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运筹帷幄【上】(1 / 1)
萧凊哲拿起电话拨了白茹卉的号码,通的,没人接。放下电话,拿出手机准备再拨过去,可手机却先响起,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白茹卉清甜的声音:“不好意思,刚才有事。”
萧凊哲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家里的电话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
他一笑,又问:“晚上有空吗?”
白茹卉迟疑了片刻,说:“晚上我要陪儿子,他昨晚发烧,今天刚挂完点滴回来。”
他问:“严重吗?”
白茹卉直起身子,说:“没什么大碍。这个季节的流感,过去就好了。小孩子总要些小打小闹才能长大。”说完把半干的一只手往围裙上正反拍拭了两下。
萧凊哲从那张真皮老板椅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瞰视群楼:“那晚上我去你家,可以吗?”
白茹卉怔了好久,环看四周,手指绞着电话线一圈绕紧又瞬间松开。他从来没来过,今天说要来很出乎意料,况且这个家她也没打算他来,于是说:“明晚我有空,改在明天可以吗?”
只听见他说:“就今天吧,也应该过去看看小齐。”像是没多考虑就说出口。
这样的说辞使她眉微微一皱,这次回来很少见他会有这样不容拒绝的回答,但还是想争取下自己的意愿:“你来怕不方便,还是改天吧。”
萧凊哲想了想,问:“怕我打扰到小齐?”又说:“你很少带他出去玩,有个叔叔过去陪他玩应该很高兴,你不应该替他拒绝。”
白茹卉突然被戳到软肋,自从回来她就很少带儿子出现在公共场所,其实连她自己也很不愿出现在公共场所,总想带着儿子隐居在哪个桃花源,从此不再被打扰。可现实不允许,不允许人随心所欲。
“好。”最后她轻松地说,“记得给小齐带礼物。”
“没问题,你也有份。”
白茹卉报了地址后就挂了电话。看着整洁的屋子,是很整洁但很拥挤,已经没有好收拾的了,解下围裙,吩咐保姆去买菜,而自己在婴儿房照顾孩子。坐在那小小的婴儿床旁,轻轻哼起歌谣,手不禁跟着歌谣缓缓在床头有节奏的拍着。
凝望那张小脸,还泛着点不自然的潮红,因为早上打点滴的时候闹了好久,所以现在睡的很香,一呼一吸都那么美好,不愿去惊扰,也不愿被惊扰。
萧凊哲敲门。白茹卉抱着十一个月大的儿子去开门,儿子小齐还在怀里依依呀呀地哭着,一见到萧凊哲就停住不哭了,刚十一个月可能见了陌生人吓到,直往白茹卉怀里钻。萧凊哲进门把一大堆玩具全搬出来,挨个拿着哄也哄不到他怀里。因为刚学走路所以总粘着白茹卉,又想着拿地上的玩具,又防着陌生人,萧凊哲靠近一点,他就往后缩一点,最后萧凊哲只好放弃逗他玩的念头往外面的客厅走。萧凊哲一出去,白茹卉就叫保姆进婴儿房陪着小齐,小齐被大堆的玩具吸引又有熟悉的人陪着,就自顾玩了。
萧凊哲去阳台点了根烟。白茹卉倒了杯温开水,递到萧凊哲面前:“今天匆匆来我家,是不是有要紧事?”
萧凊哲接过杯子:“你今天要对我说实话,或许我能帮到你。”
白茹卉转身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家徒四壁。在外面我是硬撑面子华丽丽的站在你身旁。”
萧凊哲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那只剩下小半截的烟留下长长的一段明亮的红:“华丽丽地站在我身旁不是你的风格,如今这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茹卉轻轻一笑:“从前我是不希望太多的出现众人面前,可现在不一样,人总是会变的。”
“当年是我……”萧凊哲没说出下文就被白茹卉截断:“何必再提当年,我知道你从来没爱上过我,最多只能算喜欢。或许你会娶我,可我不希望自己只能当你的贤妻良母,我希望我的那个他可以和我风风雨雨同甘共苦。”顿了下又说,“当年你的决定是对的,早点打断我不该想的翼梦。”
萧凊哲指尖的那段红渐渐黯淡,最后全部变成灰,风一吹就那样灭了。弹掉烟蒂,问:“为什么要离婚?”
白茹卉转身,手臂撑在栏杆上:“说了你别笑我。”
“我结婚可能就是为了离婚,当初只是有这样的念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真的。小时候父母总是教我如何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听多了也就烦了。可惜没办法,在那样的书香世家不得不学,学了又要让我用起来,到了适婚年龄一定要嫁人,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希望全部在我身上。自从和你断了之后马上给我拉了门亲事,那时我就想,嫁谁还不是一样,反正都是要嫁,结果立马就嫁了。”
萧凊哲问:“他对你不好?”
白茹卉自嘲一笑:“有时候人不是他对你好,你就对他好那样简单。他对我还算不错,也不见的很好,心隔的太远什么都没用。我现在才体会到古时候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是怎么过的了,两人不是一路人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真滑稽。三从四德固然好,三妻四妾也固然好,最后还比不上红楼里的烟花女子,其实我明白烟花女子最解风情,最懂人心。”
萧凊哲只是听着,如今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不了解她的。
“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我跟他没戏。没有一点眼神交流,只是彼此打量。结果我符合他做妻子的要求,他不符合做我爱人的要求。结婚头几个月还算好,可自从我怀孕后我那骨子里的坏脾气全爆了出来,他觉得我简直不可理喻,我就不可理喻给他看,最后他不回家着了小三的道,我却觉得解放了。他犯了个其他人都可原谅只有我不能原谅的错误,刚开始两家人都向着我,等他们知道我是真要离婚时谁也不站我这边了,让我忍,说男人都这样。”白茹卉说到这才开始往下掉眼泪,“我爸妈说我要是离婚,他们就不认我。瞧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说到做到。”
萧凊哲不知该怎样安慰,想了下说:“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只是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
“我现在谁的可怜都不需要,只有自己靠自己。好不容易争到儿子的抚养权,如果我连生活都维持不下去那我会丢掉儿子的抚养权。”
萧凊哲问:“我能帮到你什么?”为了打消白茹卉觉得是施舍的念头又补充上一句,“我是做为一个朋友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你一把,而不是可怜你。”
“继续让我曝光在镁光灯下,我需要名气,我的画廊也需要名气。没想过什么大红大紫,只要能维持生计就可以。”
“不想当军官的兵不是好兵,你不想大红大紫说明你没有斗志。一位成功的画家是需要有野心的,有野心加上名气在如今的社会才算得上成功,我不想看到你像梵高一样死后才得到殊荣,应该像毕加索那样自己的辉煌自己可以看的见。你的要求太简单,在如今社会不适应。我帮你明确目标,你的目标是钱。”
白茹卉不可思议的盯着萧凊哲,萧凊哲又说:“当你有了钱之后,你就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资源,画家、母亲两者之间随意转换。你现在画家和母亲两者都做不好,更别谈什么出色。到时候有了一切,你的亲情也会自动来找你。”
白茹卉吃吃地笑起来:“你这样说似乎事情很简单。”
“是挺简单,你现在需要包装,里里外外都要包装,既然你懂生活,那就做个身价高一点的画家,我投资,你出力最后各得其所,你看怎么样?”
“让我想想。”
“你的画我见过不少,虽然外行也知道画的绝不比别人差,我是商人,不做眼见着就亏本的买卖,还需要想吗?”
白茹卉探头往婴儿房看,小齐正坐在地上捣弄着那辆变形金刚,小指一按发出响声逗的他咯咯大笑,还兴奋的冲着保姆叫“姨”,拉着保姆的手一起玩,不由的嘴角跟着小齐的一举一动而动。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萧凊哲喝了口水说:“有空多带小齐出去玩,正长见识的阶段对什么都好奇,整天呆在屋子里没好处。”
白茹卉不说话,唯有儿子的事现在能牵动她的心。
萧凊哲又喝了口水,问:“以前我身边的人有谁为难过你?”
白茹卉眉心动了动,说:“只有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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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熙熙攘攘,那两排法国梧桐摇曳着茂繁的枝桠。一眼望去两排中间的大车贴着小车,小车贴着大车,总是参差不齐,好像缺了口子又断不掉。苏荷驾车回书店,一晃又是一个多月。小姨的糖果连锁店交给正在空闲的叔叔打理,因为对这一行业不熟悉,所以苏荷也留下帮忙,刚开始两人都难上手,对哪一方面都是很生,总算过了万事开头难这一关,渐渐上道。
对于小姨,苏荷心底又多了个心结。走的匆匆,一点交待都没有。糖果连锁店和表弟是苏荷誓死要捍卫的,这两样是小姨生前的命根,更是寄托,所以死也不能丢。遗嘱上是表弟的名字,看日期是很早就拟好的,几年来都没变过。表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难保不会回来窥觊这一份财产。
小姨恨这个人,肯定恨不得能杀了他。苏荷也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朝朝暮暮面对的那个良人突然有一天对着你说他已经爱上别人,当多年后原以为已经忘掉这个人时,这个人突然摇身一变以一副人人唾弃的丑陋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摇着尾巴,不是乞求原谅,而是来讨债。天崩地裂都不如这来的震惊。
小姨从来不会对妈妈说这些事情,那天那个人走后小姨就再也控制不住打电话给妈妈,妈妈死死的握着电话,就那样不声不响的握着,听着,隔着那长长的电话线,突然一阵巨响震透了心,霹雳啪啦,是小姨倒地的声音。
脑溢血,没有比这种病更致命的。妈妈一直责怪她自己去的太晚耽搁太久,苏荷想了一夜,骄傲如小姨,可能更希望自己走的干脆,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苏荷觉得自己清醒的可怕,从来没有比小姨走的那天更清醒过。
人算什么,不过是一叶浮萍,最后都将化作朽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