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1 / 1)
银色的月光下,一片静谧。芜菁紧紧抱着慕容清的腰,凝视着那如祁灏君一般的侧脸。初夏的夜晚有些微寒,凉风佛乱了她的发丝,更搅乱了她的心绪。星空下,他抱着她飞,那场景仿佛像在九重天的银河畔边。倘若五百年前,天庭没有那场浩劫,那么现在他会记得她,带着她飞么?倘若不会,记得,也是幸福的。
他带着她着地,面前是一条泛着粼光的潋滟湖。岸边靠着一艘小木船,慕容清解下缰绳,在那儿放了一定银子,带着芜菁驶离岸边。伴着月色,小木船在湖心停下。她在船头,他从船尾过来与她并肩而坐。
她望着潋滟湖许久,道:“你看,它很像银河,是不是?”
他只看着她,不说话。月色微移,将他的身影托得倾长。她扇动着一双蝶翼般的睫毛,眼神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辛。起了风,小木船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他看她一眼,脱下外衣为她披上。
良久,他问:“你叫什么?”
“芜菁。”
他迟疑着开口:“可是,芜菁草的,芜菁?”
芜菁蜷起身体,双手抱膝,几缕青丝随着凉风的吹动洒在慕容清的脸上。她先是抬头看看那弯新月,又回头看着慕容清,露出一抹微笑,点头道:“嗯。”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芦苇荡漾的响声。半晌,他幽幽道:“面对抉择当你分不清,拿不准,辨不明的时候,那么就随心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芜菁愣了愣,她似乎能感觉出他话中有话。
‘星斗青光透君是英雄且伴君轮回,可你不识我我再也难辨你’。这句歌词始终烙印在慕容清的脑海中,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出来。
月色西移,天色逐渐暗去,又逐渐亮了起来。破晓黎明,一群白鹭嬉水而过,溅起的水珠打在了慕容清脸上。肩膀有些泛酸,身体却不敢移动。阳光洒在她脸上,她不适地动了动,却依旧睡得香甜。伸手为她拉好半落下的衣衫,轻一叹息,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小木船逐流而走,前方飘起袅袅炊烟,木船缓缓靠岸,船上的一双男女先后下岸。这是个极小的村落,不足十户人家。绕了一圈,还未寻到小摊贩的踪影,芜菁的肚子就已经饿的‘咕咕’作响。面前的一户人家炊烟正浓,隔着竹篱,依稀可以望见是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围着一张小几进食。
听闻叩门声,那老妇人催促道:“老头子,快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老伯应声而去。门外站着一男一女,衣着光鲜,那老伯好奇地打量了他们许久,问道:“你们是?”
“老伯伯……”
芜菁的话被慕容清打断,他道:“老伯,我们路过这里,舍妹腹内饥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芜菁的肚子又适时的叫了一声,老伯看她一眼,她尴尬的笑笑。
老伯将门打的大开,客气道:“来来来,快进来吧。”
“多谢老伯。”
才靠近屋子,就听老伯热情地向屋内喊着:“老伴儿,来客人了,快去准备两幅碗筷。”
老妇人从厨房取来碗筷摆上,又端来一叠地瓜。道:“穷乡僻野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们。来,这是自家种的地薯,还热乎的,快吃吧。”
芜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地薯很是好奇,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老妇人急急喊住:“唉,姑娘,要先剥了皮才能吃。”说着自己拿起一个,示范给她看:“喏,就像这样。”
芜菁‘哦’了一声,学着老妇人的动作剥弄这手中的地瓜。心里头还直埋怨这东西太麻烦。
老妇人将地瓜递到慕容清面前,笑道:“给,别嫌弃。”
慕容清笑笑,看得出他们都是异常好客之人。双手接过地瓜,道:“大婶好意,怎么会嫌弃。”
这时,一直依偎在老妇人身边的小家伙出声了:“奶奶,牛儿也要吃地薯。”
老伯夹一筷咸菜放进小家伙的碗里,说:“牛儿乖,这地薯啊是给客人吃的。”
顺着老伯的动作望去,牛儿的碗中只是一些清淡的菜叶粥,偶尔能看见几粒白米漂浮。
小家伙摆着身子,不依道:“不要不要,牛儿也要吃地薯。”
芜菁拿起一个地薯,走到那小家伙面前,说:“小弟弟,来,吃吧。”
小家伙高兴地接过,将它分成两半,一半递给老妇人,甜甜一笑,可爱道:“奶奶也吃。”
见他这般懂事,老妇人和老伯都欣慰地笑了,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她替小孙儿擦擦嘴角的残渣,说:“奶奶不吃,牛儿吃。”
见他们一家日子过的虽清贫,但却享尽了最可贵人伦之乐,慕容清贪恋的看了许久。末了,他问:“孩子还这么小,每天就只吃这些吗?”
老伯摇摇头,一声叹息,道:“没办法,牛儿命苦,自小就没了爹娘,只能跟着我这个爷爷过些清苦的日子了。”
提及牛儿的爹娘,老妇人原本笑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怆。天真的牛儿似乎还不懂何为生死离别,只顾着剥弄手中的地薯。气氛有些悲凉,令芜菁想起了祁灏,她偷偷的抹抹眼角,却正巧被慕容清看见。
为了缓解气氛,慕容清蹲下身子,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对他道:“你叫牛儿是么?”
小家伙重重地点头道:“是。”一双水灵的黑眼珠直直地望着慕容清。
慕容清笑笑,继续道:“来,告诉叔叔牛儿几岁了?”
小家伙思考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沾满地瓜的小手,说:“牛儿今年五岁了。”
慕容清轻笑一声,称赞道:“真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定银子递给他:“牛儿,来,这是叔叔送给你的礼物。”
小家伙拿着银子来回翻看,他从来不曾见过,好奇的问:“叔叔,这是什么?”
经牛儿一说,老妇人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银子,立马放下碗筷,抢过银子就往慕容清手里塞,边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快快收好。”
老伯也道:“平白无故的,我们怎么好受公子这么大的恩惠。”
慕容清拦住老妇人送过来的银子,道:“大婶只当我们买下这些地薯了罢。”
老妇人有些含泪,半晌却没说出话来。
芜菁一手抓起一个地薯,道:“这个一会儿我们带走,它甜甜的,很好吃呢。大婶,你们就别再推托了。牛儿还小,比不上大人,成天只吃这些他的身体会变坏的。”
老妇人看看手中的银子,与老伴儿相视一眼,这银子对他们来说,确实很重要。蓦地,她往地上一跪,满是感谢。芜菁与慕容清搀起她,说上几句告别话,问了去平谷镇的路就走了。
‘吁’,屋外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慕容清顿时皱了皱眉,只怕是独孤南雁追来了。
马背上,眼尖的路武认出了慕容清来,大呼一声:“公子!”
慕容清和芜菁循声望去,只见慕容浅和路武带着一群官兵赶来。慕容清猜想,他们定是万不得已才会惊动了官府。
三个人影翻身下马,大步走进这个小院落。
此时,那对老夫妇得知眼前的这位公子竟是当今万岁,直呼皇上仁德爱民。
上路后,慕容清又交代该州官,在其管辖内凡有困苦之人皆给予改善。
才出了村落,身后就追来几十人马。独孤南雁大呼一声:“容琰!”
话声才落,一位红衣女子一个跟斗翻身上了慕容清的马背。突然被人环住腰,慕容清着实一愣。一旁众人也为这女子的架势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掰不开她死死抱住的双手,慕容清怒道:“庄主,请自重!”
听罢,独孤南雁双手环的更紧,道:“你跟我回去,我就放开。”
路武认出了那个大胡子,下令道:“缉拿他们!”
说罢,拔剑朝独孤南雁刺去。余光瞥见路武刺来的长剑,独孤南雁翻身踢出一脚,脚掌与他的手腕瞬间贴合又随即分离,轻巧的躲过一剑。
州吏大人见情形不对,朝着众官兵直喊:“快护驾!保护皇上!”
一声‘皇上’让整个打斗戛然而止。
“住手!”独孤南雁大喊一声。望着慕容清许久,半晌,怀疑道:“你,是皇上?”
湖水中映射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一白一红。
绑架,追杀,逼婚,关密室,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罪,沉默片刻,独孤南雁一昂首,道:“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你要论罪,就论在我一个人头上吧。”
慕容清轻瞥她一眼,淡淡道:“庄主多虑了。”
“你不怪我?”
慕容清轻一点头。
独孤南雁望他一眼,轻轻一笑,道:“其实,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我说的对不对?”
远处,芜菁和慕容浅正相谈甚欢,慕容浅又为她取来他的水袋解渴。见慕容清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独孤南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心下明了,不服道:“怎么比,她都不如我,可你为何喜欢她不喜欢我?”
这类话题,慕容清从未跟人深谈过,可当独孤南雁这么一说,他却一反常态,缓缓道:“或许是一见倾心,又或者是日久生情。”
“自己都不知道吗?”
慕容清笑笑,道:“庄主,后会有期。”
独孤南雁喊住他,道:“那酒……”
“我知道,酒里没毒。”
“你怎么知道?”
他回头,笑道:“因为,我信得过庄主的人品。”虽然接触极少,但他看得出,独孤南雁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正直,绝非小人。这样的姑娘,世上实属难得。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独孤南雁暗自道:你不懂自己,可我明白,我独孤南雁,对你是一见倾心。
湖风吹起她的鬓发,沁着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