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冷暖不相知（1 / 1）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罗经理拿给我一盒名片，说：“你的名片印好了，你也在这里熟悉了一个星期，今天可以出去跑业务了。嗯，鉴于你没有跑业务的经验，你先从同行做起。在惠城区的大街小巷有很多门面小广告企业，还有写字楼；很简单，你去拜访就行了，介绍我们的公司，派名片跟报价表，你能做好吧？”
“嗯！”我茫然的回答。
“其实很多广告公司都知道明晖，不过我们的吸塑部门是刚兴起的，所以你主要详细的介绍我们的吸塑部。”
“好的，我会做好的。”我揣了十几张名片，拿好报价表欲外出。
“等等，我还是先考考你先，免得你出去丢人现眼。”
靠，怎么说话的，也太直白了吧。我又跟着罗经理走回办公室，等他考核我。
“邱翔景，你现在把我当是广告公司的老板，你向我推销明晖。”
“您好！我是明晖广告公司的业务专员，这是我的名片，望请多多指教。”我假戏真做的掏出名片，见罗经理无动于衷，又拿出报价表递上说道：“我们明晖广告公司喷绘与吸塑字双向发展，是惠城区最有潜力的一家广告公司。这是我们吸塑字的报价表，请您参考；日后如有需求，请多多合作，保持联系！”
“说的还行，勉强算通过吧！不过，你还是缺乏实际经验，跟客户交谈的时候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你现在出去拜访客户吧！有什么不懂或遇到困难的打我电话。”
“好的，那我出去了。”我心事重重的走出办公室。
我走在惠城大道上，遍布是小广告公司，可是我却错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广告公司。我在一家广告公司门口矗立，左思右想，还是作罢，咬牙发誓走到下一家广告公司我一定会进去。
我在胆怯什么，为什么自己一走到广告公司门店里脑壳子就变得一片空白。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一家广告公司的门口，心想：“进不进去？刚才还发誓来到这下一家就一定要进去的拜访的，难道还想以下一家做借口？如果你连这个坎都跨不过，你能成就什么事业？你连拜访客户，介绍自己的公司，派名片发报价表都没勇气做到，你不至于如此懦弱吧？你可是一个男子汉，怎能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对，你不能胆怯，豁出去了。”我咬着牙顶着头皮，亦步亦趋的走进广告公司。我对着西装革履的老板说道：“您好！打扰一下，我是明晖广告公司的业务。”
“有什么事？”老板显得很讶然，自己都是做广告的，你一个广告公司跑来我这有何用意。
“我们明晖广告公司喷绘与吸塑字双向发展，是惠城区最具潜力的一家广告公司。我是广告字招牌的业务专员，我们明晖有做LED吸塑发光字、吸塑七彩字、LED外露发光字、泡沫字、水晶字等等，详细请看我们的报价表。”因为紧张，我说话的时候有些打颤，递上报价表的手还微微颤抖。
老板接过我递上的报价表，一边细看一边说道：“你随便坐，不用客气。”
我见老板的脸色多云转晴，平息小鹿乱撞的心绪，安然坐下。
不肖片刻，老板把报价表看了个大概，说：“你们的价格有点高喔！”
“老板，您放心，我们明晖向来以诚信为本，一分货一分价，我们不跟别家广告公司拼低价，做出来的产品都是有质有量的。”
“明晖我倒是听说过，想不到现在也做字面招牌了。不过，我现在跟广美合作，且人家价钱比你低，质量也没得挑剔。”
老板说的广美使我联想到自己梦想的大学，不过可想而知他说的仅是广告公司。我疑惑道：“广美？”
“是啊！惠州的广告公司巨头，人家兴起的比明晖早，价钱也实在。”
靠，真该知难而退了，自己怎么才能说服老板舍弃价钱跟质量都NO.1的广美跟明晖合作呢！我脑子乱作一团，尴尬了好几分钟才说道：“价钱好商量嘛！广美能出的价钱我们也可以同样价钱，甚至比他们更低，且保证质量。这是我的名片，日后如有需求，请多多合作，保持联系！”我速速递上名片，欲知趣离开。
老板接过我的名片，微微一笑，道：“好的，以后有单的话会给你报个价，价格好的话就跟你合作！”说完，又拿了张名片给我，说：“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保持联系！”
哇噻，我喜出望外，竟然成功了。我笑不拢嘴的接过名片，一看姓刘，说：“谢谢刘总，那我就不打扰您做生意，先走了，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慢走，我就不送了。”
“第一步虽然没拉到单，但也算很成功的把明晖介绍出去了，还交换了名片。万事开头难，这一步走得算很成功，很完美了，加油，继续努力！”我对自己激励道。
很多事情不去做的话都会很迷茫彷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克服前怕狼后怕虎的恐惧迈出步伐。
接下来，我没漏过一家广告公司，至少也死皮赖脸的交换到名片才肯罢休。当然也有碰壁的时候，运气不好的话，还受冷言冷语，遭人白眼；也有运气好的时候，交换了名片还能骗杯茶水喝，和颜悦色的的坐着吹嘘一番。
不管是面对晴天霹雳的不幸还是遇到心旷神怡的境地，我都没慢下自己进取的步伐，奋斗不止。
一天，我突然兴起，想把头发剪成板寸头。这样不仅免去梳洗打理的功夫，还省了洗发水。
我走到一家理发店，叫理发师把我的头发剪短。我的头发本来就不长，刷刷几下，就剪好了。我瞄了一下，虽然比之前丑了，不过精神多了。
我说：“师傅，多少钱？”
“二十块钱。”
“怎么那么贵！”
“我们店是这一带最便宜的了，你看我们刚才还给你洗了头。”
“喔，好吧！”我欲掏钱，一翻口袋，我明明记得自己还有三十块钱的，怎么不见了。我脸刷红，尴尬道：“师傅，我的钱弄丢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卡上有钱，你要是信得过我，我马上取来给你。你实在怕我溜的话，我把手机压在你这。”
“不用你的手机，你取了钱就来。”
我感激涕零，想不到能遇上如此仁厚的好人。
我一再保证取了钱马上回来，才窘迫的走出理发店。其实，我卡上是有点钱，可那十块钱偏偏又取不出来。情急之下，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邱大志。
“喂！大志，我现在急需要钱，你在哪里？马上送钱给我。”
“出什么事了？我现在上班啊！我也没有钱，怎么给你。”
“反正我现在要钱，你马上拿来给我。”
“我没钱，我有还不给你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我在河南岸，刚出来剪了个头发，我的三十块钱弄丢了，现在没钱付账……”
“你去找阿聪吧，阿聪就在河南岸，几十块钱他总会有的。”
我挂了邱大志的电话，拨通阿聪的号码。
“阿聪，你在哪里？”
“我在上班，什么事？”
“我遇到了点麻烦，你现在有没有一百块钱？我急用。”
“什么事情那么急？你不说我不借。”
“我刚出来剪了个头发，我的三十块钱弄丢了，现在没钱付账……”
“我还没发工资，没一百块钱。”
“那你五十块钱总该有吧！我明天就还你的，你放心。”
“不是还不还的问题，我现在真没钱。”
“二十块钱你不会都没有吧！”
“我还有三块钱，你要不要？你要就过来拿，我在公司。”
“三块钱有毛用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诶，你现在出了那个店没有？”
“出来了。”
“那你现在来我这里……”
“你要我跑单啊？”我料想他就要我像他上次吃霸王餐那样溜之大吉，可是这种事我压根做不出来，不是我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尚，是我没那个胆量，我也不想做出一辈子都惭愧不已的污迹。
“是啊！你管那么多，跑单了他还能抓你去派出所不成，大不了你以后别在那条街道经过就是了。”
“汗！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我失落的挂了阿聪的电话。
小巧妇苦于无米之炊，大丈夫囧于囊中羞涩。一个星期来，我几乎都是走路拜访客户的。罗经理早说要给我配辆电动车的，却还没落实；叫我坐公车，我碍于没拉到单，耻于报销车费，为了省点钱把脚踝都走肿了。可是，我再怎么省吃俭用，一百多块钱早已身无分文。前两天还跟阿光借了一百块钱，鉴于他读书我还答应发了工资双倍奉还，早上记得兜里还剩下三十块钱的，可不知不觉不知道哪弄丢了。太阳当空照，我干渴难耐，兜里一毛钱都掏不出来。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么落魄的境地。
我肝脑涂地，为钱纠结。拿捏着手机，我给张科举打了通电话。
“张科举，我现在遇到了麻烦，你有没有钱借给我？”
“是翔景啊！我现在哪有钱，我都成失业难民了。”
“你不是在世外桃源做得好好的么？”
“世外桃源早就倒闭了，我失业都三个月了。世外桃源还拖欠我一个月工资没给呢！”
“不会吧！那叶经理没罩着你么？”
“你走之后一个月他就去湖南长沙星级酒店做项目总经理了，你难道不知道么？你一直都没跟他联系过？”
“逢年过节的时候发条祝福短信，没和他寒暄过。你没钱就算了。”
“你不是在延庆电子做助理工程师么？怎么会没钱用。有没有好工作介绍给小弟啊？”
“没在延庆电子做了。我现在都泥菩萨过河，我留意到有好的工作再联系你。”
挂了张科举的电话，翻看通讯录里哪个有钱借给我的，拨通了好几个电话，靠，个个都叫穷。
我在延庆电子虽然结识很多同事，可是个个都是外地人，彼此都逢场作戏，山高水远谁肯借钱给自己。对了，郑世泽那么忠厚老实，又是广东湛江的，算是自己人，还有点交情，他或许肯慷慨解囊。我拨通了郑世泽的号码。
“喂！世泽，是我。”
“翔景啊！最近过得还好吧？”
“好个屁！我现在遇到了麻烦，急着用钱，你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好的，没问题。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要多少钱？”
“一千五百块钱，你现在方便立即转账给我么？因为我真的很急着用钱。”
“什么事情那么急啊？”
“别问那么多了，你在哪里？方便现在转钱给我么？”
“我在黄江，出来逛逛。”
“你不用上班么？”
“今天是礼拜六啊！”
“喔！我都忘记今天是礼拜六了。那你是跟三藏妹出来约会啊？”
“呵呵，你到底什么事情那么急？你不说我不转钱给你。”
我措手不及，总不能说自己剪了个头发，没钱付账吧！那还不得给人家笑死。情急之下，我撒谎道：“唉！我出来跑业务，骑着电动车，不小心把人家的小车刮花了。现在人家抓着我不肯放，快闹到公安局去了，你速度寄钱给我啊！”
“好的，我马上转钱给你。你把账号发信息给我，不出意外的话两个钟后你就可以取到钱了。”
“谢谢，有空再聊，我这就发银联账号给你。”我挂了电话，把账号发信息给世泽。
我抽起一根烟，感慨自己这条贱命在最窘迫的时候能有朋友肯慷概解囊。摇着虚伪的外表，藏着龌龊的心灵，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得到信任我的朋友？所幸，真的有朋友对我以诚相待。命运多牟，真的很感谢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济过我的朋友。
两个钟头后，我果然取到钱了。回了电话给世泽，说取到钱了，感激一番。我挂了电话，马上回到理发店，装作我没骗你我确实有钱的摸样，双手奉上二十块钱给理发店老板。
我知道我可以溜之大吉不用颜面扫地的这个借钱那个借钱，甚至还撒谎欺骗朋友；可是，社会的风气不能就这样给我败坏了，存着侥幸的心理，我也跑单他也跑单，那就真的是在验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做人总要有信用，该承担的责任就要落实，该旅行的承诺哪怕肝脑涂地也要死而后已的完成，容不得我们去逃避。
晚上回去大志家，惊喜的发现邱云飞来了。
“云飞，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你不是在东莞常平混得风生水起么？”
“我过来惠州求发展。”
“那你准备做哪个行业？”
“跑业务。”
“啊！这么巧，我也在跑业务。”
“大志都告诉我了，你跑广告公司的业务。我觉得那些小企业的业务没那么好做的，没什么出息。”
“怎么刚开始就给我泼冷水呢！那你现在跑什么业务？有没有介绍下？”
“小企业是没什么前景。我现在跑EVA的业务，刚起步，很难，等我混熟了再介绍你一起做。你就在你们公司干着先，多少能学到东西。你现在拉到有单没？”
“唉！都快半个月了，腿都要跑断了，还没接到一个单。”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不算什么，我一个朋友刚做业务三个月了还没拉到一个单呢！”
“瞎聊什么。快去煮饭啊！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我买了腐竹回来，弄点汤喝；还有盐焗鸡，炒香一点。”一边在玩魔域的邱大志说道。
“我在公司吃过饭了。”我对邱大志说道。
“你不是在公司吃不饱嘛！多煮几碗饭，填了你那个无底洞。”
“老是我煮饭，我又不是保姆。叫云飞去煮饭！”
“煮饭我会，可是我不会炒菜啊！”邱云飞起身去煮饭。
“大志你去炒菜，现在把电脑给我玩，老是你霸着玩游戏。”我对邱大志吼道。
“你都不会玩游戏，SB！你老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我看了就心烦。云飞煮饭，我炒菜，等下你洗碗。”邱大志让开电脑给我说道。
“我最恨洗碗了，弄一手油，我才不洗碗。”我怨愤道。
“哼哼，不洗碗就不给饭你吃。”
“洗碗就是了，又不会死人。”我抽起烟，说道。
“你中午跟人借到钱了没？那老板没对你怎样吧？”邱大志关切的询问道。
“借了我同事一千五百块钱，对了，阿光今天放假，回来了么？”
“回来了。”
“我去把两百块还给他。”
“不是才借了一百块钱么？”
“说好借一百还两百的。”
“靠！你有钱，随便你……”
我兴冲冲的跑下二楼把两百块钱拿给阿光。
阿光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半个月有余，我拉到的处女单竟然是成人用品的全彩LED外露发光字招牌。这还是我第一次拜访的刘总给的单，单很小，才一千三百五十八块钱，折算一下自己拿到的提成是一百三十五块八毛钱。我打电话给我的好朋友，说自己成功拉到单了。也许是朋友在我此时得意的一刻都面临失意，得到的反应都很冷淡。我心灰意冷，苦苦煎熬的半个月多费去了上千块钱，一直是自己倒贴钱去跑业务，如今才收获一百三十五块八毛钱的提成。想到自己在延庆电子厂，坐在办公室轻轻松松就领一千八的月薪，还包吃包住，何其自在，何必这般艰辛，却毫无绩效？可往事不堪回首，向前的步伐只能向前走。
一个月后，我交换了三百四十六张名片，其中有很多客户保持联系，偶尔报价，却没单做。我的经济捉襟见肘，很多时候我为了减少车费把走路的双脚走麻痹了，板鞋都被我拖废了一双；很多时候我跑业务走的太远，回公司吃午饭又费时费力，以致熬着饥肠辘辘连快餐都不敢吃。报销也得有底气才行，就连报销车费罗经理都说三道四还疑心重重。晚上我因为贪婪多跑几家客户，回去公司的时候面对干冷的盒饭已毫无食欲，苦咽盒饭让我几欲作呕；而回到大志家却狼吞虎咽的吃三四碗饭，在大志家白吃白住让我委实愧疚不安。
又一个星期后，我已经给三家公司跑业务了。我还悉心努力的给明晖跑业务，可我发现明晖只是要我宣传明晖，换名片发报价单那些根本就是跑腿的活，又没单做。于是，我给一家窗帘公司跑业务，没底薪，单拿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且我还和一家小广告的公司的杨总混得很好，我给他拉过台历的单，额外赚了上百来块钱的。杨总有时候还叫我去帮他现场干活，我为了他关照我，当然义不容辞的去服务。事实而言，杨总确是待我不薄，给了不少单我做，以致我在明晖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邱云飞知道我如此干后，冷嘲热讽了我一番，说我反骨贼。
“说的很对。可是现实逼迫我如此，我又错在哪儿？”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我给那刻薄的罗经理苦苦劳作，勤勤恳恳的，我报销车费的时候又得到什么脸色？更别说我从中收获了什么。
“你没错！”邱云飞知道我的窘境，他很谅解我。可是若让那刻薄的罗经理知道了，就不只是说我反骨贼的罪名那么简单了。
后来几天里我才知道，邱云飞骗了我。他是在跑EVA的业务，可这些业务根本很难拉到单，任由他说的天花乱坠，迷惑不了后知后觉的我。他每天在大志那上网不只是注册EVA找寻EVA的需求，其实还在投简历找工作。邱云飞比我的倔强百倍不止，他不会让朋友知道他面临困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情愿独自面对。我也猜测到，云飞在邱老板那边来到惠州，其中定有蹊跷。
我跑业务的时候，开始去留意一些企业，看看有没有赚钱的契机。有点苗头的时候，会叫出邱云飞一起聊聊。我现在做业务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我敢放下工作跟邱云飞在公园里聊上半天。
我和邱云飞有时会一起去一地方拉台历的业务，也给咨询访问公司做过采访的报表，可是我们依然入不敷出。
生活始终不会让我们轻松地就顺心如意的生活，安身立命的稳食行业都要经历苦苦奋斗、颠沛流离乃至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