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现场(1 / 1)
吃完饭正打算离开,刘经理叫住了我,“差一点忘记了,电俞,下午两点左右,有电视台的记者要过来,你得帮他们一下忙。拉一根电线到船上去,电视台要摄像。”
“摄像机需要电源?不是用蓄电池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到时,你就在旁边就是。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你别慌走,稍过一会儿,点把钟的时候,你到我那里去一下,我把登轮证给你。没有登轮证是不行的。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应该已经晓得了,上回政委都跟你们讲过了,不需要我再说吧?”
“不需要,我都知道”,我赶紧说知道。抢在他喋喋不休之前把他的嘴巴堵住。
两个月前,一条叫巴克-凤凰的新加坡籍集装箱船到港前,边防武警的政委就来到码头,给我们所有人上了课:什么外轮是流动的国土,登轮必须要有边防开出的登轮证,上外轮就等于出国,不能给国家丢脸,不能泄漏国家机密,面对外国人,要表现的不卑不亢,等等等等。
说是两点,去了,码头上鬼影子也没有。除了一个武警从吊机的阴影里走上来,问我是干什么的,没有别人。我说是码头上的电工,听刘经理说,电视台要过来摄像,我是来给他们接电源的。他说,还才呢,板着脸要我回前面去。
直到四点多,刘经理才从楼上伸出头来,喊我。进了办公室一看,有个武警在里面。看样子像个头头。
“他就是我们码头上的电工,”转过来又冲着我说,“船上要进行摄像,你去帮忙把电接一下。”他事实上已经跟我交待过了,又说了一遍。
船上的货已经卸完了,原本说连货连船一起拖走的状况没有发生,货主康越公司的老总虚惊一场。船上的人全押走了,接受审查讯问。
十几个武警官兵禾两个电视台的人已在等候。我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自己也成了个人物似的。急急忙忙将电接上装上一盏一千瓦的碘钨灯用作照明。我不清楚,光天化日之下摄影,要那么强的光源干吗,阳光很灿烂,灿烂的让人接受不了。
武警在前面带路,我还有那两名记者跟在后面。当然我得扛着那死沉死沉的灯架子。到了货舱禾锚链舱之间——一条宽不足一米的狭长通道处停了下来。那里堆得是满满当当,缆绳、帆布、铁链、救生圈,救生衣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想任何人见到都要望而却步。除了工作需要,没有办法,才会去动它们一下。
武警当中一个年岁相对大些的。我一直弄不明白,军服上的标明身份的星杠应当怎样解读。我想他应当是个官,就是看不懂他是什么级别。只是觉得他面目慈悲红兴满面体态丰盈,很像是某国家机关里的食堂大师傅。
他指挥着两个年轻的武警将一些杂物挪开,露出一小截过道来。
“偷渡分子用来藏身的地方就在下面,”大概是以为两个记者已经进入了状态,正在摄像中,跟着我一道过来的武警文绉绉地说了这么一句。不是很顺耳。
入口在什么地方呢?
我想两位记者的想法和我一样。看上去是铁板一块,哪里有入口的影子。他们没有出声期待着下文。
“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来的,”带我过来的武警笑着说,有些得意,“给我一把改锥(螺丝刀)”旁边就有人递了一把一字螺丝刀给他。他蹲了下去。开始撬脚边上的一道电焊缝,“这道焊缝是假的。不用放大镜是看不出来的,踩在上面也很踏实,”他边撬边解释,撬了有十多分钟,额头上的汗珠子往下直滚。被撬的地方纹丝不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撬错了地方。“拿一把榔头过来,”抹了抹眼睛里的汗水后,他又对旁边的人说。连忙有人去找榔头。
边撬边打,在榔头的帮助下,武警终于在汗水浸透之前,把一块厚约一厘米,呈梯体状的铁板撬起来一个角,另外两个武警赶紧上去帮忙。终于,一个方方八十厘米左右的洞口出现在了大伙眼前。里面是漆黑一片。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货舱与锚链舱之间,狡猾的犯罪分子就在躲藏在这个洞下面,妄图偷越国境的。---------,现在,就让我着大家一起下到洞里面去看一看洞里乾坤!”两个记者当中那个戴眼镜的,站在镜头前面边说边调整个声音高低以及腔调。就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反反复复说了六七遍,那个摄像的才说,好了。
两名记者下到了洞里,灯也被他们接下去了。我跟着往下去,下到一半,我就不想往下去了。尽管只有几步,我已经感受到了下面有多热有多闷。浑身上下的汗水淌的就像有千条万条的舌头在你的身上舔似的。想想从这里到日本至少也要走三四天。就算有吃有喝,在这么闷热的条件下,如何承受得了。如果有货物装到日本还要好点,货物堆起来会帮助阻挡阳光。如果是空船太阳赤裸裸地照在舱壁上,人在洞中,岂不跟呆在烧烤炉里差不多。
我刚爬出来一会儿,两名记者也爬了出来。像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大口的喘气,说要了老命了。
“这铁板一盖上去,他们怎么呼吸?还不闷死?”
撬铁板的武警,指了指船舷边上,立着的两根手腕粗细的弯管说,“空气就是通过这两根管子进去的。当然换气也要靠它。”
“就这么一点粗的管子,够四十个人呼吸?”戴眼镜的记者惊讶道。
“装四十个人是大副交待的。船长则交待说,要装八十个。”
“八十个?那在里面不是动得不能动了。扎在里面。解手怎么办?”记者又问道。
“你以为他们是在住宾馆呢!尽管少吃。大多数人都穿了成人尿不湿。”撬铁板的武警似乎是边防站的新闻发言人类的角色。他负责了所有与记者的谈话任务。而那位应当比他级别要的“食堂大师傅”则一直在旁边和颜悦色地看着。”
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则报道,说荷兰鹿特丹警方在一集装箱内发现了几十具中国偷渡者的尸体。看过那则报道后的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悼,而是急不可待地说一句话,“祖国真的就这么让你们讨厌吗?豁出性命来也要跑到国外去?”
“七死,八活,九翻身”刘经理说,这是搞码头的人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说七月份是码头经营最淡的季节,到了八月有所好转,直到九月才会打翻身仗。今年有点儿特别。到了七月下旬了,码头上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好望角之鹰”还趴在窝里,那边传真就打过来了,菲律宾的一条轮船,“海上花”已经停在锚地,等待入港。
经过与边防协调过后,租来了一条拖船把“好望角之鹰”拖到锚地,腾出泊位来让“海上花”过来。
“海上花”上面居然有我的一位安徽老乡。合肥人。大连海运船舶学院毕业的,在“海上花”上做四鬼(thirdengimeer),也就是三管轮。
老乡遇老乡,隔着一条江。尽管他是江北我是江南,何况他还有一种游子的身份,我和他不一会儿就推心置腹起来。
他对我说,他们老鬼(chiefengineer)是瑞典人,最喜欢打乒乓球,他打不过他。他就嘲笑他,乒乓球不是中国国球么?怎么就这一点水平?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心想趁着这次回到祖国,何不趁机教训教训他。问我们码头上有没有高手,让我无论如何要帮他这个忙,杀他个落花流水。
如果码头上实在没有,麻烦我到市里帮他找一个来,需要多少钱,他来出。一千、八百,都没有问题。关键是要能把老鬼一举拿下。
怎么说呢?我又没有见过老鬼的实力。如果,对方是象瓦尔德内尔那一级别的,为了打败他,那我还不得跑到正定去,从国家队调个把人来。我要能调得动唉?我算老几啊!
所以,我不好马上就答覆他。只是说,瞅个时间,他跟他打两盘,我在边上看看。心里有了底,码一码,是不是需要到外面请的。他说,那没问题,只要能给他报仇,别说打两盘输两盘,输十盘,他都愿意。
合肥老乡马上掉过头去,到机舱里去寻他们的老鬼。不一会儿,带着老鬼就上来了。两个人象上足了发条的马达似的,直奔甲板二层的活动室而去。我则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两人乒乒乓乓打了几个回合以后,我才象个没事人一样,站到门口看了有三五分钟,转身就走了。心里基本上有谱。对方高吊弧圈拉得很好,处理球也相对稳健,觉得以我的水平打他有相当大的难度。我打乒乓球是野路子,过于毛躁,前三板打不死人,我就要自杀,往网上撞,要不就化作流星,往人裤裆上砸,往人脸上飞。
必须要有一个比我的水平高出一截子的人,才有把握将他搞定。没有十足的把握冒险不得。
关系到国家的声誉,事情重大,我可不好擅自作主。从船上下来,立马跑去报告刘经理。刘经理听后,一脸的严峻,如临大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