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名叫小袋的女生(1 / 1)
婚后的日子并无异样,除了内心的那块缺失越来越大外。我每天过着正常的作息生活,早上10点起床,然后吃掉妻子已做好的早餐,接着去五月同学,看看书,和雾聊聊天。妻子会在下班后的时间到五月同学找我,和我一起回家。妻子喜欢在家做饭给我吃,味道很好,她很清楚我爱吃些什么。晚餐后,她习惯靠着我坐在沙发上,会聊天,会□□。日子就是这样。雾常说我,结婚后果然老实很多,过去都是凌晨3点回家,现在6点就会准时与他说再见。我笑话他说等他结婚了就懂了。雾在这期间和那个女生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女生看他眼神不再痴迷,雾笃定的说她不爱了,所以他就分手了。雾是一个洒脱的男生,而他的洒脱我恰好没有。马甲在几天前告诉我,今天会是她最后一次唱歌,在五月同学的老地方,她要结婚了,她说她想和我谈谈。我觉得很吃惊,虽然和马甲认识了几年,但她很少说话,更别说交流。我跟妻子打了电话,叫她不用来找我,我会晚点回家。妻子很少问我为什么,不过现在想来,我也很少对妻子说今天有事情,不回家吃饭了。
晚上六点,马甲早早的来到了五月同学。她的驻唱一般是9点开始,她接替的是维C的位置。她默默的坐在我身边,等到雾递给她一杯酒我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我把位置调整好,和她面对面,我总觉得面对面的与人交谈说明了我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何况这个诉说者是马甲这类风格独特的人。
“婚姻生活怎么样?”马甲开门见山,我把这个问题在脑袋中快速分析了一遍,并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她:“对婚姻有恐惧?”她不说话,只是喝着酒,我耐心的等着,也抿了一口酒
“我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婚姻。我独来独往,从没想过和谁生活,现在家里人觉得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这个社会就这样,所有的女生都在这个时间段步入婚姻,好像我再不结婚就会变成怪物。”马甲看着地板。我接过她的话:“结婚对象是谁?”“初中同学,一直等着我。”“你不爱他。”
“当然不爱,不过也不讨厌。如果说非要找个人结婚,过日子,和爱不爱没有关系的话,和他过我没有什么理由反对。”马甲说得很自然,但我却没有回不了话。过了很久,在五月同学人渐渐多起来后,我问马甲:“为什么这个问题要和我谈?”
“因为你的婚姻也和爱情没关系不是吗?”我觉得嘴唇干涩,这期间我始终看着马甲,没有躲藏,就算她那么简单的说出了我婚姻的实质我也没有觉得有多大不妥,我嘴唇干涉是的原因是连马甲,这个总是站在很远位置的,几乎不与我交流的人都能看出我不爱我的妻子,那么妻子了?她了解吗?难道她就算了解这个男人不爱她,也甘愿与他牵手到老?我把头调回前方,不再向着马甲,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马甲也没有继续问我什么。雾也站在我们的对面,只是不停的给我们将酒杯填满。
“我不清楚你是否和我一样,心里始终有个人在,即使她早就离开。我并没有强迫我自己非要忘掉她,也没有为她专心到一辈子不娶。我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就和你说的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父母开始催促,恰好遇到了,觉得一起生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看向时间已经快九点了,马上就要到马甲唱歌的时间。“有人说爱情至上,有人说婚姻至上,无论哪种至上的前提都是我们要在社会上生存,身边都会有很多人看着我们。你能完全不在乎父母,觉得人生就是自己的,各自对各自负责,我结婚与否与你们无关,我只要自己生活的快乐,如果你有这个勇气这样做的话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很可惜的是我没有,所以我选择结婚生子,然后此刻和你面对面交谈。”
说完,我很想对马甲微笑,但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悲哀的把从前的自己深深收藏,只为在这个社会生活。我突然不明白,突然很想问为什么。我活在这个社会不就是为了自己快乐,不就是想找个爱我的,我爱的人一起生活,不就是希望和自己心爱的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吗?为什么非要为了适应这个社会而丢弃自己,为什么非要为了这个社会而放弃自己心爱的人,为什么非要为了这个社会弄得自己不快乐?那么我在这个世上这么辛苦的活着只是单纯的为了证明我活着吗?不管这个活着的过程是否快乐和充满意义。马甲友爱的拍拍我的肩,把最后的酒喝完。
“最后两首歌,送你的。谢谢。”
我每天想你一遍,害怕把你遗忘。
世人因为时间而淡漠,我却因为时间而深刻。
亲爱的,当你听到这首歌,
会不会想起我。
“雾。”
雾从隔壁走向我,“我说,马甲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对吧。”我看向舞台,挑着眉说。雾听过后,向舞台上的马甲望去,“很聪明的女人。”他说。
马甲唱完两首歌,朝我挥挥手便离开了,和平常无异。五月同学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只是一个中转站或者是一个休息室,不会是任何人的终点站,你可以在这里邂逅,可以在这里分手,但你不可能在这里永久。马甲走后,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驻唱,后来,在某年的商场里,我再次遇见马甲,我和我的妻子,她还是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否结婚,只是装束变了,感觉变了。我们笑着问好,很礼貌的对话,然后她向左,我向右的分开了。有时我会想这个世界真小,小到我能遇见很多人。有时候我会想,这个世界太大,大到我没有遇到那个人。
那天我很晚才回家,是结婚后第一次凌晨4点回到家。我站在厨房里,喝了一口水,希望在透析的黑夜里冷静一下,我不知道要冷静些什么,只是觉得很久没有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结婚的那个晚上,我抚摸着妻子的脸,这张脸不会让我想起小妖,也不会如同碰到维C冰冷的皮肤时突然意识清醒。我深吻着她,温柔的褪下她的裙,我告诉自己我要好好对她。她的指甲掐入我的皮肤,我都懒得去想这是不是她的第一次,她会不会痛,我只是单纯的告诉自己我要好好对她。那个晚上,我也是在深夜无声的起床,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然后来到厨房,大口的喝水,不知道该怎么冷静下来。我甩甩头,让自己不再去多想,来到卧室,妻子依旧安然熟睡。我躺在床上,将妻子抱入怀中,她也没有睁眼,很自然的窝进来。我看着对面墙壁的结婚照,原来我都结婚了快一年了。
在后来一段时间王梓告诉我,老头给他介绍的女人也来到了他所在的国度,他们在那里顺利的交往,看不出他对女人的爱有多少,至少没有对于依那样的疯狂。能让男人为之疯狂的女人,一生也只有一个。王梓说空闲时会在一个和五月同学相似的地方坐一下午,会发呆,会感叹,然后被一通电话拉回现实。我永远不会过上王梓那样匆匆忙忙生活,所有的景色都是过眼云烟,步伐的繁乱和急促,没有思考的空间,即使能短暂的停留也只是长叹一口气,回头看一眼身后深深浅浅的脚印,轻声问问自己会不会走得太快,会不会丢掉了太多。最后还是要大步向前,没有留恋。而我留恋的东西却太多,我舍不得迈开步伐,舍不得扔掉过去,即便所有的人都从后面死劲的推我,我仍希望在原地踌躇,我走走停停,或许哪天,我会直接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再也不起来。妻子没有来五月同学的习惯,她喜欢阳光积极向上的地方,五月同学对她而言过于阴暗和潮湿。不过对于我来说,无论妻子愿不愿意来到五月同学都不会影响我今后的生活轨迹,该遇到的人还是会遇到,该选择的东西还是要选择。做错的事情,上错的车,下着暴雨的夏天夜晚和没有人经过的冬日街道都会到来。那个叫做小袋的女孩毫无预兆的走进了五月同学,我记得她掌心有一颗黑色的痣。她说她今年21岁,她说她每天经过这里,她说她爱上我,她说能不能在一起,她说她知道我的一切。雾给她一杯水,她摇摇头,说要一杯蓝色的鸡尾酒。雾对她笑笑,把水倒掉给了她一杯酒。我笑着望着她,雾也笑着望着她。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雾说到:老板,你可别把人家小女生毁了。我笑容不变的看向雾,雾知趣的离开。我用不是很明亮的灯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眉眼明晰,短发正好留在耳边,穿着纯色的长裙和帆布鞋。
“你知道我的一切?”我问道。她点点头。
“你叫什么?”
“小袋。”这期间她始终看着我,就算害羞,不好意思也看着我。如同小妖一样,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干,就只是看着我。
“我叫苏喃。”
“我知道。”她张口说到“你叫苏喃,今年31岁,有个妻子。”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我有些惊讶但还是问她。
“没错,难道这不是全部吗?”
我很想告诉她这当然不是全部,我的全部其实只有一个人。那个叫做小妖的人。我别过头,不再理她。与其说是荒唐,不如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女孩会对我的内心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只是习惯性的把她和小妖做了对比,然后习惯性的想念小妖,我每天都会想念,想念一个人,是因为知道永远都不会再遇见。
“你走吧。”
“为什么?”她着急的握着我手臂,被她喝了一半酒的玻璃杯打碎在吧台上,蓝色的液体顺着大理石的纹理滴在她的裙边,雾听到声音走过来,收拾好碎片。
“雾,把她送走吧。”我起身,扒开她的双手。
“凭什么要我走?”她慌张的跟着我“我是消费者。”
“那好,雾,重新给她一杯酒,打碎的杯子就算了,这两杯酒算我请你的。我还有事先离开。”
我向门口走去,对熟悉的顾客打声招呼,身后没有纠缠的话语和脚步的急乱声。我越过大学的校门,耳边传来的是学生们悉悉索索的对话声,今天要去哪里,逃课被抓住了,任课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这样的对话过去常从小妖嘴里说出,后来就没有了,我们每一个阶段都有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就像现在的我也过了因为一个小女生简单的示爱就心情澎湃的年龄。我给妻子打了电话,准备问她晚上要去哪里吃饭,她压低声音告诉我正在开会,晚上要陪客户吃饭。我没有多问,要她早点回家便挂了电话。我总觉得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我对妻子的感情都不会变得多么深刻,如同一直到老这样的诺言我从未对妻子说说起。我随意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份面条。当父母都不在家时,小妖把唯一的剩菜都能炒糊后,我就会和小妖到附近的小面馆解决两个人的晚餐。小妖会告诉老板,一碗要葱,一碗不要葱,一碗放辣椒,一碗少放点辣椒,一碗少下点面,一碗多下点面。直到后来,不用小妖的提醒,老板都会端上我们两个各自的面。老板说,你们两个的口味真是相差甚远。想来也没错,我和小妖的爱好兴趣相差的太多,可即使相差这么多,我们也吵吵闹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坐在面馆的角落,晚上八点,人不是很多,电视里放着整点新闻,老板端上了一碗没有辣椒和葱的面条,我整整木质的筷子,呼啦啦的吃上一口。我不知道放了辣椒和葱的面条是什么味道,我不习惯中途的改变和尝试,如同我对小妖一样,坚定的以为只要开始就是永恒。我单手握着饭碗,想着很多年前小妖坐在我的对面,我问她放那么多辣椒不辣吗?她总是笑着回答你试一下吧。我摇摇头,我对着现在的空气摇摇头,我还是不喜欢吃辣。
雾的电话在我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打来。
“那个女孩还没离开,呆在门口五个小时了。”雾说到。
“哦,知道了。”我推开门,深秋的街头,不多的行人和零散如星的灯光,如果不是手机屏幕上那张妻子编辑过的结婚照,我都会怀疑我是否有个家。
“不管她吗?”雾问道。
“没事,我会解决的。”我关上手机,将手放进衣袋里。稍显孤单的等着公交车,我没有自怨自怜和故作悲情的想法,自从小妖走后,我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以为自己过的很好,可每次无人在身边或者有足够空间给我思索时,我才明白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生活轨迹变了就是变了,那些所有的安慰和乐观在坚实的过去面前都瞬间击溃了。我上了公交车,坐在单人倚上,公车不算干净的玻璃窗上映着我不算快乐的脸。或许我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少笑。
在刚下车的路过我就看到一个不大的身影卷缩在五月同学十米外的路边。那个身影比小妖高一点,比小妖胖一点,比小妖清晰一点。
“准备呆到什么时候?”我低头问道。
“苏喃。”她很惊讶但也很高兴,脱口而出我的名字,似乎想向前一步抓住我,又忍住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会回来。”她捋顺前额的刘海,眼睛笑成一汪清泉。我有些讶异,把脸别开。
“回家吧。”我边说边转身。
“我饿了。”她一动不动,等着我回头。看到我回头又是一对笑眼得意的看着我。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她走在我身边,步子加快努力跟上我的节奏。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苏喃,我叫小袋,你一定要记住。苏喃,你说我叫什么,你说我叫什么。她扯扯我的衣服,见我不理她越发着急。路口的不远处有一家未关门的小吃店,白炽的灯光下依稀看得到忙碌的身影。我将门打开,让出空隙对身后的人说:
“进去吧,小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