定了。

“君大哥，谢谢你。”洛云清说着，忙从袖中掏出那个锦囊，丢到他手中，“君大哥，我带她走了哦。你解开她的穴道吧。”

一旁两人错愕的看着她。

“你……”毒娘子抖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忙把头转向一边。

“等等，云清。”君勿言出声唤道。

洛云清疑惑的看着他，唯恐他反悔似的。

君勿言将锦囊放回她手上。

“君大哥……”她脸色一白，“这是真的九瓣莲。”

君勿言脸一抽，“是，是真的。我只取一瓣。”他笑着摊开手心，一枚玉色花瓣静静躺着。

他扫了眼洛云清身后，难怪他今日不急。原来派了人了。只不知，怎么还带了个毒娘子回来。

不知颜王又会怎么处理？

“云清，你可要看好她。你不在她身边一日，我栖门便追杀她一日。她在你身边一日，便活一日。”君勿言诡异的笑着，拂开毒娘子的穴道。

“云清，你真的被宠坏了。颜王那可不好说哦。”说话间，人已在几丈之外。

“啊？”洛云清张口结舌。君勿言这是把毒娘子捆在她身边了。

“你，真的不必……我不会感激你的。”毒娘子面无表情的开口。

“你这么说，那肯定是你心里已经在感激我了。这个等会再说啦。”想想还有个更麻烦的容子陵，她还记得那日烟雨楼断裂的扶手，在容子陵盛怒之下，硬生生的被掰断了。

“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毒娘子冷笑的看着她，想看怪物，又像在看个白痴似的。“你信不信我再给你洒一把青烟。”

“我又不怕你的毒，但是你再用毒，你就先死了。”洛云清拉着她，正要进去。

正巧容子陵出府，正迎头碰上，一个照面。

“小姐，啊！她、她、她……”离朱面色惊恐的指着毒娘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子陵心一颤，跳到嗓子眼。

洛云清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一紧。茫然转头，发现容子陵已站在她身侧，面色苍白。他的剑已划破了毒娘子的颈项，有血渗了出来。

“她是我的客人。”洛云清忙道。

容子陵抿紧了唇，面上寒霜一片。“丫头，你玩过头了。”

冷冰冰的话语让洛云清忍不住一颤。他从来没对她这样说过话。他每次都很温柔的轻声细语。

“你要偷偷跑出去，我不怪你。你带了她回来，说是你的客人？毒娘子？嗯？”容子陵拉着她向后退了几步。“清苑，把毒娘子关起来。”

“陵哥哥。”

“丫头，你这次真的玩过头了。完全拿自身安危不当一回事，你再这样，我真的送你回京城。离朱，送小姐回房。”仍旧是冷厉的语气。

洛云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陵哥哥？”

容子陵抿紧了唇，不再开口。面上寒霜一片。

她蓦地一笑，“陵哥哥，我跑出去，你不怪我？我跑出去，你为什么要怪我？你为什么要怪我？难道你想禁锢着我吗？”

“我……外面……”容子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不是小孩子了，陵哥哥，难道你想锁着我一辈子吗？”洛云清昂着头，质问他。

“你明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你。你居然把毒娘子带回来，说什么是你的客人？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一点？不那么任性？”容子陵神色渐厉。

“任性？是，我是任性。我并不觉得我执着的事情是错的。你不喜欢我的客人就罢了。我带着她去往别处就是。不敢扰了颜王你的别院。”说着，挣了开去。拉着毒娘子，便要往外走。

离朱惊恐的拉她。“小姐……”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小姐和王爷会吵成这样？

清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容子陵脸上又白了一分，将剑掷于地上。冰冷的脸显得那么僵硬。

竟然生分至此……

原来缝隙这么大了……

容子陵心口一痛，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王爷。”众人都发了慌的惊叫，“王爷，您怎么呢？”

洛云清回过头，只觉得他指间漏下的血那么怵目惊心。红艳艳的一片刺目。

“陵哥哥。”洛云清抢上前去把脉，脉急而动，是怒极攻心，肝火犯胃。

“陵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气你。离朱，去熬碗龙胆泻肝汤来。”洛云清急得眼泪落了下来，“都是我不好。”

她有些失措的低喃：“陵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老惹你生气。我不该说那些胡话的。”

容子陵看着她惊慌的拉着他的手，眼眶已有些泛红。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没事，只是这几日公务太烦心。你莫担心。”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丫头你这样，可叫陵哥哥怎么放心。”

“陵哥哥，她真的不会伤害我的，她是我的朋友。”洛云清一脸认真的说着。

毒娘子诧异的抬头，看着她，想说什么，一开口，便是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洛云清一惊，另只手搭上她的脉。“脉象有些散了。不大好，得赶快下针才行。”

毒娘子轻轻摇头。

洛云清转身惴惴不安的看容子陵，又怕他生气。

“清苑，带她去小姐房里，若她伤害小姐，便取了她性命。丫头，只希望你没看错人。”容子陵无奈的叹息。

真的是看不得她有一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