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章 美人并来遮面（1 / 1）
团扇，
团扇，
美人并来遮面。
玉颜憔悴三年，
谁复商量管弦。
弦管，
弦管，
春草朝阳路断。
苏子衿把手中的书一丢。“你说这词也真是怪，‘美人并来遮面’，难道不该是‘美人病来遮面’吗？这首词是谁写的？”
一边做打扫的莞芷拿着凤羽做的鸡毛掸子轻轻敲了一下子衿的头，“我一丫鬟懂什么，你读着就是了，哪里那么多疑问？”
“哎呦，芷姐姐，你该不会扫完灰尘又来敲我的头吧。”用手在敲的地方使劲掸了掸。
“不敲你又钻牛角尖里去了。我这厢还没开始打扫呢。”
“我哪有？”子衿这丫头有一大特点就是嘴硬。
“谁吵嚷着要走来着，现在还不是乖乖在这等着照影会吗？”莞芷一边忙乎，一边笑应。
“本来嘛，”子衿不满，“既然不用参加三审了，还不让我走啊。谁叫你们家大公子多管闲事，又取消了三审，这下好了，我又走不了了。”
“难道妹妹走了一点都不挂念吗？”
“谁说不是，”子衿悻悻然，“这里有你啊，姐姐，还有景悠那丫头，我怎么舍得呢。”
“还说不是嘴硬，”刚好扫到这边的莞芷点点她的鼻子，“既然大公子已经帮你解决了，那就好好呆着吧，我的团扇大美人。”
子衿把书册拣回来，“不要说我，你们府里历年不是有许多扇面上的大美人吗？拿来让本姑娘开开眼。”
“你呀，”莞芷笑笑，“一激动就会说本姑娘，瞧你这兴奋劲。”
“小莞子，本大爷发话还不快去，当心本大爷大刑伺候。”子衿越扮越上瘾了。
“奴家这便去，大老爷千万不要动怒。”莞芷也很配合，装出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把扇子请回来，把本大爷伺候好了，那可是上等的荣耀。”
“奴家去去就回，还请官爷稍作歇息。”“嗯嗯，”子衿把腿一翘，端着杯上等的冻顶乌龙，慢慢啜一口。
一回来的莞芷见得就是这幅模样，她把扇子一股脑全敲在她的头上，“妹妹倒是会享受。”
“大胆，没看见本大爷在办正事，还不速速取下？”
“得罪了大老爷，还玩呢你。”立马变色。
子衿呵呵一笑，自己把扇子取下来。
一把一把在手里把玩。总共莞芷拿了十来把，有各种材料制成的。形状也各不相同。子衿纳罕，“难道不应该都是圆的吗？团扇，团扇，为何有诸多形状？”
“这你就不知了吧。”莞芷挑挑眉，“团扇只是它的一个最常用的名字，宫扇，纨扇其实都是指团扇。因为大部分都是圆形，所以我们习惯了这样称呼。”
子衿点点头，继续一把一把瞧着。每一柄握在手里质地感觉都不一样。“这是梅烙，素绸的。这扇面的美人吧，我是不知。估计是前几代的。”
莞芷在一边解释，“还有很多丝绸和银制的，我都没有拿过来，只拣了几扇扇面精致的。”
“这是象牙吧，”子衿举着手中的一柄，扇柄是透明的白色，细腻而有纹路，莞芷点头，“好像混进来的，你可以无视。”
子衿最后挑挑选选，选出三面来，“这几个美人比较漂亮。”莞芷凑过来，跟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有什么特别吗？”
“这几个意境比较好，尤其是这把。”
莞芷接过来看，一是一个美人伏案休憩，长长的睫毛垂下，别有一番风味。而第二面则绘了一身素衣的美人在一株梅花树下淡淡出神，那份眼神仿佛看进人的心里。而最受子衿推崇的那扇是一个美人在一处溪水边，手拄花锄，正是葬花之景。
“我总觉得她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
莞芷拿在手里细细看了，老半天回过头来苦笑，“这把才是真正混进来的，扇面上绘的其实是夫人。”
“啊，”子衿一惊，忙取过来细细看，果然是夫人，虽然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夫人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你很难把这温温柔柔的葬花人和那个坐在上首一身华服的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说，每个女人都有她青春美好的时光。”子衿淡淡地道。
“你才多大，说这种话做甚？”
莞芷不以为然，“其实夫人并不是老爷的原配，而是老爷的第三个姨太太。当年老爷也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娶的。只是老爷在经商时受了很大的挫折，据说当时已经快要倾家荡产了。是夫人带着她的嫁妆嫁进墨府才扭转了危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一直都不待见夫人，他从来不进夫人的房间，夫人也不是对老爷特别热络，但我知道夫人一直是爱着老爷的。”
子衿插话，“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啊，夫人到底是姓什么？”
“我没有说过吗？”莞芷歪头，“好像真是哦。”
“夫人其实姓林，闺名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大家都习惯了只叫夫人。当时林家可是有名的富商，老爷，老爷也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吧。”
“没错，”子衿咬牙切齿，“不过我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那就奇怪了，老爷叫墨豫伦，膝下只有两个墨云卿和墨奕卿两个孩子，都不是夫人生的。”
“不，这点你说错了，其实二公子是夫人亲生的，只是夫人并没有认他。”莞芷说到这儿，起身离开。子衿纳闷，看着她偷偷摸摸四处瞧了瞧，确定没人才关了门回来。
子衿失笑，要不要这么谨慎啊，平常也没见她这么小心。
“不小心可不行，”莞芷似乎看出子衿在想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墨府的机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说这个干嘛，你快说吧，咱们只在家八卦八卦。”
“呦，还真的把这当自己家啦。”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好妹妹，好妹妹，你知道的，快回来。”莞芷去拉她，“我说就是了，你又不是外人。”
子衿重新坐下来，把腿盘上，手里拿着那柄林美人葬花的扇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们家二公子其实是夫人嫁给来的时候带来的，当然这在我们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肯定不是老爷生的。而我们大公子其实是大少奶奶生的，所以他们俩并不是亲兄弟。”
子衿心想，难怪他们长得并不像，大公子更加阴柔一些，而奕卿，当然奕卿是没法比的。
“当时大少奶奶千方百计刁难二少奶奶和夫人。二少奶奶虽然貌美但一直无所出，所以不足为虑。可怜我们夫人，刚嫁进来不久便传出有身孕，于是成了大少奶奶的眼中钉。其实大少奶奶根本不知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老爷的。”
“事情怎么这么复杂，那么后来呢？”子衿心想，幸好自己家只有她一个，她娘亲也只有一个，要不还乱了套？所以那件事情她是一百个不答应，想不别想，子衿暗下决心。
“后来吧。二少奶奶突然病死了。老爷非常生气，因为老爷最疼二少奶奶，这二少奶奶据说是和老爷青梅竹马的一对。而大少奶奶只是老爷应老太爷的要求抓阄娶的。后来二少奶奶委委屈屈做了妾。哪里想到后来老爷又娶了一房。”
子衿听着莞芷混乱的解释，居然也听懂了。
“其实吧，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像老爷这样只有三个还是正常的了，你没见过那些什么高官府尹都娶个十来房。像我这样的丫鬟能给别人做妾就已经是幸之又幸了。”
“芷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像姐姐这样好的姑娘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的。”子衿安慰她，其实她自己都知道没什么说服力。
“好啦，我们继续说，老爷因为二少奶奶的死非常生气，二少奶奶虽然身体柔弱，但一直无病无灾的，怎么会突然病死？查到最后发现是大少奶奶使了些手段加害了她。”
子衿心里打了个突，这好好的一条生命啊。
“老爷把她关了起来，不许见任何人，就连亲生儿子也不行。当时的大公子才几岁呀，没娘怎么行？可怜的苦孩子哟。”
子衿汗，你不要说说就差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少奶奶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受得了。她偷偷用瓷碗碎片划了自己的手腕，等发现的时候早已去了多时了。”莞芷补充道，“虽然我不喜欢她，但这个事情真不是说谁对谁错就行的。”
“可是这跟二公子和夫人关系不好有什么关系？”
“哦，那个呀，我还没讲呢。”
子衿真想把她揍一顿，话不要说一半好不好。
“因为大少奶奶在为难她们的时候，夫人就把二少爷，也就是二公子脱给大少奶奶抚养，我是很不明白这种行为，夫人为什么这么做，谁也不知道。二公子离了娘亲，不哭也不闹，那段时间倒是和大公子关系很好。等大少奶奶去了，二公子和夫人就有了嫌隙，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原来是这样，”子衿了然，“难怪在前厅，夫人在的时候都看不到二公子，可是现在二公子和大公子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哦。”
“这个嘛，”莞芷低头，“或许兄弟大了，就有了一些隔阂也说不定。”
子衿看着莞芷低着头，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能讲的，总之这些事情比较怪异。子衿又开始心疼奕卿了，从小没接受母爱的苦娃娃，到如今还梗在这事情上，也没人可以排解排解他。就完全忘了同样命运的大公子。
“只是不知道夫人在那个时候又有什么样的故事，能留下这样的扇影，美人如面，现在人事已非。”悠悠地叹口气，子衿感觉很无力，好像命运从来都不是按照既定的规则去运行，人没有那个能力去掌控。即使再强大，在命运面前也只是海中的沙，天上的云，飘渺即逝。
两个人还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一屁股坐在她们前面。“你们是要虐待儿童吗？”
嘟着嘴的娃娃果然很可爱，子衿回神，“怎么啦，娃娃？”
“现在已经午时了。”景烁无力，指指摆着的大沙漏。
“哦，天哪，莞芷姐姐，快去做饭吧。我们今天要吃什么？”
“放心好了，食材我都准备好了。指望着你这大小姐我们还是去喝西北风吧。”莞芷起身，擦擦手拉着子衿进厨房。
“娃娃，要不你自己玩会，我们一会就好。”走远的子衿巴拉着门回话。
景烁慢慢转向她，一字一顿，“我要吃饭。”
“好好好，走啦。我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