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二阎王悔恨罪孽，苟财主身患重疾（1 / 1）

贯钱又起了一筐萝卜，她抱着竹筐，准备起身，回头看见报丧的人还在院子里站着，就淡淡地说了句：“行咧，你回去忙你的去，我知道咧。”

报丧的人一看主人下了逐客令了，只得告辞，空车回到县城，把情况一一向二佛爷说了，二佛爷气的把茶杯摔到地上：“死女子和苟耀堂过老东西一个驴脾气，心瓷的跟砖一样，不来甭来！”

报丧的下人走后，梅朵喊着饿了，婉儿带她去找吃的。贯钱依旧在菜园里起萝卜，新鲜湿润的泥土里，间或有促织（蟋蟀）跳来蹦去，飞到草丛中不见了踪影，就像小孩一样调皮，看到这里，贯钱的眼泪瞬乎落在手背上，冲涮出一条土黄色的泥痕。

魏宅出殡的当天，有人送进一个大包袱给二佛爷。二佛爷抬着疲惫的胳膊，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面包的，全都是一到三岁男孩的棉袄衣物，精致的虎头鞋，还有绣着虫鸟的肚兜。这样精致鲜亮的活计，除了贯钱，别人做不出来。

二佛爷看完这些，闭上眼睛，对丫鬟说：“一会子下葬的时候，把这些都给孙少爷放在墓里。”

自从丧事办完后，二佛爷就一病不起。一天，街道上来了个算命的瞎子，拿个破碗就往魏宅里闯，撵都撵不走。二佛爷差人把这个算命的瞎子老汉请到屋里说话。

瞎子进屋后，直奔二佛爷的病榻，他摸了摸二佛爷的天灵盖，口中念念有词：“

可怜一心向佛前，

谁想红尘犯孽缘。

痴男苦女追财利，

哪知财利皆虚矣。

善果还需善福种，

孽障仍由孽念来。

若能放下心中恶，

菩提自然顺善来。

”，说罢，抢过二佛爷脖子上的佛珠，夺门而去。

二佛爷细细思量着算命下子的话，整晚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唤来一直照顾自己的二侄子魏金宝，把县城里的粮铺也交给他管理，自己带了丫鬟，住进了香火鼎盛的无量庵，从此整天吃斋念经，只以古佛青灯为伴了。

初冬的时候，赌坊的人来找贯钱，说苟耀堂得了重病，让家人去看看，二佛爷魏玉桃的几个侄子都没人愿意去，赌坊的伙计只好来找贯钱。贯钱得知苟耀堂病重的信儿后，着急忙慌拿了些钱，和婉儿雇了辆车，把苟耀堂从那个“销金溶银”的地方拉回了苟家窑。

喜晨早早就去镇上请了郎中来，给苟耀堂看病开方。

苟耀堂人早已是面黄肌瘦，形如枯骨，眼窝深陷，不仔细看，都认不出他是谁。贯钱看到苟耀堂这个样子，眼泪不禁往下流。苟耀堂咧着嘴笑道：“瓜女子，哭啥哩，你大我还没死哩。”

贯钱抹着眼泪笑着说：“大呀，你寿数还长着哩，阎王爷不敢收你！”

苟耀堂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大我心里量清着哩，我寿数到咧，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呀，想我苟家几代单传，到我这里，不但败了家，还断了香火，这叫我咋合眼呀！我死了没办法给苟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呀”，说着强撑着力气，捶打自己的胸口。

贯钱端着药，安慰道：“大，你放宽心，这不是还有我呢吗，你好好的吃药养病，才有孙子抱呢，你放宽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咱屋成天能走背字，咱屋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完慢慢地喂苟耀堂喝药。

晚上回到自己屋里，贯钱看着熟睡的梅朵，想着苟耀堂白天悲痛的神情和说过的话，一夜未眠。第二天，她伺候苟耀堂吃完饭和药，把梅朵交给莲子，又到凤能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凤能和她一起来到苟家大院。

“贯钱，你可要想好呢，去清凉观的事说好听叫求子，说难听噶就是借种，那是实在生不下娃子（儿子）的人家才会去的地方呀，你年轻轻的，可以再找个男人，你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凤能劝贯钱。

贯钱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婶子，我能等，我大等不了咧，号脉的先生说，我大没救咧，长能耐和一两年，短就这三四个月，我想好咧，能叫他高兴一天是一天。这三天就麻烦你照顾我大，我三天后一定会回来的”，说罢，提着包袱，出了门。梅朵看见自己的母亲要走，顿时小脸就皱了，在后面哭着喊着追她，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她却连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