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一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伍】(1 / 1)
回化蝶山庄后,喻径渊一连昏迷了三日。而梦洄则在完成“破茧”仪式后把自己锁于房内,除梦浔每天给她送饭换药外,谁都不见。
到第四天晌午。
阳光从窗棂上照进女子的闺房,喻梦洄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的眼神落寞得让人心疼,可脊背依旧挺直,仿佛随风摇曳的青竹。
“吃饭了,梦洄姐姐。”房门被轻轻推开,碧衫少女双眼早已又红又肿,声音里夹杂一丝哭腔,梦浔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梦洄姐姐,你去看看哥哥吧,他的病还没有起色,万一,万一......”
紫衣少女蓦地一怔!
她仍穿着当日的那身衣服,血在紫缎上凝成了诡异的黑色,分外醒目。
“你说大哥他......他并无一丝好转么?”她脆弱的语气似一根绷紧的弦,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嗯。”梦浔迟疑着回答。
喻梦洄强自站起,身形摇摇欲坠,梦浔忙扶住她,只听她淡淡地道:“带我去看他。”
此恨何时已?清泪尽,到如今。
大哥,你竟要如斯惩罚我么?
喻梦洄独自走进喻径渊的房间,白衣男子昏迷着,不过几日的光景,他已迅速的消瘦下去,但面容依旧清俊温和,薄唇有些干裂,微微透出病态的苍白。
紫衣少女默默地跪在他的床畔,神色恍惚,她清楚地记得他倒下去的一瞬,就好像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咳咳……我说过的……我当以……咳咳……以性命保护你……”他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痛苦,却冲着惊慌失措的女孩笑了,笑容澄净温柔,如沐春风。
一袭白衣从她指间滑落的刹那,仿佛一切都不复存在,她的眼瞳中只折射出了那抹沾染上血红的白,那是她最爱的白。
心,原来也可以痛到这样啊......
那一记大摔碑手竟不似印在他的背上,而是击中了她的心脏,摧枯拉朽,她再无法维持平常的冷漠高傲,理智随着泪垂绯色的剑气一点点分崩离析......
她看着喻径渊的手,优雅修长,应是挥洒自如地驾驭湛卢剑的手,此刻却无力地搭在床沿。掌心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已经结痂,可仍使她触目惊心。
白衣胜雪,温和如玉的男子,他总是考虑的最周全,自己却从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紫衣少女的眸子中蓦地划过一丝执拗,她轻轻地握住了喻径渊冰冷的手,把脸颊贴到他的手指上,一字一句地道:“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呯——咣!
房门被大力推开,喻庄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怒火,他将女儿从儿子身旁拉到一边,喝问:“梦洄,你在做什么?!”
骨子里生出一种倔强,梦洄把头一偏,竟不解释。
“你!”喻庄主气极,扬起手,然而女孩子眉目间的骄傲像极了初遇时的颜紫歌,这一掌便落不下去。
“从今以后,你不可再见径渊!”喻庄主拂袖而去,但最后的话却让梦洄凉彻心扉。
她居然......守不住这唯一的温暖与光明。
喻庄主下令二小姐梦洄不许再见少庄主一事,在化蝶山庄内引起轩然大波,而素以刚烈著称的侧夫人竟毫无异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四使者都无从知晓?
庄内议论纷纷,但很快,少庄主醒来的喜讯就淹没了种种猜测!
“哥哥!”喻梦浔喜极而泣,涕泪蹭上少年素净的白衣,他只笑着把妹妹拥到怀里,轻拍她颤抖不已的肩膀。
“你吓死我了,我不理你了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碧衫少女语无伦次地哭道:“哥……我很害怕……”
“浔儿,乖,不要哭。”喻径渊安慰道:“不是没事了么?”
“浔儿,哥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季清婉插口道,梦浔这才委屈地站起。
“径渊,好好休息。” 喻庄主补充。
一一点头示意过,年轻男子微微怔愣:“梦洄她怎么不在?”
“梦洄亦在养伤。”喻庄主编了个谎言搪塞,他不希望儿子太担忧。
“浔儿。”喻径渊目光炯炯地看着梦浔。
“不是,爹不让梦洄姐姐见你呢!”她一顿足,索性向哥哥坦白:“姐姐难过很久了。”
“父亲,您因何这么做?”他错愕地抬头。
“你不必管,我自有我的安排。”不容置疑的口吻,喻庄主回答。
“是。”话已至此,他不便多说,只得颔首应道。
他醒过来了吗?
攥紧梦浔递给她的小小字条,喻梦洄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她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月色照在少女寂寞的背影上,映出一片凄凉恻然的形状。
一柄泪垂,一袭紫衣,略带些盘缠,便是她的全部了。
山庄口,喻梦洄停下脚步,难以割舍地回眸,那桃花开的绚烂热烈,依稀能描摹出白衣少年微笑的模样。
绛紫色的香囊忽地发出浅浅的青蓝色,树木如同受到召唤般,让开一条小路。
她是昨日偶然知道的,这香囊内蕴含着梦浔的术法,灵树阵可因此而开。
她终究是要走的。少女毅然转身,穿过层层叠叠的树障,目光清冷更甚于月色。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古人的话,果不是虚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