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惜春春去（1 / 1）
我两眼直直地看着胤祥，不知该作何反应，并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的情景，只是难堪至极也莫过于此吧。我望着同样僵硬失措的他，他瘦了呢，是为了我吗，抑或是为惹恼了他的皇阿玛而苦恼呢？
所有过往的甜蜜在眼前一一闪过，刺痛了眼，碾压过神经，心口传来一阵阵的抽痛，让我不由想要找个角落，团起身子来一个人恢复。呵，所有的保证，所有的侥幸奢望不过是枉然，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这无言的结局的，不是吗？
十三的眼睛里充斥着复杂的所有他想表达的情感，爱怜，自责，痛苦，我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却似有硬物哽于喉部，终不能成言，无力感再次充盈于全身，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奈，却化作一抹笑容漾然浮上脸庞。
十三见我如此，眼中苦痛更加浓郁，他猛地上前一步，望着我张口要说话，他身后的来福见状立马急急跟着上前，说道：“十三阿哥，皇上正等着您呢！”
十三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短短一语给止刹住了，他紧抿着双唇，呼吸沉重而急促，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苦苦压抑着什么。然而，只一瞬，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我淡淡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恢复了平静啊。于是，微微欠了欠身，低下头，退到一旁。他抬步走向御书房，我似乎感觉到，他在经过我身旁之时，是微微停滞了一下的。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在御书房门合上的那一瞬，看到他依然挺拔的背影。我盯着合上的门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却看到立于一旁的来福正悄悄地打量着我。呵，怎么，看我是否如上回那般死去活来么？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一惊，忙垂下了头。
我不再看他，一步一步坚定着步子走了出去。回了锺粹宫，合上门，挡住屋外满庭的喧哗，只留有我一人时，我才卸去所有的伪装，翻开心中累累伤痕，静静地等待疼痛过去。如果说，今日以前，我还存着什么心等待着奇迹出现的话，那么，所有的幻想都在遇到他时破灭。
即使，即使我们是相爱的，他是爱我的，他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让自己陷于不孝不义之地。现在，他是倍受皇帝宠爱的十三皇子，将来，他更是公忠体国的一代贤王，我不过是入错历史年轮的一粒尘埃，又怎会荡起一丝涟漪？我就一直靠着门坐在地上，想着，直到累了，倦了，沉沉地睡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夕阳西下，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唤人进来传膳，仿佛一切已都完好如初。
就这么过了两日，康熙没有再召见我，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依旧闭门不与人交往，任这锺粹宫上下鸡飞狗跳，各个小主们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在这后宫谋得一席地位，实在是比看戏还要精彩，偶尔，却也有些凉意升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戏中而不得自拔呢？
这日，我正在屋中让桑青教着我针线活计，忽然外面一阵人声喧哗，正想摇桑青出去瞧一瞧，只听到有个太监声音高声喊道：“圣旨到！满洲镶黄旗秀女佟佳氏接旨——”
我一愣，却让针扎到了手，抬头看向桑青，她也是一脸疑惑，于是放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依然是被吓了一跳，这比上次接旨的阵势还要大，大大小小来了十几个宫女太监。我脚下略一迟疑，但还是走到拿着圣旨的太监跟前跪下，说道：“奴婢佟佳氏接旨。”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这才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佟佳氏，品貌端庄，性聪慧贤良，谦和恭敬，今著册为贵人。钦此。”那拔尖的声音震得我的耳膜嗡嗡直响，余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冻结了所有的思想，只听到自己高声回道：“奴婢领旨谢恩。”平静，淡定。
那太监又接着说道：“贵人领赏！”我不禁把头俯得更低。“皇上赏白银一百两，赏玉如意一柄，赏汉白玉玉佩一对，赏铜胎掐丝珐琅熏炉一个，赏苏绸五匹、杭绸五匹。”
“谢皇上隆恩！”我磕头谢恩，额头重重地叩在青石板地上的声音，清脆，而沉重。
一切形式过后，便又是粉饰过的道贺恭喜声，我无意于给那些说着奉承话的奴才们分发赏钱，也无暇顾及那些小主们虚假愉悦背后的嫉妒心情，只是淡淡地打发了所有人，转身回到了屋中。
晚上，桑青坐在烛下，为我修着指甲。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动作，脑子似有些怠意了，心却依旧清醒活动着。
待她修剪完最后一个指甲，她收拾妥当工具，站起身，垂首说道：“小主，您早些休息，明日就要迁住所去延禧宫了，得拜见宫中主位娘娘和众嫔娘娘，又需待见伺候您的奴才，恐是没什么休息的空儿。”说完，只静静等着我开口，就可告退了。
我瞥了她一眼，复又将眼神转向跳跃着的烛火，轻轻说道：“外头都是怎么传的？”
她迅速抬起头，望了我一眼，她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又低下头，回道：“外头都说——小主尚未侍寝就被册了贵人……”她停顿了一下，见我脸色如常，接着说道，“虽有违祖制，但足见深得隆宠。”
我低低地笑了，外头当然不会像她说得这么好听，估计都传说着我用了什么狐媚子妖术迷惑了皇上罢，遂停了笑声，只留有一丝冷笑。
“大清朝从未有过未侍寝就册封的先例么？”我问道，与其说是问她，倒不如说是有些自言自语。“是无此规矩，但前朝皇贵妃亦是一入宫便被封为妃的。”桑青回道，见我没有太大反应，又说道：“不过小主既已被册为贵人，侍寝之事也已是注定，就在这两日了。”
我猛地抬眼，严厉地看向她，她一惊，低下了头。我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收回目光，说道：“我乏了，你退下吧。”她忙应了声是，躬身退到门边，在她转身之时，我低语道：“谢谢姑姑的提醒了，我自是懂得分寸。”她身形一顿，才开门走了出去。我听着屋外远去的脚步声，有些倦怠地合上眼，看来她是什么都已知晓明白了。
这一晚，都睡得不甚安稳，总是处于时梦时醒的状态，卯时不到便醒了，索性就起了让桑青进了来给我梳洗。接着，便真的不得安闲了，用过早膳后，就搬了家当往延禧宫去了，刚把所有物品摆放停当，就又人来说宜妃娘娘让我过去陪她聊会儿天。
我心中冷笑，说是聊天，不过是给我个下马威，让我过去瞧瞧那延禧宫一宫主妃的威仪，可是这拜见主位也却是不可少的礼数，于是应着声就去了。路上，我收集着脑中所有知道的关于这宜妃的讯息。我知道她是皇五子胤祺和皇九子胤禟之母，我知道她在众妃嫔中还是很受康熙宠爱的，就那个什么张国立的《康熙微服私访记》里邓婕演的就是宜妃。而她为康熙守灵的时候，竟然仰仗这宠爱地位，不顾规矩礼节地跪到了新君雍正生母德妃之前，实在看出这人着实不是个善角。
想到这，我不禁心中一懔，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不可落人口实。
到了正殿门口，已有女官候着，见我到了，便进去通报了出来就引我进去。我走入正堂，抬眼便看到首位上坐着一个姿态高贵的女子，我迅速打量了她一眼，长相娇美，只是那双丹凤眼透着一股骄气。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宜妃了，于是忙走前两步跪下行大礼请安，为了以后长久的安宁，现在委屈一下没什么。
她没有马上叫起，也没有说话，我滴着头却能感觉到她正上下打量着我，于是忍着气继续跪着。“你们瞧瞧，这模样长得还真是俏呢，难怪这么招万岁爷喜欢呢。”我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虽然现在已是四月中旬了，但仍能感觉到阵阵凉气渗入膝骨，听到这么俗套又不免又股子酸味的话心中更是不耐至极，于是把头垂了一垂，微微地皱了下眉。
“呵，娘娘，您别光顾着瞧美人呀，这佟贵人还跪着呢。”一个声音从旁响起，说道。
“哟，瞧我，真是糊涂了，快扶佟贵人起来，赐座。”宜妃略显矫情地说道。我压下心中反感，谢了恩，才站起来，走到宫女新置的凳子前坐下。“这东西六宫中，佟贵人你能迁至这延禧宫和本宫同住，也不可谓不是个缘分，以后也应齐心协力，伺候好皇上。”宜妃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忙站起身应声说是。
然后，她又指着坐在她左侧下手的两个宫人说道：“承圣上隆恩，这两位贵人也住在这延禧宫，她们入宫比你早，你理当叫声姐姐。”我于是朝着两人福身，说道：“沐晨见过两位姐姐。”这声姐姐唤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可不敢当，咱们可没有还未侍寝就被册了贵人的，瞧这架势，不出三日，反倒要叫你一声姐姐了。”我略吃了一惊，这人说话真真是不客气的，虽然这后宫的争风吃醋如同家常便饭，但在人前也顶多含沙射影，总也是遮掩着的。听到这话，上座的宜妃却也不出声，一时间殿内有些尴尬，我曲着的腿微微发麻。
半晌，一人说道：“妹妹不用客气，快快请起。”听声音正是刚才替我解围的人，我抬头一看，见她眼中含笑，朝我微微颔首致意，我也感激地朝她一笑。再转头看向方才出言挑衅之人，只见她艳丽的桃红色旗装实在耀眼，那如宜妃一般的丹凤眼正傲慢地看着我。我心中平静，脸上自然毫无郁色，淡淡地朝她欠身致意。
宜妃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见我似乎对挑衅不以为意，也意外地多看了我一眼，遂开口转开了话题。几人坐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宜妃脸上似有倦意，便都起身告退了。
走回侧院的路上，我也不禁感到体乏，想到以后要一直和这样的人生活，便早早地厌倦了。微微侧头看到桑青跟着我，一瞬不瞬地瞧着我，我转过头平视前方，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方才那两位贵人中，又一位是宜妃娘娘的妹妹。”桑青低低地说道。哪一位？自是不用问的，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她姐姐撑腰，呵，那丹凤眼！
“那另一位呢？”我随口问道，康熙有那么多的女人，就算知道了是谁我估计也无从知晓她的身前身后事罢。
“呃……是二等侍卫陈希阂之女。”桑青略有迟疑，不确定地说。我好笑地回头瞥了她一眼，原来也有记不住的时候。
刚回到堂内尚未坐稳，桑青就进来禀报说：“小主，奴才们都候在屋外等着拜见您呢。”我知这礼数不可少，于是坐直了身子，说道：“让他们都进来罢。”桑青应了声是，走到门口，隔着门帘喊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呼啦地就进了四人，齐齐跪下请安。按编制，贵人配有五人服侍，三个宫女两个太监。这桑青自然算作一个，我看着底下四人，其中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看起来年级尚轻，脸上似留有一份天真，而另一个太监看来入宫已有年份，已是一脸的奴性。我让他们都起来，并让桑青打他们赏，他们一听忙又欣喜地跪下谢恩。
“你们既然跟了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儿，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我淡淡地开口说道，他们忙唯喏地点头说是。看着他们，心中也是无奈的，以前压马路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人跪着乞讨，也会远远地避开绕道走，因为大人告诉我说平白无故的是受不起人家的跪拜的，会折寿。可是现在，我整天不是跪别人就是被别人跪，已不知被折了多少寿了。
“好了，别的不多说了，都下去罢。”我说道，于是众人都出了堂去。我见桑青站在门前候着，又说道：“你也下去吧。”她应了声是，便挑帘阖门出去了。
我这才放松了下来，合上眼假寐了一会儿，不想倒真是睡着了。桑青在门外的轻唤，把我从梦中扰醒，我翻身坐起，说道：“进来。”桑青进来后，我有些不悦，沉声问道：“什么事？”
“回小主，贵妃娘娘遣人来请小主一聚。”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小心地说道：“合着礼数小姐也该去拜见娘娘。”我低头不语，想到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已有半月没见了，却不曾想变化得会这么快，那时是个留宫秀女，现在却已是宫人身了。
不禁冷笑一下，抬头，对桑青说道：“给我梳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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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对这一变化自是欣喜的，真不知她是真对皇帝无情，还是佟氏利益到底高于一切，拉着我的手叮嘱了我好一番，我只是听着，觉得腻味，临告退离开时，她却说：“你去长春宫拜见一下德妃娘娘罢，多个礼数总是好的。”我压下心头万般不愿，点头答是。
匆匆去了长春宫拜见德妃，刻意忽略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神色，又匆匆告退了出来。呵，她总也是没有想到吧，她原倒是打了如意算盘把我和十四凑成双的，不料现在却和她成了姐妹，真真是世上最好看的戏了。
我出了长春宫门，低头急急走着，莫名的痛快和难掩的怨恨交织着在胸中翻滚。忽然，只听到身后桑青传来一声疾呼，我不明所以地放缓脚步，刚要转头去看，却不料已经撞上一个人。
我稳住阵脚抬头看去，却一下没了呼吸。我知道迟早都要面对，却不曾想还是来得太快了，昨日是双双对对花前月下，今日已是母子情分了！十三的眼睛依旧幽深黑亮，却第一次让我如此难堪，看到他僵硬不自在的表情，我有些失神，有些站立不稳，退了一步。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强迫自己抬头，却看到他身后一脸紧张的来福，我有些失笑，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即使我想发生什么，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绝望地，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般的摇了摇头，朝他微微欠了欠身，不再看他，抬脚向前走去。不想去看他有多么震惊，我又何尝不是踩着自己的心在走每一步路呢，我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不可以流眼泪，不可以停下来，不可以看他，一步步，朝前走。
在与他擦身而过时，眼泪却还是滑落了下来。以前看电影，总觉得男女主角无奈地擦身而过那一刻最为浪漫绝美，只是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心碎与绝望。
我知道，走过这一刻，所有的就真正结束了，他却在这是突然攥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桑青传来低低地惊呼声，我却被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失去了思考。然而当他看到我脸上的泪时，兀的放松了手，却依然抓着我的手。
“沐晨……”那低唤让我浑身一颤，仿佛来自几光年远。我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暖，曾经以为可以感受一辈子的，却恐怕以后再也不能了吧。
我抬头看向他，却被泪花迷蒙住了眼，他抬手拭去我的泪。我看着他的眼眸，这眼中充满了深情，我知道，这一切是真实的。我笑了，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抬眼看他，想要把他的印象深深地刻在心上，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却又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他吃惊地受伤地看着我，更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却更加坚定了，看着他说：“放开我，胤祥。”他似乎震动了一下，不由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微笑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完，便不再看他，坚定着步子朝前走去，我能感到背后注视着我的两道灼热目光，我亦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深情，入宫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满足，与幸福。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身后传来沉沉地压抑着的低语，我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压住心中激荡，朝前走去。
心头布满了密密的感动，一股股的热流冲击着脑门，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宫路，我却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放缓了脚步，低头思索着，细细地思量，一路到了景和门，我站住了脚。下一步该怎么走？沐晨，你做好准备了吗？我问自己。
扬起一丝微笑，我挺起胸，出了景和门朝右拐去。桑青急急地跟上来，说道：“小主，这不是去延禧宫的方向。”
我停下来，转头看向她，说道：“呵，昨日听说锺粹宫的在仪小主胎位不稳，姐妹一场，定要去探望一番的。”桑青悟然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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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用过晚膳后，我便早早的睡下了，也许，这也是入宫以来第一个安稳觉吧。
第二天一早，我便醒了，精神甚好，桑青也说却是更添了几分神采。我奕奕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给梳个娇俏些的发式罢。”桑青一面应道，手中不见停，不一会儿，一个发式便一生了出来，我侧头左右一瞧，果然不错。
桑青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件粉色旗装，我一看，摇摇头，说道：“素了些，我记得有件水蓝色底兰花景的，你找出来，我倒想穿那一身。”桑青于是找了出来，伺候我穿上。
午膳过后，桑青进屋刚要给我铺床午睡，我拦下了她，说道：“今儿天气不错，不午睡了，随我去御花园走走罢。”桑青应声答应着，随手又拿出一件小褂，说道：“小主，虽说现在已是四月了，可是御花园不免风大，还是加件衣裳罢。”我感激地看着她的细心，却摇摇头说不必了。
一路走到御花园，我脚下步子却不停，直到了澄瑞亭，我才止了步，却看到在仪小主也正坐在亭内。她看到我，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我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冷笑道：“小主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却是半点不懂规矩的。”她一听此言脸色一僵，脸微微涨红了。她身后的宫女念珠小声辩解道：“小主有了身孕……”
“放肆！”我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胡舌吗？！”声音尖刻更是前所未有，念珠吓得一下就变了颜色，在仪小主也是吓得身子一抖，不由地曲腿跪了下来。
身后的桑青似乎也被我慑住了，我眼风一扫，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道：“原来，这满后宫也只有你们家小主遇喜了，也只有你们家小主身子尤为金贵呢，”我停下来，看了一眼已跪倒在地的念珠，又转向在仪小主，接着说道，“不要说你现在只是有了个身孕，是男是女尚不可知，即便是真得诞下龙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福分可是有定数的，可不能指望着这又了身孕就可以母凭子贵，册嫔封妃，福禄无边了。怀有龙种又怎么样，不依然是个没名没分的留宫秀女，不依然要向我下跪行礼？”我说完，感到心中无比的畅快，压在心头所有的重石一下都没有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耳边吹着，呵，桑青说得不错，这御花园的风真大呢。
“是么？你是这么以为的？”身后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忙转过身，却撞见一双如苍鹰般的黑眸，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转开了眼，却呆立当场——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朕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那黑眸盯得我无所遁形，我无声地跪了下来，看到眼前众人的丰富表情。康熙的脸我不敢看，尤其在他还这么近的看着我的时候。四阿哥一向淡然的脸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了这么多的波澜，那样的不可置信，还有一丝惊怒。八阿哥也在呵，真是好久不见了，他大概也是料想不到我的这副嘴脸吧，有什么料想不到的呢，他既然可以相信我会危害他的妻子，那就该接受我会如此跋扈飞扬了。十四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也许我最最不想被他看到我的这个样子吧，他一直以为我是个顶顶完美的姐姐。
还有、还有十三，我的胤祥，他的震惊，他的痛惜，他的绝望……我抱歉，让他如此痛苦，我却别无选择，他眼中的疼惜却重重地刺激着我的感官，我闭上眼，磕头答道：“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我感到数道目光射在我的背脊上，刺得我生疼，只是伏在地上，等待着宣判。
“哼。”只听到一声怒哼，然后就见那明黄色的靴子走进我，停顿了一下，又走开了离了澄瑞亭而去。其他人也跟着一并走了，转瞬，亭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依然静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有个声音轻轻地说，一切、一切都已结束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