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爷爷(1 / 1)
一行三人站在一条破旧脏乱的小巷子前,看着这个很少接触到的世界里的一群人。
到处衣衫褴褛的乞丐窝在墙角度过他们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们的皱纹比千年的老树皮还要多,想必真的是老了,累了。可是,四处又奔跑着满脸泥巴的孩子,他们在一群人中欢快的追逐嬉戏,因为他们还不懂的生活的艰辛,也不懂得这个世道的叵测。大人们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他们,正因为有了这些孩子,他们的人生也许才有了希望。
三人对视一眼,从他们中间唯一的一道狭窄肮脏的小道穿过去。一个满身泥泞的小孩子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绊,重重的倒下去,幸好情急之下抓住了云木清的衣摆才站得住。云木清伸出去想扶他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片静寂。原本闹着的孩子全都停了下来,睡着的老人睁开了眼,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既凶恶痛恨又胆怯的光芒。那小孩子也站直了身子,愣愣的看着他,一双手缩在背后,瑟瑟的发着抖。他想跑,偏偏两条腿又不听使唤,况且,他并没有胆子真的跑。他见识过那些逃跑的人,被抓回去的下场。
云木清看着他蜡黄的小脸此刻已经惨无血色,心中似乎明白了一点。他蹲下身,拉过他僵硬的小手,细细的端详片刻,“还好没有擦伤,以后追人家的时候小心点,别没追到人家,自己倒摔了,多丢人啊”那孩子看着他俊逸如风的笑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咧开两个大门牙笑开了。
周围原本静止凝固的空气顷刻间活动起来,他们清楚的听到许多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该休息的休息,该玩耍的玩耍,只是似乎有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欢欣的,喜悦的。
三人一直走过去,没有人主动和他们搭话,但是都友善的让开一条道,再也没有阻拦。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木屋,虽不宏伟富贵,却别有一番精致简约的风味。云木清低声说,“请问梦先生可在此?在下三人,有事想请教。”
屋内有人开口,声音苍老沉重,“大呼小叫,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是你们这些晚辈请教别人的态度吗?”
谷凡乐皱皱眉,不满的嘟囔“你是还想怎样?”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茶壶盖从窗口飞了出来,直直的打向她的脸,幸的云木清果断迅速的将她拉开,否则一个壶盖虽不致毁容,可这个力道让她的脸红肿几天倒是没有问题的。
谷凡乐一惊,看向云木清,他严肃的点点头。
谷凡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说,“是我鲁莽,还请前辈恕罪。”
那人又说,“小伙子,你的身手倒是很利索。不过你们实在是太不是抬举了,滚吧。我不想听你们啰嗦。”
小环看出他的深不可测,有些心急,“前辈,我们当真有要事相求,事关生死,恳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
他们只听到那人沉沉的叹了一声气,“罔顾生死,倒是确实会折寿的、这样吧,你们先给我每人磕三个响头”
谷凡乐和小环同时愣住,云木清却已经一把拉着她们齐齐的跪了下去,毫不犹豫的磕了三个响头。小环到现在伪装的坚强终于崩溃,抑制的泪水忍不住的掉下来,却真真实实是被感动的。
三人抬起头,等着屋里的答复。可是这次几乎过了半晌,里面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云木清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前辈”“前辈”,始终没有人应答,就仿佛这一直是个空屋子,没有人住一般。
云木清大手一挥,推门进去,除了一个竹编的躺椅,屋子里再也没有别的摆设,简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另外一个物体就是摆在一盆结着一颗金黄色果实的植物旁边的碎瓷碗。初次之外,当真别无他物。
谷凡乐环视一圈,有些沮丧和郁闷,似乎是被耍了。她一回头却看到小环看着那盆结着果子的植物兀自发愣,她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惶恐心惊有又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小环的眼中只剩下那一颗金灿灿的果子,就仿佛那时她生命中唯一的太阳,给她无穷无尽的温暖和希望。
她转身飞快的往外跑去,像夸父那般疯狂的去追逐一个太阳。
只有她知道,这是落日红结出的果子。落日红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他们家院子里的那几株从她离去算起,刚好整整十年,所以才得以开花。她还记得娘当年种下的时候说过,“这是爷爷送来的,这世上也只有爷爷那里才有已经开了花的落日红,所以他把花蕊都给咱们送来了。”
三人站在院子门前,当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贾思安,春福和那老头,他们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浅斟酌饮,把酒言欢。那老人满脸的污垢洗去,沧桑的脸上却掩不住智慧的光芒,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衣裳,明明宽大,反而衬得他分外的消瘦。
小环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不过这次忍住了。她挺直了脊梁,一步步坚定的走向那个正温柔的看着她的老人,跪下身,终于笑着哽咽,“爷爷。”
那老人摸摸她被风吹的凌乱的发梢,拍拍她的脸蛋,“真乖。”
大家这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抬头看看走向这边的另外两人,拍拍她的手,“去看看吧,他快醒了。”
小环点点头,乖巧的往里走,却在转角的那一瞬间,再次回头,所有的时光都沉淀在她乌黑的眼眸里,犹如天边的彩虹。
老人家看着他们,优哉游哉的说,“这下不觉得向我磕几个响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谷凡乐恭敬的为他们添满酒,嬉笑着说,“当年的大恩还没有报,就是再磕几个都行的。”
他哼一声,看向眸中带笑的云木清,“至于你么,眼光差了点挑了这个丫头,注定是多灾多难的命了。”瞥一眼,“怎么,伤口裂开了吧。”
谷凡乐立刻紧张的回过头就急着要扒他的衣服,“刚刚裂开的吗?你死的啊,怎么不吭声呢。”急吼吼的咆哮了两声,却发现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她脸一红,睨着眼瞪云木清,“不理你了”,说着一扭头就跑回了屋子。
云木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晶亮透彻,他坐下来,“前辈,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是想问我那天说那些恶毒的话是为了什么?”云木清点点头,他叹口气解释道,“小环中的毒,是她爹遗传给她的。我到处飘荡,他成年后就很少再管他,而且他的医术,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谁知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救不了她爹,一时气急归隐山林,却没想到小环还活在世上。那种毒,叫做深渊,身体无力并且受不得刺激,但是对周围的感觉却高出百倍的灵敏,一点点的伤害她都感觉得出来,尤其是毒发的时候。小环的毒虽然已深,却还没有致命的地步,我想着提前刺激她让她毒发,只要有一个人能不离开她,总还是有救的。”
贾思安叹一口气,“原来您走的也是险棋,是用他们的命在赌啊。”
老人喝一杯酒,笑道,“这不是赢了吗?我要是没有七成把握也不敢走这步棋,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你也应该相信这几个孩子才对啊。”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这酒,比千年竹叶青,还要再辛辣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