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肆】(1 / 1)
叮叮铛铛!
兵刃相交,紫杉少女一剑逼开三人,她猛地后退了几步,勉强消去了剑上的余劲。
她微微喘息,手臂刚刚便已震得麻木了,她几乎是凭着剑法精妙才撑到现在,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无论如何,少女银牙紧咬,都不可以成为大哥的负担,况且这些人也都接近极限了。
细密的汗珠爬满了她鬓角的乌发。
“梦洄!”白衣男子喝了一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凌厉:“不可暴露山庄所在!”
见她步法虚浮,居然有些向山庄方向退却,喻径渊厉声提醒。
相较梦洄的左右支绌,他的处境要略好一些,已封住了两人的穴道,他只需应付两人罢了,至于最后一人……
浅草间卧着一人,书生打扮,左腿血流如注。是梦洄用泪垂剑伤了他,由于分寸拿捏不准,他的左腿等于废了。
噗——
血液挥洒出来,溅成斑斑不规则的形状。
喻梦洄面色惨白,适才千钧一发,这为首的中年人招招欲置她于死地,她迫不得已,使了长恨十三式。
窄而薄的长剑光华流转,贯穿了男人的胸口。
她杀了人!
淡漠的眼神中惊恐乍现,但迅速地被冷意掩盖,不是她的错,她没有想杀那人!
喻梦洄干脆地抽回佩剑。
“你——”亲眼见到同伴战死,年轻剑客不顾抵挡湛卢,恸哭:“你好狠的心——”
仿佛被他的声音唤醒,垂死之人眸中射出一抹苍凉的光,运气全部的功力,一掌重重拍向紫衣少女!
“小心!梦洄,是大摔碑手!”喻径渊心急如焚,剑走轻灵,一招“轻云蔽月”压制住了三名对手,然而剑势却已经不及回护梦洄!
另两人同时牢牢缠住了她,令她无从躲避。
要拼成玉石俱焚么?
白衣男子将所有内力聚于背上,接着,他硬生生替梦洄挡下了这一击!
砰!
痛楚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喻径渊身体一倾,竟靠在了紫衣少女身上。
“咳!咳咳咳……”暗红的血沫。他以手掩唇,可白衣上已滴落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的红,犹如不合时宜的梅花。
他踉跄着扶住喻梦洄的肩膀,居然站都无法站稳,湛卢剑在地面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刻痕,少年的长发凌乱地散开,发梢处的浓黑,竟是凝固的血。
“大哥!”喻梦洄再无法镇定,剑势更加凌厉狠绝,终于刺伤了与她缠斗的两人。
她恨恨地看着剩下的“正道中人”:“伪君子!什么正道,不过是满足你们贪欲的借口罢了,个个道貌岸然,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住口!”年轻剑客急极,一剑直指梦洄的咽喉,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那样迅疾的一剑!
咳咳。
剑身蓦地静止。白衣男子咳嗽几声,修长的手指上渗出丝丝淡红,尽管已十分勉强,他仍松开了扶着梦洄的手,指出如风,点中年轻剑客周身大穴。
湛卢默默地悬在他腰畔,喻径渊苦笑,自己连剑都无法用了么?
瘦削的手指,骨节分明,完全应是一双文弱公子的手,却轻描淡写地抓住了那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剑锋。
胸口剧痛,由于他不顾一切地动用了真气,内息瞬间滞涩,喻径渊只觉眼前一黑,吐出一大口血。
血色鲜艳如朱,大片大片地氤氲上男子的白衣。
“大哥!”喻梦洄惊骇地想扶住他:“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咳咳……我说过的……我当以……咳咳……以性命保护你……”他虚弱地笑了笑,非止脸色,甚至薄唇亦是毫无生气的灰白。
喻梦洄怔住,原以为只是句戏言,不想一语成谶!
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他只来得及说着一句,便倒了下去,白衣刚好错过了紫衫少女的手,重重跌落。
“哥哥!”
化蝶山庄内,喻梦浔失措地死死抓着手中的桃符,卦象前所未有的凶险,浅碧色纱衣的女孩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她忽然冲出内室。
落红满径,女孩疯狂地在小路上奔跑,她大声喊着:“爹,娘!哥哥他……”
余音未歇,喻庄主已同青龙白虎二使者来到她的身侧:“清婉已告诉我卦象了。梦浔,你即刻随我下山。”
“是!”喻梦浔握紧了桃符,哥哥,千万不要出事啊!
喻庄主匆匆感到山麓,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绯色的剑气将少女周围三尺内除了白衣男子的一切都化为齑粉,喻梦洄眼神空洞的可怕,然而在瞳孔最深处却有着绝望的,刻骨的恨意!
紫衣少女面容煞白,执剑的右手已是伤痕累累,她竟是毫不在乎,只机械地劈出一剑又一剑。
嗤——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响,搀扶着同伴的剑客躲闪不及,右肩上立时多了一条狰狞的伤口!
鲜血顺着泪垂剑缓缓流下,开出凄艳不祥的花。
一并留下的,还有梦洄无法压抑的泪水。
那么孤傲隐忍的少女,终于在众人面前,落下了她积压了将近十年的眼泪。
“梦洄姐姐,够了!”喻梦浔再也看不下去,心如刀绞:“先救哥哥要紧。”
喻庄主箭步上前,神情冷肃,居然极是难看,他吩咐道:“青龙、白虎,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离开青珑山。”
“是。”二位使者点头。
说话间,他已夺过泪垂剑,插回到梦洄身侧。
“梦洄,为何如此拼命?”
他很是在意女儿方才的目光,仿佛她的世界都崩塌了一样,那么凌厉,令见多识广的喻庄主不禁悚然!
泪垂脱手,自已少女渐渐镇定下来,眼泪也止住了:“大哥因为我受伤,我只想尽力保护他。”
喻庄主皱了皱眉,不好再追问,他沉默一下,安抚似的拍拍梦洄的肩膀:“你也要注意自己啊,莫太忧心,梦浔会照顾好径渊的。”
喻梦浔把完了哥哥的脉,从袖中掏出一只木匣,里面装着大小、粗细各异的银针。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五枚,忽地甩手——
天女散花般,银针精准地刺进喻径渊的穴位。
“咳咳……”白衣男子挣扎着张开双眸,胸口痛得如被撕裂,他忍不住低咳几声。
“哥哥!你怎可硬接少林正宗的大摔碑手?!”碧衫少女破天荒地面带愠怒,语气罕有地激烈:“这倒罢了,你还强动真气,现下淤血悉数聚在胸口,要消除远非几日之功!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说到最后,她眼眶一红,急切想不出威胁他的话,只道:“你若再如此胡来,我告诉娘,让娘重重罚你!”
“浔儿,对不起。”喻径渊的笑容温润如昔,透着恬淡宁静:“咳咳……你叫娘……咳咳……罚我便是……”
血沫染上他的唇角。
“别说话了。”喻梦浔赶忙将一颗明黄色的药丸递给他,叫他含在口里。
“以吾之名,护吾之影。”碧衫少女喃喃道,青蓝色的光晕从她掌心溢开,笼罩在白衣男子全身。
“我已封住哥哥的经脉,快送他回山庄!”喻梦浔秀眉紧蹙:“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