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和小袋（1 / 1）
小袋坐在我对面，点了一碗我刚吃过的面。放了很多葱，放了辣椒。我好笑的看着她一股老的对着老板说多放点辣椒，没有辣椒我吃不下去的样子。好奇的问她：放那么多辣椒不辣吗？
“要不，你试试？”她恶作剧似的笑起来，然后打开筷子急急忙忙的吞下一大口面条。我没有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撑着头想着其他的事情。
“干嘛发呆啊。”她用手在我眼前来回晃着，我清楚的看见她掌心的黑痣。
“还在读书吗？”我打开她在我眼前摇摇晃晃的手，问道。
“嗯，最后一年，学校没什么课，准备找个地方实习。”她拌着面条，期间还在放着辣椒，我甚至觉得她比小妖还爱吃辣。我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她说声谢谢立马喝的精光。妻子的电话在小袋喝水的期间打来，我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家。我把电话重新放回衣袋里，抬眼就看见小袋一脸遗憾的样子。
“走吧。”她说。
“不吃了？”
“嗯，要回家了。”她低着头，离开了位置。我跟在她身后，走之前看了一眼店里的大钟，22点10分。
“你住哪儿？”我站在街边，看着街头来往的出租车，一闪而过经过我们。风越加肆虐，卷起了地面枯黄的树叶。
“你是觉得我今天说的话都是小孩子的玩笑吧。”小袋依旧低着头。
“难道不是吗？”我回答。恰好一辆空车停在我面前。我打开车门示意小袋上车。
“不是。”她小声说到，但我总觉得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击中了我。小袋坐在车里，我站在车外，隔着一层灰色的玻璃都能看见小袋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要看到我心里。我给了司机足够的零钱后便慌乱的离开。耳边有个声音提醒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小袋在那之后每天都来五月同学，坐在我身边，也不管我理不理她，也不在乎我每次接到妻子电话时的对话。只是不停的说，说她整整一年都在五月同学的门外，看我调酒，看我对着客人机械的笑。说她今天在校园遇到什么样的人，说她很讨厌班上的某个男生。她总是自说自话，说到累了喝口水，说到特定的时间就停下来，推推我，看我是不是在听。她会任性的要我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每年固定演出的漫展，老旧的街道里打着百年历史招牌的豆沙店，年轻的店主用自己房子改造的书屋。我不讨厌这样子的小袋，甚至觉得很怀恋，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像多年前我和小妖的相处方式一样，她说她的，我做我做，但我总能记得她的一天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在与小袋相处的时间里，我似乎找到了什么，弥补了什么。
妻子并没有察觉到小袋的存在，我还是每天都会按时回家，拥抱妻子，亲吻妻子，照顾妻子。我和妻子每天早晨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家，做着完全没有关联的工作，然后在日落风吹时又回到家，说着对方都不熟悉的东西。在每次短暂的怀疑这是否就是两个人的婚姻后我仍会接过妻子在家抱怨公司的话语，然后告诉她如果不想干就辞职，我养得起她。妻子总会笑的甜蜜的躺在我怀里，不再说话。我叨唠着，或者婚姻就是这样，或者这样的方式对我最好。
我也没有对王梓提起过小袋的存在。在为数不多的通话中，我得知王梓过的很惆怅，而王梓认为我过的很洒脱。在长久不变的状态下，我也似乎习惯了小袋每天按时来五月同学，按时回家的日子。即使坐在原地不答话，不提问，我也能把小袋的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人列得清清楚楚，越来越密切的联系让我觉得她和小妖相似，让我不可抑制的觉得或者我也能够好好的爱着小袋，以爱着小妖的方式爱着小袋。
妻子生日那天我早早的回家，现在算起来，我和妻子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和小袋在一起的时间长。我总对妻子保持着一份歉意，这份歉意导致我对妻子的感情永远都不会爱得灿烂和长久。在对着牧师说我愿意的那天我就告诉自己，无论今后自己有何改变，对妻子的好都不能变，就算离开，就算突然消失不见，就算一辈子也无法回家也要给妻子一个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我完美的配合她，她说想要事业，过几年再生孩子我同意。她说今后会很忙，忙到不能陪我，我说没关系。我只是自私的用“对她好”这三个字来填补我对妻子的爱情这方面的缺失。对不对我不知道，可谁又知道了？我拿了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准备好妻子爱吃的菜，我都能猜到，妻子眼里的惊喜和抱歉，她一直就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我在厨房清理最后的杂物，听见妻子的开门声和随之而来的尖叫。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抱住我。
“谢谢，对不起，这段时间都没有陪你。”
我笑着说没关系，悄悄离开她的怀抱，牵着她来到餐桌前桌下。她像个孩子一样闭上眼睛许愿，吹灭蜡烛，亲吻我的唇，切了一大块蛋糕给我。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想起小妖，这样的情况是和维C，小袋在一起不同的。起初我以为是自己遗忘了，后来我又发现这根本不叫遗忘。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改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述这样的生活状态，
看得出妻子对这次的生日很满足。她紧紧的靠着我，不让我做其他的事情。我顺着妻子，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电话铃声响起，我看着屏幕显示得是小袋的名字，我慢慢挣脱掉妻子的手，起身接起电话，小袋啜泣的声音传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很不安，这样的不安也有过，好像光线一般，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接连不断。
“苏喃。”小袋哭着，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怎么了。”我问道。在妻子面前并没有显得很焦躁。
“苏喃，你快来，你快来呀。”剩下的就是哭声，长长地哭声。
“怎么了？有事吗？”妻子走来，我顺势挂掉电话。
“是雾，五月同学似乎有些事情。”这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漫不经心的对着妻子说话。
“是吗？那你快去吧。我和你一起吧。”妻子转身准备换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对不起，今天还准备好好陪你的。”
“没事。”妻子拿起外套替我披上。“注意安全。”
我急忙套上外套，连对妻子说句好好休息，不用担心的话都忘记了。这样的急躁让我觉得很厌恶，我发动车子，右脚不停的按着油门。脑海中越过一声又一声的苏喃，女声低呤的抽泣，我分不清到底是小妖的呐喊还是小袋的耳语。我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小妖瘦弱的身躯，为什么一回神却是满脸空洞的面具。我明明和小妖一前一后的走在河边，为什么一转身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双被河水冲刷的雨靴。我大力踩下油门，眼前的灯光猛然变换，车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眼前行人安然度过，红灯后面的数字一秒一秒的变换。我摸摸胸前刚才撞击留下的疼痛，脑海里清醒了很多。我将车停好，凭着记忆中小袋说过的楼层，门是开着的，里面很乱，我走进去，哭声愈加清晰。
“小袋。”我蹲下，伸手摸着小袋的头。
“苏喃。”她一下子抱住我，心里压抑的太久瞬间爆发的哭声显得撕心裂肺。我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安抚她。
“怎么了？”我轻声问到，害怕惊扰她。
“家里来小偷了。”她的头抵着我的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
“你没事吧？”
小袋抖着肩膀点点头。我叹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平静了很多。我仍旧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冷静点后，关上房门，泡上一壶热茶，整理东西。这期间小袋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窗户坏了。”我扯扯生锈的锁，对着小袋说“这些都要换了。”
小袋没回话，把喝完的茶杯放在地上。我走过去捡起来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现在好点了吗？”我问到。她点点头。我朝她笑笑，摸着她的头。环顾四周，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早点睡吧。”我看着她躺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你要走了？”她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我，眼里还是慢慢的泪。
“当然。”我起身“窗户我跟你加了铁丝，最好明天再修修吧。”
“陪陪我，苏喃，我除了你不认识其他人了。”她抓住我的手，很紧很紧。见我不做声，越加紧张害怕我离开。站起来环住我。
“苏喃，我不能没有你。苏喃，我爱你。苏喃。”
脑袋很痛，似乎有谁也对我说过这些话，手机铃声响起我并没有理会，我猜得到是妻子，可我着了魔似地没有去接。小袋的吻如此顺其自然。脑中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到底是谁，也说过这些话。
凌晨２点，我猛然惊醒，陌生的气息不断扑面而来。我望着枕边的小袋，才些许安定下来。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暗黄的灯光，外面絮絮的雨水悄然的拍打着窗户，窥视着窗内的一切。我撑起手，莫名的想着小妖，如泉水样不断向上冒，向上冒。我很想和小妖说说话，很想抱着小妖，很想问小妖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回家吧。”小袋的声音很细，将头梦在被子里。“回家吧。”她重复一遍。
我没有回话，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很小，小到在安静的楼层里很是突兀。雨水滴落的声音很大，大到在广阔无人的街道上落寞无声。我等红灯，在空无一人，没有人走得人行道前等红灯的幻灭，我转着方向盘，希望自己就此迷失在某个路口，兜兜转转一辈子。我冷眼旁观那条回家的路，明亮的灯光能刺伤我的双眼，我掉转头，去哪里，干什么，不知道。前方的路很黑。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3点。我走进浴室打开笼头，热水直流而下，热气笼罩了镜子，让我看不见自己满脸的荒唐，浑身都轻松了很多。妻子担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关小点水声，说没什么大事，安心去睡吧。
这个夜晚，谁都可以安然入睡，只有我一个人睁眼到天亮。
清晨，妻子并没有问得多具体，这样的清晨与往常无异，吃早饭，走各自的方向。我来到五月同学，雾早早的开了门。刚走进去雾就问我昨天是不是出去了。我点头，问到：“妻子有跟你打电话吧。”雾不可置否，也没有多说。看来雾给我圆了一个完整的谎。小袋出乎意料的按时来到五月同学，和平常坐在和我并排的位置，对我说她想说的话。现在的小袋对我而言是什么人？情人？朋友？代替品？我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可笑，可笑到可恨。
“我不会让你觉得为难，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看向小袋，这个和２４岁以前的小妖一模一样的女生，喜欢漫画，喜欢天马行空，喜欢拉着我到处奔走。我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小袋的脑袋上，亲昵的揉着她的短发，小袋的眼泪消无声息的滴入酒杯里，在蓝色的鸡尾酒里溅起一点不算耀眼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