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受制（1 / 1）
却说那薛行衣领着众人寻了一晚，在街市中，挨门挨户地将早就坠入梦乡的人拽起来，询问晌午时分发生在街市上的事。怎奈众人有些对此时是亲眼目睹了，但是那些肇事者去了何处就全都不知了。问了一晚上也是毫无头绪，一行人垂头丧气。只得待到次日去肇事地亲自查看情况了。在接近晌午十分，才询问到有个知情者，说是无意间，看到一个黑衣人驾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从侧门进了那秦淮百花洲。那形貌和众人口中的肇事者相似。
薛行衣和众丫头闻听此言，心中的惊怒可是非同小可。那知情者还没说完，那薛行衣也不答谢，铁青着脸，怒气冲冲的往那秦淮百花洲赶了，后面一溜小跑着追他的三个丫头。那薛行衣却不理会姑娘们，神情严肃地将她们赶回去了，不许她们前往。
那秦淮百花洲的守门小厮见石阶下冲上来一个俊眉秀目却面色不善的提剑白衣年轻男子，正待要上来招呼，却被那男子一把推倒。只见那男子怒气冲冲地闯进庭院，也不理会迎上来要招呼他的众位浓妆艳抹的姑娘。迅速地闯进了庭院正中，规模最为宏大的，名为‘醉仙楼’的屋宇中，不问青红皂白，挨个把每层楼中的厢房踢开，闯进去，也不管屋内男女是不是在被窝中寻欢作乐，硬是把人家拽出了，查看面貌。直把那些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吓得是魂飞魄散。登时，楼中便一片混乱。
那白衣男子在此滋事，这边该院主人便遣了众多下人前来制止。那白衣男子不仅不就范，反倒拔剑就砍。一时下来，众人也是耐他不何。眼看这边事态发展是越演越烈，很快就在整座院内引起轩然大波。不一会，该院的主子便携着几名武丁匆匆赶到现场。
那妇人喝退酣斗的下人。屋内的厮打才平息下来。
“老身雪栢子先在此谢罪了……”那妇人先上前来，冲着那白衣青年男子，拘了一礼，“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公子，让公子如此雷霆大发？”
“在下薛行衣，来贵地寻人，两个年轻姑娘……”那白衣男子收剑，淡淡回礼。
“寻人？老身可不记得有虏人来此……”
“你没虏人，怎知该地藏纳的污垢之辈不会把人虏来此地？”薛行衣淡然一笑，神情调侃轻蔑。
“公子来此烟花之地不像是寻欢作乐，倒像是来滋生事端的……”雪栢子淡淡回道，语气却是不容回绝，“你寻人我不管，只不过是碍着了其他客人，这就十分的说不过去了……，薛公子还是请回吧……”
“今日不把人寻着我是不会走的……”薛行衣也不理会她，站在原地不动。
“这里没你要寻的人，公子为何还是纠缠？”
“有与没有，寻了便知晓……”
“薛公子既是如此执着，那老身也是无法了……”雪栢子淡淡叹道，随即示意身边的武丁和下人：“把他拦下来，扔出去。”
众人得令，便嘶叫着冲上来与薛行衣厮斗。
那薛行衣也不理会对方人多势众，淡淡一笑，神态从容地从天井中央跃上屋脊。
这边醉仙楼屋脊上众人打得热火朝天。
这边醉仙楼后隔着一个偌大的花园和池塘的归隐楼内，今日突然到访的如妃正临窗而坐，对面坐着那轩辕朔，身侧立着秦岩，冯卿卿，南宫彦和几个随众。
“谁人在那边滋事？这般吵吵嚷嚷，搅得人心烦……”如妃皱起秀丽的眉，神色不悦的啜了口茶，之后便重重地将茶杯敦在桌上。
“三天两头总有些喝醉酒不识好歹的人，要在此闹上一番……”轩辕朔到不怎么理会，淡淡一笑。
“还让不让人安生了？”如妃看着神情淡淡的轩辕朔，颇有些意外，“你也能受得住这般天天吵闹？”
“但凡热闹些，反倒更添趣致了，不然，多无聊啊……”那轩辕朔意味深长地说道，兴趣盎然的看着窗外。
这时，前去阻止未果的雪栢子也重新回到此处。如妃不待她走近，便蹙眉冷冷问道：“那滋事的人是谁呀？怎么这般难缠？”
“确实难缠。”雪栢子走近，神情淡淡的笑了笑，“说是叫薛行衣来着，名字倒是耳熟得紧……”
“薛行衣？！”如妃吃了一惊，娇声笑起来，“这可是个名号响当当的人物……”说罢，起身将头探出窗外，眺望了一会，回头冲屋内众人笑道：“隔太远了没看真切，听这么一说，从这身形上看，确是那混小子无疑……”
众人也凑上前来观看。
“哼，我还当这小子已经死了，原来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如妃脸上浮起又恨又笑的神色。
“此话怎讲？”众人问道。
“见这小子有些本事，大半年前，我诚心诚意要招纳他，不料他竟不识抬举，不仅回绝了我的一番好意，还羞辱了我一番。我一气之下，便遣人去追杀他，并不是真想杀他，只是要挫挫他的锐气，那杀手回我说薛行衣跳下悬崖命丧黄泉了……”如妃笑了笑，“我还懊悔了好些时日呢……，他师傅上官老儿也是软硬不吃，态度暧昧，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他来此有何贵干？”南宫彦不禁出声，询问。
“说是寻人……”雪栢子答言，淡淡笑道。“怒气冲冲的，那神情口气，倒像是谁虏了他的情人一般……”
“真有意思，寻人寻到秦楼楚馆来了……”那冯卿卿突然出声，目光却是望着那屋顶打斗的众人，掩口一笑，“也不知是哪家沦落风尘的姑娘，蒙薛公子这般垂爱，福气也算不浅了……”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他要寻的人？”南宫彦不信，语气笃定的反问。
“有。”一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的轩辕朔，听到南宫彦这一问，便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肯定的回答道。脸上一副事不关己，坦然自若的神情。
众人吃了一惊，正待要问个究竟，却见那轩辕朔又转脸望向窗外去观摩屋脊上那场酣斗去了。轩辕朔望着远处的一袭白衣，心下自付道：“原来她口中的薛公子便是他了……”
“原来你是真的虏了人家的情人呀……”如妃吃吃笑着，打趣道。
“昨日那女子晕倒街市，我见她生的有几分姿色，便带来此处了，本是一番好意……”轩辕朔挑眉淡淡一笑，“不料，原是有主之花，如今都寻上门来了……”转脸又蹙眉冲雪栢子吩咐道：“为一个女人闹得这般难看，实在是不雅，去让他停手，前来领人吧，我可不想多事……”
雪栢子领命，正要转身离去。
“慢着。”如妃出声制止，冲着众人展颜一笑，“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薛行衣这个小子，我有个好主意，让他纳入我旗下……”
“什么主意？”众人好奇问道。
“先去把那姑娘领来，让我们见见……”如妃一脸玄虚，冲轩辕朔笑道，“见了我再做定夺……，不知轩辕公子可有异议？”
“当然赞成了。”轩辕朔淡淡一笑，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低声嘱咐了一声。那黑衣男子便点头，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不及一盏茶的功夫便领着一个披着银狐裘，身着织金缎底雪纺罩面白衣女子进来了，女子身形娇小玲珑，品格仪态俊雅怡人；容颜俏丽，眉眼中天然蕴着一股灵动之气，回眸间神韵逼人。
“这品貌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人间绝色，但弱质端丽，又透着一股子灵气，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了……”如妃打量了一番来人，轻轻对着身边人说道。
苏夜离一踏进来便感受到了众人审视的目光，浑身不自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轩辕朔，见他面无表情，神色自若。她心里不由有些恼，不知这唱的是哪出戏。
“冒昧相问，不知姑娘与薛行衣薛公子是何关系？”如妃待苏夜离走近，微微一笑，望着她问道。
对方问得如此唐突直接，苏夜离一时顿住，思付片刻，才皱眉淡淡答道：“朋友。”
“朋友？”如妃重复道，微微笑了笑，话藏玄机道：“这样呀……”随即转身对雪栢子说：“去把薛行衣请来吧……”
薛行衣来得飞速。薛行衣扫视了一番众人，这之中除了白衣俊秀男子和那个妇人雪栢子不认识之外，其他人都是旧识。那南宫彦虽是早就认识，但是他一直落拓不羁惯了，和这性格秉正板直的南宫彦合不来。不知何故就不是很喜欢他，甚至有些反感。那冯卿卿艳名远扬，他就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加之又是那如妃的侄女，容貌和她肖似，他虽不是很清楚她的为人，但是多少有些‘有此姑母便由此侄女’的牵强想法。想起诸多与如妃之间的不愉快，对着众位旧识，平日里又不曾有什么交情。他反应只是淡淡的。想起那如妃三番四次和自己过不去，此情此景又和他们扯上关系，这次却是牵涉到了无辜人苏夜离，薛行衣这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薛行衣气在头上，一进来，眼光迅速扫视了一番，最后便落在苏夜离身上，把众人都当了空气，全都视而不见，也不理会。只迎上来，神情关切问她：“你没什么是吧？”见她笑着摇摇头，便轻松下来。上前拽住她的手，调皮笑道：“众人都急坏了，丫头们说寻不着你，便寻短见去……”
苏夜离第一眼见他，神色冷峻，面色苍白憔悴，不似平日的模样，这样一说笑，又恢复到平日里顽皮的口气了。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对了，怎么没见着青萝那丫头？”说笑间薛行衣抬眼四顾，不由问道。
那苏夜离也反应过来，正待拿眼去瞟轩辕朔，询问他。
只听见门外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动。那青萝高声欣喜叫着：“小姐，薛公子”便冲了进来。
“没事吧？”两人齐声问青萝。
青萝连忙摇摇头，咬唇，看着苏夜离，“姐姐也没什么事吧？”见苏夜离摇头，神情便放松下来，却高兴得哭出来：“一直没见着小姐，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小姐出了什么事呢，你平安了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哭什么呢，这不都好好的吗……”苏夜离无奈笑着，替她擦去眼泪。
“还是你们主仆情深……”薛行衣看着这又哭又笑的主仆，笑着道：“我们快点回去吧，怕晚了，家里那几个想不开，寻了短见……”过来一手拉了一人，丝毫不想理会众人的意思，便要走。
“慢着……”如妃疾步上前，拦着了薛行衣，望着他笑道：“老熟人在这里，你不打一声招呼便走，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老熟人？打招呼？”薛行衣淡淡重复着，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如妃，“你上次的那些‘招呼’差点没把我打到阴曹地府去会那阎罗王。我看呀，这种招呼还是少打为妙。”
如妃掩口一笑：“我的礼貌是过了头了……”说完，踱步插到苏夜离与薛行衣中间，冲那薛行衣盈盈笑道：“这个姑娘你现在不能带走……”
“凭什么你说了算……，我要带走便带走……”薛行衣不理会，神色淡淡的看着如妃。
“我说了算便能算……”那如妃突然身形如鬼魅般移动，一把就搂住了苏夜离，将一把小小的银光闪闪的柳叶刀架在她脖颈动脉处。
薛行衣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此计策，惊立当地，也不敢动。那旁边的青萝看着这突来的变故，吓得是花容失色。
“如何？”如妃娇笑道，“对你我可是什么手段都耍得出……”
“哼，要挟我？”薛行衣眯起眼眸，神情冷冷看着她。
“怎么样，紧张了？舍不得了？”如妃咯咯笑道，“如果不想今天带回去的是这姑娘是尸骨，你就得乖乖的。”
“你是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就范是吧？”薛行衣从容一笑，“为何三番五次和我这无名小辈过不去？您就不觉都有失身份吗？”
“你要是早就投靠了我，我也就不必三番四次做这么失身份的事了。’’如妃不以为然，神情自若的笑了笑，淡淡回道。
“好吧，什么条件肯放人？”薛行衣挑眉淡淡问道，口气中却没有半点妥协之意。
“简单，你只需拎着孟太师孟冲之那老顽固的头来见我，我便把这姑娘还你……”如妃眼光一闪，狡黠一笑。“怎么样?对你来说是不是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也轮不上我薛行衣呀……”薛行衣嘲讽一笑。
“限时一个月，一个月后不见你提人头来……”如妃顿住，双眸嘀溜转了一圈，轻笑一声，“那我恐怕，你就得去北邙山找这姑娘这颗美丽的头了……”
“好吧。”薛行衣点头允诺，复又神色怀疑地看着如妃，淡淡笑道：“我怎知你是不是守信之辈？不要到时又生出事端……”
“薛行衣你拐着弯骂我卑鄙下作是不？”如妃双眉一挑，冷冷笑道，“你信不过我，难道也信不过这屋内的其他人？”
“只怕是一丘之貉……”薛行衣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嘴角浮起一丝轻嘲。
那南宫彦被他这一看，当下便脸红起来，讪讪搭言：“原是这姑娘昨日昏倒街市被救了回来，你做一事回报，倒也在理。何苦要口出恶言辱没众人？这里也没有下作之辈，答应你是事，自然会守信。这月中定然会好好照顾这苏姑娘，到时便毫发无伤地还给你……，我南宫彦以这性命担保……”
“自是有人品过硬的南宫公子以人头担保，我就姑且信了……”薛行衣淡淡一笑。
“薛公子何苦要允诺她？”这边苏夜离却突然发话了，口气不善地说道，“哪有这般逼人杀人的道理？况且我与这薛公子非亲非故的，挟持我又能耐他何？”
见众人都不理会她，苏夜离不禁急的跺脚，皱眉冲着薛行衣埋怨道：“薛行衣，你倒是说句话呀~~~~”
薛行衣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多说无益，何苦做那欲盖弥彰的蠢事？”如妃淡淡一笑，“薛公子对你一片好心，你就好生受着。你是个聪明人，这年头，这么情深意重的公子哥上哪儿寻去？”
“行了，不需要你在这里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薛行衣皱眉，冷冷打断她。
“那个小丫头你可以带走……”如妃淡淡一笑，将青萝推上前去。
“不，我要留下来照顾小姐！”青萝不依。
“我只负责保证这苏丫头的命，可不负责其他人……”如妃冷冷道。
“跟薛公子回去吧。这里你反倒不安全……”苏夜离神色严厉的看着青萝，“记得回去跟她们说，叫她们也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薛公子，请回吧。赶紧去办正事先……”如妃盈盈一笑。
薛行衣望着那苏夜离，语气有些自责地说道：“把你带出谷，却没能尽到好好照顾你的责任，让你卷入这样的是非中，都是我对不住你，稍后些时日我领你出来，就立马送你回谷，也省的在我身边不安全。”
“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是你的责任，原是我一时任性酿成的过失，你又何须自责？”苏夜离淡淡笑道，“况且，遇着公子以来，发生这么多事，才觉得生活有了更多乐趣……”
薛行衣听她这么说才舒展双眉，会心一笑，扬眉对她说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的消息……”说罢，看了她一眼，转头冲着如妃淡淡一笑，高声说道：“如若是我回来见她有个什么差池，那就别怪我薛行衣六亲不认了……”虽是随意的口气，言语却带着三分砭人肌肤的压迫与冷意。
“那时自然，到时候，一定把这苏姑娘毫发无损的还给你……”那如妃心愿达成，一脸满足和欣喜的神色，忽略着薛行衣话音中的不满，眉眼间满是喜色的回答他，又敦促他：“时候不早了，你得回去打点打点了……”
薛行衣淡淡看了一眼众人，最后又看了一眼苏夜离，便一把拽着青萝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可怜了那青萝，被人拽着一溜小跑，回过头来泪眼涟涟的望着苏夜离，依依不舍。
目送着薛行衣消失在门框外，如妃才放开苏夜离，冲着她神情复杂地笑了笑：“这薛行衣脾气古怪，心性奇特，一派放荡不羁的浪子超然物外的作风，从不见他对什么事情上过心，更是没见他把什么人看入眼中，照此情形看，姑娘和他缘分匪浅呐。”
“薛公子和我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还攀不上是什么交情……”苏夜离听着如妃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不高兴的皱了眉。
“那薛公子还真有意思，明明只是对姑母不满，却一上来就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把我们都给骂了一通。”冯卿卿轻轻笑出来，“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气昏了头。原来这薛公子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嘛……，倒与他那惫懒怠惰的外观相悖。”
“平日里虽对我有积怨，但今日这敌意可还真是让人后怕呢……”如妃摇头叹道，然而神情却是饶有兴致似的，“事态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直茫然看着窗外，神思游离的轩辕朔此刻突然开口问道：“那这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自然是你们这边帮我看着了，我总不能将她带回宫中去吧……”如妃不假思索回道。“这里倒挺安全的……”
轩辕朔听闻此言也不搭话，只是转过身，复又欣赏窗外美景去了。
那如妃望着轩辕朔冷淡的背影，心下自付：这轩辕少主也是个不好琢磨的人物，倒不容小觑。
“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宫忙其他的事情了……”如妃打破沉寂，扫了一眼众人，冲着轩辕朔说道：“若有什么事情和变故，还望能及时通知我……”
见那轩辕朔回过头来，点了点头，便微微一笑，领着冯卿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