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鏖战(1 / 1)
李汛是在次日晚上,心急火燎地等到了失踪多时的司徒苒的。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华服少年,正是他从未谋面的幼弟李鸿。
他看到司徒苒,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追问:“苏夜离呢?”
司徒苒摇摇头:“去了南宫鹤府邸,留下了。说是要和谁团聚什么的。”
他又问:“谁带你们去的?怎么凭空消失了似的。”
司徒苒答:“一个被苏姑娘唤为师父的神仙。”
李汛又狐疑地看着李鸿,问:“谁送你们来的?”
司徒苒再答:“还是那个神仙。”
李汛拍着折扇,满脸的不置信:“莫非真有神人相助?我早就听说过,神医春仲子却有几分仙术,看来是真的了。只是我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真是遗憾。”复又想起什么似的,吩咐众人:“苏夜离跟着她师父走丢的事,不许张扬出去。要是被轩辕朔知道了,我没好日子过,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战鼓是三天后的夜晚擂起来的。
信号就是未央殿的一场冲天大火。
李汛亲自杀阵,领着众位斗志昂扬的兵士,撞开城门,涌入了皇城,和皇城中的内应接头了。
宫中火焰冲天,南宫鹤并部将携苏夜离从水道走入北宫。宫中被南宫鹤威逼利诱的官员见宫中事变,便故意亡走,持剑立于阁楼之下,等候赶来的李汛部将。
届时,宫中打杀之声震天,旌旗蔽日,四支人马从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街纷涌而至。所经之处,凡反抗者都做了无头尸。一时,宫中血流成河。
城中百姓见宫中有大变,杀声震天,便一齐弃了皇城,亡走北郊。
四路兵马团团围住了北宫,鼓角喧天,一阵飞箭如蝗。为首的李汛下令停止攻击。只坐在马上冲青鸾殿大声道:“有愿为俘虏者,弃了兵器,自缚上前。四皇子待破了叛军之后,将大赦之。”
话音刚落,北宫的守军,皆面面相觑,有数人卸了铠甲兵器,自缚走上前来。却听一将士模样人道:“兵士战死沙场原是荣耀,岂可自辱受俘?!”说罢,手起刀落,将身边一个弃甲的兵士砍了头。
北宫守军一阵骚动,见守军自乱阵脚,李汛一声令下,又是一阵飞箭疾雨。四路人马杀将了进去。宛如破竹之势。
李汛和轩辕朔带着部将冲入北宫时候,南宫鹤正独自坐在青鸾殿的塌上不急不缓地喝酒。整座大殿清冷空旷,萧杀的夜风在殿内低低呼啸,黑色的帷幔在夜风中猎猎翻卷。
南宫鹤捏着酒杯缓缓地走下台阶,扫视了一番大殿诸人,眸光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气魄,他淡淡道:“今日擅入者,皆死。”
说罢,拔出了身侧的青芒剑,一时,满殿生辉,寒光如月。
李汛冷冷一笑,拔剑飞身而起。
轩辕朔正待拔剑相助,见大殿暗处飞来一个人影,正是那南宫彦,阻挡了他的身形。
四个两两相斗,在大殿中上下翻飞。
南宫彦虽然剑术高超,却是一个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公子哥,显然不是轩辕朔的对手。几番回合下来,他已经多处受伤。
轩辕朔剑招狠辣,一个“王者东来”便折身将剑刺入了南宫彦的胸膛。
只听到南宫鹤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大殿内显得森森然。
大殿内的帷幔后,闻声而出来一个披散着墨玉长发,猩红长袍的身影。
急急地奔到南宫鹤前,似要给他疗伤。
轩辕朔满脸戾气,剑尖指着红衣人。却见红衣人扭过头,一脸哀戚地看着他。
轩辕朔不由大惊:眼前满脸泪痕的红衣人正是苏夜离。
南宫彦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断了气。苏夜离一手鲜血,满脸泪痕。跪倒在地,手握胸口,似乎万箭穿心,痛不可当。哀苦之状,令殿内众人动容。
轩辕朔淡淡道:“起来。”伸手去拉苏夜离,心下并不解,死了个不相干的南宫彦,她为何哀苦如此。
苏夜离很大力地推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目光中很是复杂:恨意,凄凉,眷恋。
那厢和李汛斗得正酣的南宫鹤闻得这边的变动,凄然地大喝一声:“彦儿!”下手的招式也更为狠厉起来,李汛被他一剑刺飞,跌在大殿内,低头喷出了一口血。
手下的部将都胆战心惊地叫着:“四皇子!”心急火燎地奔上前来,给李汛查看伤势。
南宫鹤将南宫彦的头放在怀中,脸上戾气化尽,怎么看都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慈祥父亲。他口中喃喃地叫着:“彦儿,彦儿。”脸上有泪淌下来,声音哀楚,似乎肝肠在寸寸断。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环侍的众人都有些错愕,不知此种状况该如何应对似的。
大殿内一时肃静,只闻得见萧杀的风声。大殿外,依然是震天的打杀声。冲天的火光。
少顷,南宫鹤放开了南宫彦的尸体。缓缓地站起身,眸光深处有血红的光,带着疯狂和深切的恨意。像睥睨生死的神魔,在大殿内信步,每一步都似乎踩成了尸骨遍野的杀场。
青芒剑闪着寒光,迎面向轩辕朔削来。剑招狠厉多变,令人难以应付。轩辕朔只和他斗了十个回合,便被一剑刺中右肩。
李汛也挥剑迎了上来。流转的剑气,在大殿内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一并冲进了的几个部将和轩辕朔的下属也挥剑缠斗上来。
南宫鹤如同被妖魔附体,带着嗜血的疯狂。挥动的剑光中闪烁着火舌吐信般的阴毒。剑光落处,是一片殷红的血光。
削断的帷幔鹅毛般随风起落。雪白的殿壁上是一片片泼墨状的血污。
殿内是横陈的伤患,被切断的肢体,还有没有气息了的尸体。
李汛和轩辕朔,浑身已然多处受创。勉强支撑着应战。
南宫鹤桀桀怪笑声在森冷的殿内,听来有几分骇人。
南宫鹤浑身的伤口也不少,他似乎毫不在意般,任凭它们淌着鲜血。
被南宫鹤一张击中胸口,李汛顿时眼前一黑,血气翻滚着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将血吐在了地面,染出一朵朵红花。
南宫鹤挥掌的同时,被轩辕朔得了便,一剑从他的肩胛骨深深刺入,南宫鹤痛呼一声,大喝着挥剑砍断了轩辕朔刺入他身体的剑。手腕翻转,将剑平平地拍在了轩辕朔的背后。
只听见一声“咔嚓”的骨头断裂的清晰声响,轩辕朔像一只笨重的鸟,跌在了地上。血沫从他的喉咙里翻涌而出,在他襟前染出了大朵大朵的血花。
南宫鹤浑身是血,眼睛也是赤红色。疯狂地笑着,伸手拔掉刺入自己身体的半截剑。脚步踉跄,一步步朝轩辕朔走来,口中歇斯底里的叫:“还我儿命来!”
轩辕朔翻身而起,闪避着剑光。身形滞重中,又被南宫鹤一掌排中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又一把跌落在地,试了几次,却再难翻身而起。
南宫鹤提着剑,剑尖滴着血,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忽然,一声大喝:“还我彦儿命来!”剑光笼罩过来。
忽然,一声凄厉的“不要!”响彻大殿,一个火红色的身影飞奔而来,一把扑到在轩辕朔跟前,生生受下了南宫鹤那穿胸的一剑!
血红色的剑尖从红衣人的背部穿透而出,闪着令人心寒的光。
南宫鹤错愕了半晌,才颤抖着放开剑柄。踉跄着退开几步,口中不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忽又奔上前,一把抱住受伤的红衣人痛哭失声:“离儿!离儿!”
轩辕朔只觉胸中血气翻涌,惊怒交加。掌心蓄力,生生拍中了一旁犹自沉浸在悲伤中没有防备的南宫鹤胸口!南宫鹤被一掌拍飞而起,撞在大殿的龙纹柱上,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笑声模糊在涌出口腔鲜血中。
轩辕朔抱住了跟前红衣人的双肩,看着她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颤声唤着:“夜离!夜离!”
苏夜离眉心痛苦地拧成一个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大口大口的血沫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声音。胸口创口处渗出的血液很快就泅湿的她的衣襟。
一直跌倒在地蓄气的李汛眼看着这个变故,也是胸中一通,低低地唤了声:“苏姑娘!”却是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南宫鹤眼看着要挣扎着站起身,口中狂乱地唤着:“离儿。离儿。”
受伤多时的李汛和侍日,忽然提着剑,忍着剧痛,一翻身滚了过来,手起刀落,两剑齐齐地削断了南宫鹤的脚筋。南宫鹤跌坐在地,眼眸中尽是灰败的神色,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还在一个劲的笑着。
李汛一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南宫鹤的胸口,侍日挣扎着,也随后补上了一剑。
血污浸湿了南宫鹤整个人,他挣扎着,一掌将李汛击飞了。侍日一闪身,手腕一转,将剑平平地抛出,剑带着一阵凛冽的风,从南宫鹤的脖颈上飞过,带着南宫鹤的头颅,钉在了龙纹柱上。
风卷残云,大殿内的一切,安然地划上了终止符。
轩辕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抱着苏夜离,踉跄地走出大殿。
突围出阵的六牧使尾随其后。李汛拖着残躯,在他身后赶忙问:“轩辕朔,你要去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萧杀的风声。
轩辕朔打横抱着苏夜离,一手拽着缰绳。身后是他的下属。
每个人都是周身血污。尾随着他们的少主,策马狂奔。
他们也不知道要奔去何方。
轩辕朔只是一路往北。他只知道,怀中人昏倒时在他耳畔模糊地吐了一个词:“回谷。”
他并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山谷在何处。他只知道,十一年前,他是在长白山碰到她的。
欲晓的夜空更加的暗,夜风是刺骨的寒凉。吹彻伤口,像冰一般的冷。
夜风中夹杂着轻微的冻雨,俄而,便是鹅毛大雪从天飞降。
这场大雪,落在一个内心已经冰冷的人身上,增添了更多的绝望。
绝望的是,怀中人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
绝望的是,漫漫黑夜前路无期。
绝望的是,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
绝望的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们并不知道奔了多远,天色破晓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片荒原。松软的大雪已经覆盖了大地。荒原上一片白茫茫。大地与远处的长天一色。
轩辕朔忽然翻身下了马。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怀中的女子。
苏夜离脸色苍白,轻轻睁开了双眼,染着血污的手,轻轻抚上了轩辕朔的脸。眸光深处,有着欲说还休的眷恋。
轩辕朔正待说什么。忽然,苏夜离轻轻地欢呼起来,似童真的女童,眸中神采飞扬,她的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你听,有鼓乐声,谁家在办喜事。”
轩辕朔凝神抬眸环顾四野,视野尽头,只有白茫茫的荒原和灰色的长天。耳畔只有晓风卷着飞雪回旋的低啸声。
心中不由一冷,慌忙回神看怀中的女子:她的眸光神采已经暗淡,双眼在缓缓地闭合。抚在他颊上的手垂落了下去。
似万剑扎在心口,除了彻骨的冷,还有恐惧以及尖锐的痛楚。轩辕朔哑着嗓子,狂乱地道:“不。不。不。夜离,睁开眼睛。夜离!”
除了呜咽的晓风,无人回应他。死一般的寂冷中,强烈的痛楚自心底而起,似乎要将他撕裂为齑粉。
静静驻足在他身后不远地方的下属们,也感觉到,十一月的早冬,已然是特别的寒冷。寂静的荒原,死一般的寂冷。
大雪飞落下来,落在他们周身。覆盖了苏夜离的红衣。落在她脸上的雪也没有融化。
轩辕朔跪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大雪落满的他的肩头,扑满了他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大雪几乎将苏夜离的红衣掩埋,这时,轩辕朔才抱着苏夜离踉跄着站起身。还没有站稳,眼前便是一黑,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一口乌红色的血喷落在雪地上,像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少主!”身后的下属们慌忙奔过来,搀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