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可怜白发哭黑发,金门闹殓为哪般(1 / 1)
苟家小妾的事,是贯钱看在眼里的,但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二佛爷何以那样从容淡定地,亲手给惨死的小老婆穿老衣(寿衣),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成殓那天,小妾金穗的娘家妈,哭的惊天:“哎——我苦命的穗穗呀,唉——我娃去的冤枉呀,哎——你咋不把妈带走呀——”。
她死扒着棺材檐儿不撒手,鼻涕尺长,有几次差点掉进棺材里。因为要封棺,怕误了时辰不吉利,苟家帮忙的婆娘们只好死拽她,试图让她离开棺材,撕扯之间,她披头发散发的,衣服上的补丁都开了缝,纽盘儿尽开了,露出一大片白扑扑的胸膛。
在场的亲戚们,没有不动容的。金穗的娘家人,把二佛爷魏玉桃念经的佛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喊叫着要她给个说法。
金穗她姑金花素日里就是个厉害角色,泼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金花把白布孝帽系在腰间,扯着嗓子跳着跳着骂:“魏玉桃,把你妈给X咧,你皮能很麽,把我穗穗害死了你藏起来不见人咧,你还顶神,顶你婆个脚,心都哈成嘛咧(坏透了),看你祖坟给冒开黑烟咧,生你麽个哈货!”(此处是骂人的粗话,大约陕西本土的人才能看懂,笔者写到这里也很汗)。
二佛爷只躲在堂内一声不吭,也不出门。穗穗她娘家大(父亲)金得利蹲在墙脚抽旱烟。
任由本家的男劳力们,在苟家大院胡来,他们见东西就砸,见人就骂。
金得利能在苟家大院耀武扬威,可是他却不敢碰苟耀堂一根手指头。他不笨,按辈分算,苟耀堂是他女婿,更是他的财神爷。
他贩大烟的本钱都是借苟家的,连他兄弟得财种大烟的地,都是租苟家的。
苟耀堂见状,也不闻不问,毕竟穗穗之死,他们苟家理亏,所以只吩咐了长工黑黑从后门出去,往县城找他丈人去了。
不一会儿,二佛爷的娘家弟弟也带着一伙人从县城赶来了,还叫来了县警察署的朱管事。
金家两家亲戚就在搭着麦草棚的苟家大院杠上了,好多无关紧要的五服外戚(五代之外的旁系血亲),把吊孝时的补丁孝帽脱了,拿着夹了咸菜的麦面馍馍,站在墙根一边呺饕大嚼,一边看热闹。
人太多,院子容不下,有的人干脆拿着馍,爬到土墙头上去了。这场面,比药王庙会看大戏还热闹。
众多丧客中,估计真正吊唁的没几个,全都是冲麦面馍馍来的。最后,这事儿由于朱管事和村里老五爷的劝解,说和,两家亲戚架没打成。
由苟家每年给金穗娘一石麦,俩斗黄豆外加五块现大洋就成了,另外厚葬金穗。
二佛爷娘家是县城里的大户,她大(父亲)魏藏财和县长很要好,这是满县的人都知道。
大约金穗家是小门小户,觉得惹不起魏家,再者,老五爷是阴阳先生(看风水的)在十里八乡颇有威望,多少也要买他老人家一个面子,这件事就此搁下(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