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章 青鱼定影（1 / 1）

虽然说有的事情看得开，但并不代表你不会去紧张。人天生如此，会说谎，会隐瞒。会把许许多多的事情积压在自己的心底，然后它便会像荒草一样疯长，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天色有些阴沉，就像要哭不哭的女人，憋着一张忧愁的脸。

越是暗潮汹涌，表面越是和平无害。

子衿立在墨家的祠堂前，真有些咋舌。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建筑。因为在自己的凤鸣轩附近，根本进不到这大宅的深处。当初莞芷带她进来的时候本就走得偏，匆匆一览，深巷幽宅，小径通幽，百花如春。

再者说作为一家的祠堂，本就是闲人免进的居所。一把锁锁尽多少等第宗事，亲疏关系。有的宗祠都会立上“女人与小孩禁止入内”的标志，如此说来此番的照影会当是盛事，才能在一家的宗祠内举行。

现在在子衿眼前的就是墨家的宗祠。整个宗祠特别大，在她眼前的也只是门厅和正厅，而后面的看楼和厢房则完全隐没在深深的庭院之中。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在这一方烟雨里，是埋藏着多少情思，多少旧事？

正厅也就是祠堂前的平台，整个平台高于地面，底下廊庑环绕，形成一个回字。而大殿则做成了檐角飞翘的形状，颇为气势。殿前匾额正是红底金字的四个大字“墨氏宗祠”，底下是一副对联，曰：

黍稷德为馨，

昭穆序人伦。

苏子衿细细品味，果然是一笔好字，庄重而不失气势，正与大门上的“墨府”二字相映成趣。子衿不知道这字到底是谁写的，不过当真是漂亮，心中暗赞。

经过之前的几次审试，剩下的只有十来个姑娘，现在站成了一排。在宗祠这样庄严的气氛下，大家没有在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因为想入围的缘故，彼此倒是疏远了不少。

子衿不知道墨云卿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大部分姑娘只当做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钟姑娘也没有再对她冷言冷语，当然子衿并不在意这些。令子衿奇怪的是，之前审试的人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子衿对这样的场面着实满意，看来这墨大公子在整个家族中地位不低，还是有点手段的。

姑娘们默不作声，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柄团扇。大部分的人拿的都是一些花鸟的图案，因为自己便是美人，若手中还是拿着别的美人图，那便降了一等。只有像子衿这样的人才不计较这些，她喜欢什么样的花式，便拿了什么花式，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现在她手里的就是莞芷拿给她的那幅葬花的美人图。看着正厅前坐着的夫人，她丝毫没有避讳。

在姑娘们面前摆着三个巨大的鱼缸，每个缸里都有一条青色的鱼，缸里的水非常清澈，零星飘着几棵水草。每个鱼缸旁边都站着一个人。子衿并不知道他们是谁，现在还没有人介绍他们。

“咳咳，”一直站在夫人旁边的墨云卿走到前面来，抬抬衣袖。

“各位姑娘，现在在你们眼前的就是此次团扇照影会的审试人，第一位是我墨家的宗长，大家称呼宗长便是。第二位是墨家的三叔公，第三位是四叔，等会三个人会严格审视整个过程。当然喽，姑娘们也不必紧张，你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只要喊到名字的上前，取下你的团扇，展现你们最美的一面吧。现在，”他顿了顿，“开始吧！”

一旁的众人开始敲锣打鼓，子衿皱皱眉，感觉很不适应这样的喧闹。等了良久，长锣一敲，小厮一喊，“青鱼定影，开始啦。”

“第一位，叶静月，出！”

一位羞答答的美人以扇遮面到了第一个鱼缸前，看着花白胡须的宗长，心中一抖。慢慢移开团扇，是个素静的美人，她微微一笑，让自己的容颜映在鱼缸中。缸里的青鱼母丝毫未动。宗长俨然，呼道，“不吻，退下！”

静月姑娘再走到其他两缸前，青鱼皆是不吻，静月姑娘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匆匆跑下平台。

宗长不为所动，“墨府宗祠，不得喧哗。”

“第二位，钟翠缕，出！”

今日的钟姑娘没了平常的傲气，缓步走到第一个鱼缸前，青鱼正在吐着泡泡，并没有去吻缸壁。宗长大袖子一挥，“不吻，退下！”

等到了第二个鱼缸前，原本一动不动的青鱼突然摇摇尾巴，鱼嘴碰触了缸壁，三叔公的声音立马想起，“吻了—”看台下的人们立即敲响锣鼓，有的人鼓掌欢呼。钟姑娘一脸喜色地抬头，向子衿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怡怡然走下去。

接下来的人皆是如此，只是很遗憾的是青蝶并没有通过，不能参加最后一轮的照影会。

此时铜锣一敲，“下一位，苏子衿，出！”

子衿遮着脸，慢慢走到第一个鱼缸前，鱼儿起先只是在水草间嬉戏，子衿取下团扇，鱼儿忽然游向她，并碰上了鱼缸，宗长喊道，“吻了！”

子衿皱皱眉，正要下去，忽听一人道，“这个不公平！”大家扫向那边，本来已经过关的钟姑娘蹬蹬蹬跑上来。宗长阻止了子衿要下去的行为，指向来人，“有何不公？”

“苏子衿的团扇本就是美人图案，你又如何判定她是因个人容貌而吻，这是明显不公所在。”

宗长思虑，“此姑娘所言有一定道理，但众人所见一开始青鱼母所见团扇并无所动，但苏姑娘移开团扇后青鱼才吻上缸壁的。”

大家在底下发现嗡嗡声，对此行为各有所见。墨云卿大公子走到前来，“大家安静，听宗长的判断。”

“我有话说。”钟姑娘继续上前，“苏子衿的团扇上画的美人其实是夫人，夫人之前定参加过照影会，所以才做了扇面上的美人。此次鱼儿再次见了夫人，没了新鲜感，所以才不为所动。”

其实这种话说出来也很牵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也有人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什么新鲜感当真是骗人的。子衿只是不知，她既隔得远，如何知道这扇面上的美人就是夫人，或是她工作做的多，或是有什么猫腻也说不定。

宗长沉吟，又与其他二位商量，最终决定让子衿继续第二个鱼缸的测试。当然这回必须是是用素面的扇子。

子衿无奈，但也没有办法，这鱼吻是不吻并不是由她来决定的。向希若借了把素面的扇子，轻走檀步，子衿慢慢移开扇子，鱼儿再次欢快地游过来，“吻了—”三叔公呼道，向子衿轻轻笑了笑，子衿施礼，并没有看任何人，慢慢走下台去。

说来奇怪的是，这次的青鱼定影比往年选出来的人数都少，往年会有七八个，而今年只有五个人，除了钟翠缕，苏子衿两个，还有文婉，希若以及一个叫楚梦凌的姑娘。

看台下的人欢呼雀跃，把锣鼓瞧得价天响。子衿不想呆在这儿，但是仪式并没有结束，她想偷偷离开，但此时一人横在她前面。是奕卿。

这次的青鱼定影并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子衿心里欢喜，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把欢喜的心情压了又压。墨家二公子的心情似乎颇好，脸上带了笑，凑到她耳边说，“表现不错！”

子衿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如你所愿？”

有一种人天生就会破坏气氛，比如说苏子衿这类人。明明见了很欢喜，但这一句话就把气氛给破坏光了。墨奕卿的脸色瞬间白了，随即又恢复成笑靥，“当然，我理当恭喜一下。”把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这柔软的发丝一如记忆中的美好，“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子衿疑惑，等再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你要不要每次都搞什么神秘啊，什么拿你怎么办，有话也不说清楚一点。算了，不理这个怪人了。

场上墨大公子还在说着祝贺语，姐姐妹妹们也都抱在一起相互庆祝或是诉苦。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精彩，只是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是否是和脸上一样的精彩。

“怎么啦，妹妹，你不开心吗？”希若从台上下来，就看到子衿一个人在底下呆呆的。

“没有啦，恭喜姐姐了。”子衿回神，顺嘴就说出来。这样看来，不管是不是，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真是可悲。

希若似乎是真的开心，脸上的表情都比平时要丰富，“同喜同喜啊。妹妹当真是花容月貌，连鱼儿都为你倾倒。”

“姐姐谬赞了，如此明日再见姐姐吧。也希望姐姐都喜获魁首，今日要早做些准备了。” “妹妹说的是，不论我们谁得了魁首，都要请客，就到瑞老板的芙蓉饭庄去吃一顿吧。”

“姐姐提议不错，魁首可不要被其他人得了去了。” “放心好了，”希若笑，“有妹妹在，一定不会的。”“少来！”子衿佯装打她，希若轻轻一避就躲过去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青蝶，你热闹也看够了，咱们先回去吧。”

在下面当看客的青蝶一下子蹦过来，“哪有，这热闹是永远看不够的。”“看不够也不准再看了，回去帮我准备准备吧。”

青蝶鄙视她，“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人家要靠就靠天生的容貌，作弊什么的可不是好孩子哦。”

“哎呀，叫你回你就回吧，哪里那么多话？”

希若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青蝶回去。子衿低下头，说到那个瑞老板，子衿突然想小花了。一开始就是在饭庄里遇到小花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要说美人，小花才是当之无愧的绝世佳人，这点连子衿都自叹不如。想他那水袖一甩，再一抛，有多少人为之痴迷，为之疯狂？

世间戏子，自可以戏之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