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剧变(1 / 1)
晚上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谷凡乐将谷天寄来的信妥帖的收好,披上一件紫色大衣,走到长廊下坐下。
她仰头看着墨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和在几盏路灯的照耀中,在风中凌乱的雨丝,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丝难得的伤怀,第一次离开爹的身边这么久,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也正在想她。
云木清走出门,看着那个倚着柱子,细长的睫毛蝴蝶般颤动,目光绵长朦胧的注视着远方的人,心跳突然的加快。此刻的她不像往日那般的跳脱和活跃,总是带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只是静静的愣神,唇边挂着一抹幸福温和的浅笑,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在想家吗?”
谷凡乐没有回头,只是轻笑,“你又知道?”
云木清也随身在廊下坐下,谷凡乐倚在他的肩头,“小环和贾大宝的伤都好了吧”
他答,“嗯”
她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其实我以前很讨厌他。”她的面色平静祥和,在深寂的夜色中如水素雅。
云木清弯起眉,抚着她的发梢,淡淡的应,“嗯”。
“我就觉得他油嘴滑舌的,而且心机太深,像狐狸一样,绝对不是个可靠的人。小环嫁给他,一定是他用什么办法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威胁他的。可是她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我就没有问。”她这个猜测,倒几乎是对的。当初的情况,和这个确实差不了哪里去。
“沈方言看着那么鲁莽敦厚的一个人,却偏偏心是歪的。其实,蓝心也是可怜人。她为了沈方言,什么都牺牲掉了,结果却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上。”
云木清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随手摘下食指的扳指,套在她的中指上。谷凡乐举起手,看着镌刻着一朵白莲花的蓝田玉,通体泛着盈盈的蓝光,又有一条极细微的金黄色的水纹在其中游走,像一条蛰伏其中的上古神兽,守护着它的神祗。
谷凡乐仰头看他,“是什么?”
云木清看着扳指,“父皇留给我的。”
谷凡乐一愣,转动它的手停顿片刻,很快又笑起来,“难怪这么漂亮。”
云木清的神色在廊下的闪过不定的烛光下,越发温柔的如有神态,“是啊。这是他最喜欢的,从未离身过,就好像我是他最喜欢的一样。”
谷凡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真巧,我也是我爹最喜欢的。”
两人同时笑起来,云木清道,“他真的是世上最慈祥的父亲,倘若他不做君王,我一定伴他到老,承欢膝下。我相信我们必定会是世上最和睦的父子”
谷凡乐握住他的手,“我也相信。而且我也相信他一直都陪着你,即便到了天堂,也会守候着你的。”说着说着她又得瑟起来,“要不你怎么会遇到我这么好的姑娘呢。”
云木清看着她光洁明亮的额头,“你还真的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谷凡乐头一歪,坐直了身子,“看,雨停了。”
云木清回头,没有了雨丝的轻轻敲打,天地间忽然间一片静谧,没有一点杂音的惊扰,像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染纤尘。
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感觉到什么。瞬间转过脸,谷凡乐的唇正触上来,两人同时惊住了。他看着谷凡乐近在咫尺的眼眸,完完全全的倒映着他的脸庞。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脸,急促有力的心跳雷声贯耳。
他强迫的托住她的脑勺,完全不让她逃离,阖上眼眸,深深的吻了上去。这个吻,激烈而绵长,倾尽全力,承载着他们深刻的情意。这是他们经历生死的考验换来的片刻温柔和幸福,是他们应得的甜蜜。
她的舌尖酥麻,想推开又舍不得,只觉得像浸满在冰凉入骨的海水中,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往最深处拉扯,越沁越深。
谷天漂浮在冰凉的海面上,身边的海水早已被染成深红,一层层的随着波涛荡开,诡异而悲壮,身上数不胜数的伤口腐烂开来,在那腥咸的海水中毫无知觉,任由海水腐蚀。海浪声拍岸,传来悲凉的呜咽,他的身子便随着浪花一下下的撞击着岩石,麻木而痛钝。
谷凡乐站在岸边的礁石上,身子被不知名的魔法定住动弹不得,只看的到她急剧耸动的双肩和因用力而几近皲裂的眼眶和红肿的双眸。整个身体充斥着巨大的足以将人毁灭的恐惧和力量,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脑中一个个弦裂的厚重声加速刺激着她的五感。
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她想哭却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想冲上去把他抱出来,可是她无法动弹。胸腔中一股积蓄的血腥味喷薄而出,伴随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喊,“爹”。。。
谷凡乐猛的睁开眼,从床上走了起来。她环顾了一圈有着星星光芒的屋子,梦里的一幕幕还清清楚楚的显现在眼前,冷汗顺着脸颊脖子哒哒的滴到被子上。粗重的呼吸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缓和下来,谷凡乐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但那股冰冷的气息却一直缠绕在她周围,迟迟无法散去。
第二天一早,谷凡乐便去找她们辞行了。一来小环的毒已经解,她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二来,那个梦境太过清晰真实,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她的忐忑一分一毫都没有减少。况且,她还没有离开相依为命二十年的爹爹这么长时间过,实在是有些想念了。
小环将谷凡乐拉进房中,小心的关好房门。谷凡乐看着她的谨慎,有些不解。小环也不解释,只是打开红橡木柜子里面的一个暗格,拿出那枚几经辗转的兵符,递到她的手心握牢。谷凡乐看着她,小环只是温和了然的笑笑,“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乐乐,你拿着才是最稳妥的。你做事只凭感觉,不问后果,万一哪一次将军保不了你,也许这个兵符可以救你一命。”
谷凡乐脑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梦境,她浑身一哆嗦,攥紧了手心,没有反驳。小环看她凝重的神色,继续说道,“至于云木清,他为了先皇会力保他皇兄的江山,但皇上到底有多信任他,还是个未知数。还有他和太后的关系,母子连心是天性,不是选择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你真的想和他白头到老,就必须把这些都考虑清楚。”
谷凡乐看着这样的小环,突然的有些陌生,又有些欣慰,她理智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谷凡乐说,“我早已经不恨太后了。那些事都过去了,该放下的,总得放下。”她羞赧一笑,神情却坚定祥和,“无论云木清要面对什么,我都会陪着他。生生死死都一样。”
两人相视,看清彼此眼中的情义,彼此祝福而感动。
这一刻,天地一片美好。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小姐,二小姐。”是大海。
小环打开门,看到他惊慌失色的神情不禁愣住了,被感染的气氛中带了些紧张的气息。可怕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谷凡乐伸手想接过他手中攥住的信纸,然而大海似过度惊吓般怔忪,只看着他们缓缓的吐出,“紫玉来的信,将军叛逆谋反,全府上下七十六口人,包括这些年随身的将士已全部入狱,只有他一个人跑了出来,让我们千万不要露面。”
谷凡乐只觉得一股寒流直冲百会穴,一阵刺激的疼痛由鼻尖迅速蔓延至整个脑颅,周身麻痹而泛着尖酸的痛意。她呼出一口冗长浑浊的气息,眼中狠厉的光芒渐散,直到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她这才握住拳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跨出去,她看到的就是正对着她的云木清,早晨的阳光在他的身后遍地铺开,摇曳生姿,他整个人包裹在这样的光彩中,隐隐的有些不真实。
谷凡乐眯起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进,“相信我。”
这一刻他的笑容,笃定真实,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