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1 / 1)
慕容清回去不久便让路武前去送药,待他回来,就瞧见皇上两眼空洞的望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样,路武心中感叹。向来沉默寡言的他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有句话,路武不吐不快。”
慕容清收回视线,侧身看他:“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路武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道:“臣斗胆,皇上平四国定天下,战场上骁勇无敌制敌无数,怎的情场上就退却了?”
慕容清语带惊讶:“路武,你……”
方才在屋外,他将一切都听得仔细,他感觉的到皇上对公主的爱护,不忍见皇上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就此扼杀。直言道:“是,路武听到了一切。皇上,路武知道皇上对公主的身份有顾虑,但如今四国的军权都在我国控制之下,皇上还担心什么?”
慕容清扶起路武,背过身,依旧望着那一片随风摆动的黑影,时而传来‘嗦唆’声。半晌,他道:“你说的不错,但这并非主因。”
“皇上是担心习王?”
烛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倾长,他腰背笔直纹丝不动,只听他缓缓道:“你是过来人应当明白,真的爱了就不愿勉强,让她自己选择才是最好。”
路武跨上前一步,辩道:“宫里头任谁都知道,公主和习王走得近只因一张不属于习王的面容。皇上何不想个法子争取呢?”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失去理智缺乏思维能力,事实的确如此。路武的一番话点醒了慕容清。半晌,他转身拍拍路武肩膀,笑道:“平常以为你是个粗人,没想到朕看不破的事倒是被你一语点破了。”
路武憨笑道:“皇上是当局者迷,看到的自然不比路武看的真切。”
又是半晌,他点点头,遣他退下。路武离开以后他先是暗自失神一会,然后细细琢磨起路武的话来,再后来开始翻阅刘学士快马送来的公文。
收了路武送来了药粉,芜菁遣走了婢子照着当初的方法扯来一块衣料撒上药粉敷在患处传来一丝冰凉感,减轻了疼痛。一番打理,她趴在枕边沉沉睡去。
眼前是一片云海,她漫步云端翘首四望。霎时间,浓烟四起阻了视线,她心下一惊乱了手脚。脚下越来越沉,她胡乱走着,奈何任她走多久多远都摆脱不了那道浓烟。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孤单寂寞涌上心间,她委屈地抓着衣角极目四望,想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菁儿。”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回首却不见人影。“菁儿。”又是一声。她慌忙转身,企盼的人就在面前,她飞奔过去投进那个温暖的胸膛。正当她被幸福围绕,身后又是一个声音。她回首,那人说:“菁儿,我是祁灏。”芜菁立于他二人之间,辨不清真假。
“菁儿,我才是祁灏。”
“菁儿你认不得我了吗?我是祁灏啊。”
芜菁脑中一片空白,她捂着双耳不去听,不去看。可那声音却如此清晰的萦绕在耳畔。
“不!不要!”她呼喊着醒来。呼了口气,抹抹额间渗出的细汗庆幸道:“幸而只是梦。”
几盏烛灯临近燃尽变得昏暗,一束月光皎洁的洒在床前,为这个尚算宽敞的屋子舔了稍许光亮。待从那个噩梦中平静下来,她开始细细回味那个梦境。说是梦,又如何不是她眼下最急迫的问题?她打碎琉璃盏激怒王母为的就是历经六道轮回,伴君身旁陪君终老。可是她根本无从得知在姻缘司的姻缘簿上究竟是否有她和祁灏的这一段。她晃晃脑袋,叹口气,都还没有分清哪个是祁灏这些未免太远了。
她跪坐在那双手合十:“命格司命,你是了解世间情爱的上仙,你掌管着六道命格定是知晓的,能否念在芜菁对祁灏君的一片痴心上,告诉我他们究竟谁才是祁灏君的转世?芜菁真的糊涂了分不清了,求司命星君指点。”
见芜菁仙子的哀求本上神内心也甚为辛酸,奈何天机不可泄露,我也无能为力。
此后一日,慕容清等人正欲出门就被半路杀出的芜菁拦住了去路。原本她还在生慕容浅的气,只是为了自己的重大计划她也顾不上这些,大方的前事不计了。她左右瞧瞧,这两人平日里都爱穿白衣怎的今日像说好了一般统统换了别色。她命人备来两套白色锦袍不顾慕容清推辞偏要他们换上。
拗不过她,慕容清只好改了行程而后与慕容浅各自领了一套又回各自的住处换上。先前,芜菁又交待了照面的地点,两道白影先后如约而至。
屋前的桃花开得正旺,香飘满院。树下慕容清与慕容浅俩兄弟并肩而立,兄者左弟者右好便于她分辨。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芜菁将他们前后左右里里外外的研究了遍,只是该有的结果没有,而那些乱七八糟的鉴定倒是很多。例如,慕容清比慕容浅略高一些,慕容浅比慕容清精瘦一些,还有相对慕容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慕容浅倒是显得亲和的多。她拄着今日一早路武送来却无说明来处的拐杖,一瘸一瘸的又围着他们绕了一圈。而后婆娑着下颌,委实辨不清真假。
在慕容清的怒目注释之下,芜菁生出第二个主意来,碍于慕容清她怯生生道:“麻烦你们沿着这条小道来回走一趟,可好?”
慕容浅身为弟弟,又有君臣之别,自然不好先动。慕容清直将她望得毛骨悚然,这才逐了她的愿。一个走完换上一个。两趟下来,芜菁看的仔细只是依旧毫无思绪。
她咬咬牙,心下想着成败只此一次,顾不得慕容清那濒临爆发的情绪,一闭眼又道:“再麻烦你们最后一次。”说着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就领着他二人来到一株小盆栽之前。
听了芜菁的叙述,慕容清脸色更沉,久久不动。慕容浅见局面僵着,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对着那株植物上前就是一番端倪,良久道:“好美的一株芜菁仙草。”
芜菁眨着一双美眸,凝神望他,总觉得这深情似乎欠点儿。她踌躇一会儿,将视线移向慕容清,他也警惕把她望着。她讪讪一笑,正当开口就被一股力道打横抱起,‘啪’的一声木拐被落在身后。待她反应过来时他们已身处屋内,臀部一阵柔软伴着些许疼痛,他将她安置在床上。
‘吱呀’一声房门在慕容浅的满脸惊讶中被掩得实实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他们而言虽非第一回,但眼下的情形她也不得不提高警惕,她双手死死拽着领口,眼睛始终紧紧盯着那双渐行渐近的云靴不放过片刻,衣摆在他的动作下被抛起一个弧度,反复律动。他驻足在距离床榻不足一米之处,芜菁好奇地抬头望他。
他定定的将她望着,面无表情道:“为何要这么做?”
芜菁一时短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他依旧面无表情,只压低了声音,语带愤然道:“我说过一切随心便罢,你何须多此一举?你既是为他而来自然心中有他,如此,大可随心做选。倘若你如今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那么来因不提也罢。”
芜菁细细琢磨一会,没弄清他的意思,茫然道:“你说什么?”
他扫视她一眼,语气淡淡:“祁灏君。你的故事。”在这以前,他只是心中有疑虑却不敢断定,今日的一句‘芜菁仙草’顿时了然。
眼眶忽然有些湿热,她胡乱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你猜到了。”慕容清在一旁坐下,顺手翻开一个茶盅添了茶水。伴着水声,她声音急切:“我是为他而来,我一定要寻到他的。”
茶盅在胸前顿住,他不动声色的望她:“这等事强求不来,你试想,你选择了如今心里的那个人,若他是祁灏君那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若他不是呢?如此还强求什么?有缘无缘命中自有安排,你大可随心。”
大约在六七百年前,已经记不得是第几回见面的情景下,芜菁依稀还记得祁灏君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世间万物自有命格,我与仙草能在这茫茫银河一角得遇也是缘分。我看你根基不错,若勤加修炼或许几百年后你我倒可成仙友。
祁灏君也说过他们是有缘的,只是她仍不敢轻易抉择。还有他们说话的感觉似乎那么相像,她正欲抬头面前多了两张宣纸,是丹青画,墨迹尚未干涸。她抬头看看他,想是刚才他趁自己走神之际画的。她伸手接过,一眼就辨了出来:“这是你。”他点点头,指指另一幅。芜菁捧着这幅画横看竖看,思索了好久,问道:“这是谁?”
慕容清淡淡扫她一眼,又淡淡开口:“我二弟。”
芜菁惊讶之余又细细看上一看,几乎是惊呼出声:“这是慕容浅?”
淮南的花茶乃鹤麟茶业之首举国闻名,曾经一度被当做岁贡进献别国,它入口清甜芬芳扑鼻还有宁神去火等功效,他抿上一口,道:“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只是你不信罢了。”
道出最后一个字符,他消失在那扇木门之后。芜菁难以置信地望了良久,开始仔细回想事情的梗概,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了?
桃树下此时已空无一人,慕容浅早已随着小道疾驰而去。艳阳高照,和风拂面,竟化不去他心间的那一池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