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悠蓝(1 / 1)
“少爷,好险啊。表少爷他居然中了那么厉害的毒,要不是少爷在,表少爷可就真没命了。”离朱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
洛云清轻轻嗯了声,“幸好随身带了莲心丹。不然表哥只怕真的没命了。那个毒娘子也真是太毒了。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
“少爷不是还带了九瓣莲么?没莲心丹一样也可以救表少爷啊。”离朱揽了揽有些下滑的包袱。
“那么多人,怎么能拿九瓣莲出来,没来由的惹麻烦。若被恶人觊觎,引起争夺,哪里还能给表哥解毒。幸好,表哥没事。”洛云清不由低斥。
“只盼二哥哥他识得轻重,依着方子排除毒素。”洛云清悠悠一叹。表哥也算个佳公子,除了小气一点外。偏生还有个怪癖,天生的不爱沐浴。连他自己也不知原因。
随手勾起一缕碧绿,在指间绕了绕。“还有,你下次别给我那么紧张,又没人要吃了你。怕成那样,还好没引起表哥注意。要是被他知道,我们肯定被捉回京城。”洛云清想起刚刚离朱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害得他也跟着一阵紧张,忍不住又想用扇子敲他的头。
离朱低着头小声嘀咕:“我怕老爷吃了我。”洛云清不由轻叹,收了扇子。不再言语。
“少爷,放心啦,我们这样没人认出来的。”离朱心知说到少爷心中郁结,不由懊恼。
果然洛云清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离朱忙咧着嘴凑到洛云清面前,“少爷,还没吃东西呢,饿了吧。”
洛云清不由失笑,点了他额头一下,“没事,走,吃东西去,还真饿了。”
“承远兄,你感觉如何?”祁承远已然醒转,笑道:“并无不妥,西泠姑娘没事吧?”
君勿言轻笑,打趣道:“承远兄才刚醒就先问西泠,倒教我心中好生不平啊。”
祁承远也笑:“谁不知你栖门君公子,有谁能伤到你。我才不担心你呢。”
乔西泠见他眉宇间殷殷关切,不由将头侧过一边,对君勿言道:“没想那少年,未及弱冠,竟然真能解了青烟之毒。”
君勿言点了点头,“此少年只怕大有来头。若一心救人那倒是好事。”
祁承远听二人说话,这才插口:“替我解毒的是何人?我还以为是君兄你替我解的呢。”
君勿言笑道:“我可没那本事解毒娘子的毒。喏,这是他留下的药方,一日三次药浴,浴足五日。他人早走了。只怕这会也找不到了。”
祁承远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伸手接过,略看了看,便塞进袖里。
“他面色暗黄,倒像一脸病容。眼角又有一颗极显眼的大痣,整张脸看起来清俊中透着怪异。”乔西泠仔细回想了下那少年面容,说道,“八成没以真面目示人。”
祁承远站起身:“我去吩咐药浴事宜,先告辞了。”
“原来这书中的江南,便是这样,真的这么如诗如画,难怪惹那么多人思忆了。”
离朱走过来,将洛云清手里的书一掩,“好了,少爷,你这人不就在江南么,还不够你看的,还要掉书袋子。”
洛云清一把挥开离朱,“越来越没规矩,你给我抓药去,我晚上要配药。”哼了两声,又道:“那个毒娘子这么欺负表哥,下次我定要叫她好看。”
“少爷,你先告诉我这方子的玄机,你配那药是怎么想的,说的我明白了,再去配好不好?”离朱讨好的看着洛云清。
洛云清扫了他一眼,并不言语,只放下书,站起身来。竟是向床榻走去。
“少爷,大中午的你不用睡觉吧,不想说就不说嘛。”离朱微嘟着嘴,稍有些不满。
洛云清正准备躺下,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就你会贫嘴,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总是害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别知道了。”
离朱听了他这话,益发不肯依,“少爷果然是嫌弃我了,定是在想当初怎么没带语莫出来。”
“她可比你听话多了,好了,越说你还越贫了。我还真有些累了,烟雨楼上还有些惊吓呢。”便和衣躺下了。
离朱走上前替他盖好被子,“少爷别着了凉。”
离朱刚推开门。
“离朱。”洛云清又唤道,“‘胭脂雪’离这里倒是不远,好像拐两条街就看到了。你抓了药给我带盒胭脂雪回来。”
离朱有些狐疑的回转身,“少爷!”离朱叫的语气颇重,还不等洛云清应答,又是一声,“少爷!”
“哎呀,我听的见呢,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洛云清头疼地看着离朱,心下懊恼,当初怎么就带了他出来,语莫那丫头可比他安静多了,真是头疼。
只见离朱微微挑眉,一脸的狐疑,不敢相信的模样。就知他肯定想歪了,怎么带了这么个麻烦啊……
“买盒胭脂而已嘛,有什么好奇怪的?”洛云清兀自说着。
离朱的脸突然变的很难看,倒把洛云清弄的云里雾里的。
“买盒胭脂嘛,你脸那么青做什么?”
“少爷!”离朱一声大叫,吓得洛云清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也轻皱起来,“你怎么回事?”
离朱犹豫了一会,才说:“少爷,你确定你还是少爷?你买‘胭脂雪’不是要换妆?”
“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书僮。换妆?直接被人抓回京城好了。”洛云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闻言,离朱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又跑上前来,“少爷,一盒胭脂雪,价值千金,你还要赏酒赏菜赏花赏湖赏风月。我们没钱了……”
洛云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当惯了米虫,还真不知柴米油盐的艰辛。”
离朱看那脸色,有些嗫嚅的开口:“小……少爷,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府了?我们出来也好些日子了,老爷他……”便说不下去,老爷很严厉的。
虽然以前,他跟少爷也常常溜出去,不过时间短,也没出过京城。一般都没人发现,就是发现了,老爷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未施以惩罚。
现在他们出来已有数日,还跑出了京城,来到了江南,又是在这段日子,老爷肯定气的发疯了快……想想身上都冒冷汗,有王爷罩着,小姐诶肯定没事,但是老爷一定会吃了他的。
洛云清轻蹙眉头,怔怔的看着帐顶,淡淡蓝色,浮着几朵白云,那精致的刺绣,繁复的云纹,像极了陵哥哥衣摆的纹饰。心事如水一般荡漾开来……
半响的沉默,房间的空气也有些凝滞的沉重。
离朱心中突然忐忑起来,自打从府里出来,他还没见过少爷这般模样过,静静的不说话,只那样盯着一个点,很茫然很空白的表情……
他抿了抿嘴,走至床边跪下,“小姐,离朱说错话了。”
“唉。”轻悠悠的一声叹息,如羽毛般轻盈扬起,悠悠飘落,如尘埃落地般几不可闻,柔肠百转,竟是女子的嗓音,轻轻的细细的柔柔的。带着不知名的愁绪,像风轻轻漾过水面,只荡出线线的波纹,却撩拨了最深的悸动……
洛云清伸出手扶起跪着的离朱,“爹爹……”不自觉又皱紧了眉头,“怕是很生气吧。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玩吧,等我呼吸够了这个天地,我自然还是要回去的。只是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日子了吧。”
“少爷,我去配药。”离朱忙说。
“嗯,其实胭脂雪也是配药需要的东西,买了吧,明儿个我找表哥要钱去,我可是救了他一命呢。”说着,洛云清不由轻笑。
离朱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一般跑了出去。
洛云清抬手,抵了抵眉心,轻揉了揉,这才舒展眉头,沉醉在那片静谧的浅蓝色中……
“勿言,门主捎来消息,颜王已秘密到达江南。惊堂也得了消息了。门主希望我们能在惊堂有动作之前与颜王合作。栖门和惊堂的存亡之战,在此一举了。”一身碧绿,浅碧湖水般,散发着清泠的光芒。
这个典型的江南美女,精致的面容,美丽的五官,本是极柔情妩媚的一张脸,如苏堤的柳枝摇曳的柔媚。却被注入了一股极清泠的湖水,整个都显得冷起来。
就好像最美丽最生动的容颜,却用冰封存了起来,显得有些僵硬。
“西泠,你真的是个美人呢。笑笑就更美了。”君勿言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乔西泠。他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却说了这样一句话,赞美他身边那个女子。
乔西泠这样的女子,自然从不缺乏男人的赞美,那如清泠湖水一般的眸子里,却闪现了一抹诧异,转瞬即逝。就如蜻蜓偶尔一驻足,漾起一小圈波纹,很快就消失归于静寂。
“公子,我并不觉得颜王在江南这个消息,让你想到的就是我是个美人。”她在栖门三年,跟着君勿言一年有余,却想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门中大权,门主全部交予他,没人不服。
他不管对谁都挂着笑,你会错觉他离你很近,其实不管你怎么努力,你也触不到他一片衣角。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有时候会想,他其实跟颜王是一样的人,他们的眼里永远充满着算计,没人看的透。
“能得君公子赞美,西泠真是要多谢君公子抬举了。这话要是从祁承远口里说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为门主倚重的君公子也这般说,似乎就真又那么点不同了。”乔西泠抬手掠鬓,掩住唇角逸出的那抹冷笑。
君勿言轻笑出声,“只是看见日暮夕照,突然感慨身边还有一个美丽的……”
“勿言公子莫不是在提醒西泠,容颜易老?西泠可真要多谢公子费心了。”君勿言似已习惯了她的冷漠和讥诮,依然淡淡的笑。
“那消息我也亦知道了,其实祁承远未尝不是一条好线。江南富商之家,与官府的牵扯可大了。西泠真是个美人呢,承远兄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君勿言第二次说她是个美人,这次却是看着她说的。
“你!”乔西泠有些恼怒,她是个骄傲的女子。她今日在栖门的地位全是依凭她的武功能力,她所得到的从来与容貌无关。
她恼怒中更多的却是轻蔑,“深得门主倚重的君公子,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君公子,随便谁提起都仰慕不已的君公子,就只有这么点能耐么?竟是要西泠诱之以美人计?”乔西泠冷笑着走开……
“我的能耐就是看到这条捷径,相信西泠也不喜欢走弯路,弯路走的多了,也怕找不到方向。”君勿言只是微微笑着,负手看那日暮夕照,已渐要没入西山了。
离朱回来的时候,洛云清早已从床上下来,手里拿着书卷出神,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回来,便笑:“买些药,你怎么出去了一下午?到这晚才回,我还想着莫不是让人拐跑了。想想我家离朱虽有些呆,还没那么笨啊,我这里可真是望穿秋水。”
“少爷也就会戏耍离朱,少爷,我刚去买药,路上听说,颜王也要来江南呢。”离朱突然笑着瞄洛云清的神色。不妨头上又是一记,“哎哟,都是叫小姐给打呆了。”
洛云清懒得理会他,接过药来检查了下,“嗯,药没错,晚上再来弄,出去走走吧,顺便吃点东西。”离朱忙帮他收拾。
“王爷。”青衣男子躬身唤道。
“还是没有丫头的消息么?”庭中男子一身墨色长衫,束发的白玉冠,垂着几根宝蓝色流苏,额前碎发斜斜垂下,盖住了左眼的光芒,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拈着一枝素梅。
低低的声音,却让身前青衣男子慌了神,脸色蓦地变得苍白,慌忙跪下,:“清苑无能,至今仍没有小姐的消息,您看是不是要动用各州府……”
“算了。”容子陵一抬手,“通知各州府,只怕尚书在朝中的政敌逮着机会欺负了丫头。这事不能声张,就让清尚继续秘密找寻。其他人都撤了。如今皇兄吩咐了的事情,也得快点解决才是。”
“是,属下明白了。”清苑看向王爷手中的那枝梅花,似乎是刚折下来的。梅花还没谢呢,冬天还没过去吧。虽然江南比京城要暖和多了,到底还是有些清寒。小姐离家是在二月初七吧,清苑进屋去拿了件披风,给王爷披上。
“丫头走了有十天了。”容子陵像是想起什么,侧头问道:“尚书那边怎么样?”
“听说尚书大人气狠了,当场就把他那最爱的青花瓷给摔了个粉碎,最后还是大公子劝住了。尚书大人下了狠令,说是要大公子带人去抓回来,只怕小姐回家,少不了一顿责罚。”清苑边说边觑王爷的脸。只见王爷的眉不自觉的在皱紧,不由轻唤:“王爷,要不要属下去知会尚书大人一声……”
容子陵低了头细细抚弄那枝素梅。“丫头离家都有十天了,她也没出过门。在外面可别被人欺负了去。你让清尚抓紧一点,一定要在尚书府之前找到丫头,她大哥虽说疼她,到底她爹这次气大了,只怕到时候我的面子也不给。这次丫头胆子也是忒大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跑出去,唉真是头疼啊。”容子陵伸出中指,抵住眉心揉了揉。
清苑不由在心里轻叹,连这个小习惯都学来了。王爷啊,自知道小姐离家的事,半夜里匆忙叫了他和清尚清漠来,出动了王府所有明的暗的势力去寻找,担忧的连饭也没好好的吃一顿。哪怕就连斥责也是轻轻的心疼带着包容的宠溺。“小姐定然没事的,王爷还请宽心。”
容子陵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等这阵事过了,丫头……容子陵嘴角一扬,眼前已浮现出那明媚的容颜来……
“陵哥哥,你看它飞的多高。”记忆里那个女孩笑的那么欢悦。“陵哥哥,等小云变成风筝,陵哥哥就拉着线带着我飞的高高的。好不好?”
那时候看着她微扬的笑脸上,充满了希翼。他突然有了种很奇特的感觉,心在那瞬间涨的满满的。
“丫头啊,如今你这风筝飞到哪了呢,陵哥哥都找不到你了。”
又想起府里奶娘说的话,“王爷心疼她,不妨选个日子,娶了过来,放在身边倒踏实。”不由又是一阵轻叹。“唉,丫头……”
转身离去,只余一枝白梅静静躺在地上,开放了无限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