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二章 轻薄桃花逐水流【贰】(1 / 1)
大家好久不见了,谢谢支持我的所有人,如果想和我交流的话可以留评或者留QQ,我会加的,爱你们。。。化蝶山庄逍遥阁内,白衣少年从两叠摇摇欲坠的文案上取下一份,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凝神细读。
“咳咳咳……”咳嗽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喻径渊用手帕匆匆拭过嘴唇,目光却没有离开文案的迹象。
淡蓝色的云锦手帕上,血沫迅速地晕开。
“哥哥,歇息一会儿吧。”喻梦浔端着药盘走近,颇担忧地道。
“少庄主。”不等喻径渊回答,玄武使者手捧新到的书信,风尘仆仆地放在几案上:“这是今日要处理的文案。”
“好。”白衣少年点头:“辛苦你了,玄武。”
喻梦浔无奈地叹了口气,梦洄姐姐不辞而别后,父亲带青龙,白虎二使者下山寻找,至今已逾两月,仍是杳无音讯。哥哥以少庄主的身份代管山庄,每日劳心劳力,山庄事务又繁多复杂,她觉得光是批阅这些文件都要累死人呢。
“不要紧的,浔儿。”他向面有忧色的少女抱歉地笑笑。
“你先把药喝了。”她全部的话都被那一句“不要紧”堵了回去,梦浔心急如焚却不知怎么帮哥哥的忙,只道:“不然就凉了。”
白衣少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脸色蓦地煞白,他再也无法维持从容的笑意,皱了皱眉。
梦浔不忍地看着哥哥,他在庄内可是出了名的怕苦,娘其实完全不必开这么苦的药方,分明是在借机整治哥哥!
也难怪,哥哥如此不爱惜自己,娘怎么会不生气?
药汁发挥了效力,喻径渊感到胸中顺畅了许多,只是浓重的苦味在舌根挥之不去。
“三小姐请回,逍遥阁乃山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守候在一旁的玄武道,面罩遮住了他眼睛以下的脸,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闷而沙哑。
“我不是闲杂人等!”碧衫少女明艳的小脸气得通红,她反驳道:“山庄虽重要,却不能让哥哥一人承担!”
“浔儿,听话。”白衣男子开口,语气十分坚决:“我可以应付来的。”
哥哥他太勉强了啊……
梦浔犹豫着,始终无法狠下心离开。
“渊儿,你该听话才是。”女子温婉的声线宛若当年,季夫人袅袅婷婷地出现在阁外,身后跟随着绯衣朱雀。
“娘。”喻径渊放下手中的卷宗,迎到门口:“您怎么来了?”
“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么?这样拼命!”季夫人不悦地道:“我与朱雀会处理庄中事务,你休息去罢。”
“是啊,哥哥,歇一下罢。”梦浔急忙附和。拗不过母亲和妹妹,白衣少年还是被妹妹扯着袖子拉出了逍遥阁。
月色皎洁,喻径渊静静地立于□□,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仿佛可以融化在茫茫银光里。
他的指间夹着一张纸笺,稍稍泛黄,上面用很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写着寥寥二字——
勿念。
他低不可闻地轻咳几声,梦洄竟只留下这二字便绝然离去,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庭院中的豆蔻已经开了,那些火焰一样热烈怒放的花儿是梦洄儿时亲手种下的,稚气的女孩倔强地望着他,嗓音清脆:“我喜欢豆蔻,因为它可以不顾一切,倾其所有地怒放。”
肠断月明红豆蔻。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喻径渊心底一痛,他这大哥当真有名无实,既无法照顾梦洄,又害浔儿为他担心。
“豆蔻又开了么?哥哥,你怎地独自霸占这良辰美景,不叫我来?”碧衫少女一路小跑,雀跃天真的笑容让周围娇妍无匹的豆蔻也黯然失色。
“浔儿。”温和的笑意不知不觉地染上唇角,白衣少年半开玩笑道:“到底瞒不过你。”
“当然!”见哥哥气色远好于前,梦浔灵动的双眸中笑意更浓:“我可是喻梦浔哎!”
喻径渊但笑不语。
“梦洄姐姐定会回来的,我能感应到她的‘蔓’。”女孩子非常肯定地道:“只有她还牵绊着山庄,我才可以感应到附在香囊上的‘蔓’。”
她仰起脸庞,满天的星光刹那间回到她澄澈的眼瞳里:“‘蔓’,就是羁绊呢。”
“那便好。”他望着清冷的月光,俊逸的面容上仍是笑意温存,但在他偏过头去的瞬间,笑容竟显出十分的怅然。
原来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便是浔儿所说的“蔓”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来来来,喝酒!”江南小筑里,沈流岚中气十足地喊道,平日以深沉镇定著称的江南第一剑客喝得兴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紫衣少女:“梦洄,你该不是喝不下了吧?”
“怎么可能!”喻梦洄眯起双眸,脸颊由于不胜酒力而微微泛红。
她生来第一次和别人拼酒,居然是和这位萍水相逢的年轻剑客,或许他们都是借酒消愁的缘故,两人抱着各自的酒坛,喝得格外投机。
纯钧出鞘,轻松地挽了个剑花,沈流岚步法一错,竟舞起剑来!
男子的身形仿佛行云流水,即使是在舞剑,剑势仍干净利落毫不花哨,他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散开,映着明亮的剑光,融成一种奇异的俊美。
这种凌厉得近乎残忍的剑法远非名师可以传授,而是建立在无情的杀戮之上。
紫衣少女细细看着,忽地开口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剑一歌,竟如配合多年般地默契。
沈流岚薄唇微抿,世人皆道他是不世出的剑术奇才仅二十一岁便凭一柄纯钧独步江南,风光满眼,又有谁知他的悲哀?
自幼躲避仇家追杀,颠沛流离,两岁时父母尽全力维护他,死在仇家手中,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惊恐地哭叫,母亲却再不能抱着他哄他。
师父救了他,严厉管教,他亦记得当年的血海深仇,不分昼夜地苦练,弱冠技成,用仇人的鲜血祭了父母的坟,恩师却于半载前仙逝,他遍访灵药仍无力挽留。
仗剑江湖,纯钧是他唯一的挚友,纵使智计超群,寂寞仍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于是他举杯销愁,醉了,就不会记得那么多,明白那么多。
喻梦洄,她不知自己是如此特别的女子,不但与他针锋相对,还在误会他的时候毫无迟疑地扇了他一耳光。她的神情孤傲冷冽,有着魔一般的气质,有四绽放在悬崖边的芙蓉花,负尽天下人也要骄傲地盛开。
这样一个迷人的女子。
她的歌声婉转却不妩媚,和着他的身形,居然分毫不差。
他恍然了解了师父钟情颜女侠的原因,他又何尝不是被紫衣少女遗世独立的美所震慑?
都说他是无情之人,殊不知他只是埋藏极深。
和梦洄推杯换盏间,他从未感到如此畅快淋漓,似乎多年来积郁在胸中的苦闷一扫而光。
歌声渐渐止息,剑势亦缓和了,喻梦洄失神地凝视着舞剑的男子,虽然动作相貌完全不同,他们练起剑的时候,仍是像到骨子里。
喻径渊。
沈流岚。
两个身影在她眼前重合又错开,紫衣少女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无限温柔地唤道,语气中饱含眷恋,她曾经那么喜欢偷偷看他驾驭湛卢的样子,英朗如玉树,让她痴迷:“大哥……”
接着,意识模糊地,她从石椅上跌了下去。
“小心!”
沈流岚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梦洄兀自沉沉睡着,她的头斜靠着他的肩膀,双颊晕红,或许是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她像只粘人的猫咪般向他怀里蹭了蹭。
高傲的她,睡容竟如同一个小小的孩子,卸下全部的伪装与浮华,她亦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渴望得到爱的女孩。
年轻男子哭笑不得地抱着她,最后只好坐在石椅上,用长袍盖好她,她却很不安分地翻了个身,梦呓道:“大哥,痛不痛?痛不痛?”
难道她还在为了打他的那一巴掌懊悔?沈流岚暗自思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痛啊。”
“太好了……”听到他的回答,梦洄的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她的大哥不怪她呢……
夜色慢慢深了,年轻男子亦有些乏了,他拥着酣睡的少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月光温柔。
就像很多年以后,已为人夫的他望着如水的月光,庭院依旧,她却不在他的身旁,物是人非的伤感汹涌而来,他蓦地惊觉——
哪怕只有这短暂的一瞬,他们能放下戒备与骄傲,彼此信赖地依靠,也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