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章 轻薄桃花逐水流【壹】(1 / 1)
第二章华丽丽地开始了。。。顶啊顶啊,沈流岚出现,才是悲剧的开始。。。一叶扁舟随着苏州河向南荡去,两岸楼台都付与蒙蒙烟雨中,江南的雨最是缠绵柔媚,随风润物,化作点点相思。
船夫颇奇怪地盯着这位客人,紫衣长剑的少女,面容清丽脱俗,应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年纪,却孤身南下。
终于来到母亲的故乡了。
喻梦洄把银两付给船家,右足轻点,身子在空中利落地折了一折,便落到了岸上。
她抖抖衣上的水珠,走进一家饭馆,虽然店面不大,但还算素雅清静。
“这位姑娘,一个人么?楼上雅间请!”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她挑了个偏僻处坐下,淡淡地道:“沏一壶明前龙井,再来一味清蒸鲈鱼。”
“好嘞!”店小二应声去了。
少女抬眸环顾左右,因是雨天,饭馆内显得冷冷清清,只在楼下角落里有个男子,自斟自饮,正喝得畅快。
她方欲收回视线,却突然停住了——
那男子腰佩古剑,即使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仍能感觉到剑气凛冽逼人,剑气中并非毫无杀意,而是杀气含而不发,生生被扼在剑中!
纯钧,连欧冶子都为之力竭身亡的不祥之剑。
真是如此的话,这年轻人便是……
饭馆内忽地大乱,打断了梦洄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握紧泪垂。
两派的人均是遍体鳞伤,却仍毫不停歇地攻击着对方,鲜血覆满了地面。
喻梦洄不易察觉地蹙眉,江湖上的火并,竟是如此直接和残忍么?所谓正义,也不过是掌控权利后的借口,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公平”。
早已是强弩之末,两派的打斗声渐渐消失,店小二吓得缩在柜台里不敢出来,唯有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
一把刀向那小女孩劈下!
刷——
泪垂轻易地刺进持刀人的心脏,少女如同凭虚仙子,但眼神却无半点怜悯温暖。
“娘……不要丢下我……”小女孩稚嫩的手泛起浅浅的孔雀翎毛色,指尖在梦洄左手上划过,便伏在母亲身上不动了。
她还是没能救她,这小女孩是中了孔雀散很久了吧?
笃。
一袭暗蓝装束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角落中,墨染般的乱发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很是俊朗,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如剑,似乎是长时间不笑的缘故,显得犀利而苍冷。他的衣服略略破旧,可是丝毫不见寒酸潦倒,只衬得他愈发落拓不羁。
他的腰间悬着一柄长盈三尺的剑,剑鞘亦旧了,牛皮磨得微微发亮,别有一番古朴的味道。在他放下酒杯的刹那,剑鞘竟开始不断颤抖。
视若无睹地,年轻男子穿过满地狼藉的酒馆,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的鞋底竟未沾一点血迹!不仅如此,他的漠然同样令人心惊,只有二十一,二岁的年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这样从容镇定。
“江南第一剑沈流岚,竟胆小至此么?”轻蔑的语气,紫衣少女突兀地拦在他面前,衣袂在风雨中猎猎飞扬。
一轩长眉,男子的双眸狭长但不妖冶,仿佛星光初霁,竟是十分地英气逼人,他反唇相讥:“哦?那姑娘袖手旁观,又是何意?”
他刚刚就认出了,那少女的剑,正是二十年前名躁江南,后又销声匿迹的泪垂!
喻梦洄毫不相让,针尖对麦芒般顶了回去:“我不过是一个女流,怎好整日打打杀杀地管些闲事?再者,沈公子连小孩子都不顾,如何指责我呢?”
“既是闲事,又与我何干。”沈流岚的面容仍旧波澜不惊,淡淡地道。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一闪,纯钧形同鬼魅般跃起,三寸剑芒直指梦洄!
少女大惊,这年轻男子的剑法与喻径渊差别极大,出剑奇快且路径干练决绝,待得她反应过来时已不及闪避!
嘶啦。
左侧的长袖应声裂开,露出她玉藕似的手臂。梦洄惊怒交集,反手一掌,重重扇了沈流岚一耳光!
脸颊上浮现出五条红印,他却不闪不避,抓住了梦洄的手腕,厉声道:“别动!”
沿着他的视线,紫衣少女惊愕地看见左臂上一条孔雀色的细线蜿蜒而上,沈流岚用一根银针生生止住了它的去势。
他的内力自银针透入,和煦温暖,把毒慢慢逼出,手法非常娴熟利落。只一盏茶的功夫,梦洄的左臂已恢复如初。
“我与沈公子素昧平生,你何必管我的闲事?”猛地抽回手,喻梦洄神色间有不服输的傲气,然,他毕竟救了自己,那一抹傲气中便夹杂了些许尴尬。
沈流岚好笑地看着她,双手抱胸:“架都吵了,哪里是素昧平生。”
不再理会他,梦洄拢拢衣袖,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件暗蓝色的长袍,年轻男子只着单薄的白衣:“穿上。”
她却皱了皱眉,毫无感激之意,目光厌恶清冷如冰棱:“谁会穿酒鬼的衣服。”
“好好好,我赔你衣服就是。”沈流岚出人意料地笑道:“姑娘兰心慧质,沈某甘拜下风。”
绕过无数弄堂,沈流岚引着梦洄进入了一座宅邸,尽管遥遥不及化蝶山庄雅致,也是白墙灰瓦,水榭亭台,充满水乡的韵味。
奇怪的是,她竟觉得这宅邸说不出的熟悉亲切,真真应了那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沈流岚意味深长地望着恍惚的女子:“这里从前是颜紫歌女侠的住处。”
梦洄一怔!
年轻男子继续说下去,目光蓦地悲凉悠远:“我两岁时全家被仇人寻到,父母双亡。师父救了我出来,授我武功,他生前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颜女侠一面,可天不遂人愿,他老人家半年前郁郁而终。我买下这宅邸,即是为了告慰先师在天之灵。你像极了画像中的颜女侠,又执有泪垂,想必是她女儿吧?”
一生没有向别人解释这么多,自诩潇洒的江南第一名剑显得有些拘谨。
问世间情为何物?师父,您率性一生,仍参不破这情障么?
“正是家母。”紫衣少女颔首道:“我是她女儿,喻梦洄。”
“梦洄。”自然而然地称呼道,他未觉丝毫不妥。
梦洄,梦洄,梦洄......那个笑容温柔的少年亦如此叫她,而如今山水几万重,他们之间是青鸟也到不了的遥远。
她默许了沈流岚的叫法,至少还有一人能像大哥喻径渊般,直接唤她“梦洄”。
“若无安身之处,你先住这里罢,我带你去伯母的房间。”不知为什么,一向不喜热闹的他提议道。
“嗯。”梦洄并未拒绝,她确是需要一个能放心依赖的地方,从这年轻男子的双眸中,她见到了那种光芒——
冷静但不失洒脱,深邃但毫不做作,仿佛可以看透三界。
“那好,梦洄,我当尽快赔你件新衣。”沈流岚竟微微笑了笑,明明过着在刀尖舔血的日子,他却如释重负。
察觉到他心情愉悦,梦洄眼底忽地一黯,手指将左袖抓得起了褶皱。
她还是忘不了的,忘不了在化蝶山庄度过的光阴。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