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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过后,维克多想要下床出去走一走。
“躺在床上我永远也好不起来,生命在于运动,我要出去走走,你扶着我。”显然,最后的要求比身体健康更有吸引力。
“去哪儿?外面吗?”
“当然,难道就在这个房间里,或者是这个封闭的基地里?”
“你现在只能在床上躺着,哪儿也不能去。”
“为什么?”
“这是我的要求,可以?”
“当然,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好好躺着。”
“可是我想出去走走,你扶着我,到小镇上去,最好去看看小汤姆!”
“闭嘴,躺下,我不想打断你的肋骨,你应该为我考虑,我不可能扶着你到镇上去,我不想和你保持密切的关系,若被我的同胞看见了,他们会把我当成叛国者一样。”
玛利亚的确快要把维克多的肋骨压断了,他很想下床去走走,她坚决不同意,于是在床上发生了争执,最后她不得不借助身体的重量让维克多动弹不得——可是那样的姿势——就算是维克多这样的傻瓜也意识到自己走了好运,玛利亚的嘴唇近在咫尺,于是他天真地以为这是个机会,既然玛利亚不介意他们之间这般亲密地挤在一起,单纯地只是一个吻的话——或许可以解释成一个意外,明明靠得那样近,碰一下也没关系的——在恋爱中,任何鲁莽的行动都只会换来毁灭性打击——没错,维克多的确是触到了玛利亚的小嘴,然后得到的是一个大耳光——“维克多应该征得我的同意后才能吻我,那是我的权利,你把她夺走了!”
玛利亚躲得远远的,躲在窗帘里,恶狠狠地盯着维克多,仿佛受惊的小兽。
这一巴掌打在脸上真的很痛,清脆的声音若传进威廉耳朵里,一定会让他高兴得在厨房切到自己的手。
就算吻到了玛利亚,维克多也觉得自己并未赚到便宜。他应该明白玛利亚就是那种阴晴不定的古怪又有趣的性格,如果他是一个波兰人还好,可惜他是一个德国人,这就注定了他若爱上玛利亚并为了能娶到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代价便如同光着身子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
“对不起玛利亚,我不该这样伤害你。可是,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玛利亚,我喜欢你!虽然你才十四岁,但是——你是个好女孩。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让我动心的女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采了那朵花,插在耳朵上的样子,太美了!就是那时候,我完全被你俘虏了,真的。希望我这样说没有吓到你,毕竟你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小女孩。你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女孩,有着自己的小脾气,我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你,向你表达我的心意。你还有着一颗爱国的心,你讨厌德国还有德国人,我可以理解,你对我们抱有敌意和轻蔑。我试着向你证明我不是一个坏人,我没有能力让你接受我的国家和现实,我只想让你接受我,接受我对你爱慕和追求——也许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你才会喜欢上我——若没有战争,我们怎么会相遇呢?我都不知道该去咒骂谁了,这该死的世界!”
维克多仿佛在咒骂自己的愚蠢,他不该这么快就暴露出自己对玛利亚的渴望,他想得到她,她的全部!
“这算是表白吗?”
玛利亚突然从窗帘里走了出来,回到维克多的床边,却没有看他,她玩弄着自己的裙摆,像是在犹豫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拒绝呢?
“维克多谈过恋爱?”她吐出这样的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也没有,也许我们可以来试试!”
这些都只是我的想象,我实在没法知道爸爸当时是如何向妈妈表白的,很多故事他都没在日记里提及,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来完善爸爸妈妈经历的那段快乐时光,总之,这天之后,维克多和玛利亚的人生便交织在一起——辛德瑞拉
维克多现在该跑出房间去组织一支军队,让他们排成一排,向天鸣枪庆贺——还是算了吧,他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抱紧玛利亚。
他真的这么干了,玛利亚也再没有给他增加新的痛苦记忆,此刻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啊,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上尉闯进了两人的两人世界.
他刚想退出去,玛利亚就叫住了他,“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准备让他放开我了,他抱得太久,我脖子都酸了,几乎不能呼吸,恋爱也不全是甜蜜。”
“你们似乎是天生一对。”上尉笑着将手中的信递给维克多:“从柏林来的信,你爸爸和妈妈写给你的。”
维克多发现信件明显被人拆开过,发出疑问:“你看过了?”
“嗯,这是工作需要。”
“那是违法的!”维克多一下子生起气来,个人隐私权被侵犯了!
“可是这是战争年代!我说了你别生气,事实上你给你妈妈写的信我也看过。在注意到你用了很多违禁词汇后,我帮你修改了一下。最后发现我涂黑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就自己提笔照着你大概的意思给你妈妈写了封信,不然你的信根本寄不到你妈妈手里,甚至会招来大麻烦!我要提醒你,在这个通讯被管制的时代,不要用审查官看不懂的语言给你妈妈写信,运气好他们只会撕掉,也有可能他们就会追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德国军官使用法语给父母写信,这有可能是给敌人的情报!你能有点常识好不好?你爸爸就算忘光了法文,你也不要这样给我添麻烦,好吧?虽然年轻时意识到投降时可能用得到,所以就学了点法语,但要读懂你的信我还是吃了很多苦,就像舌头和牙齿变得不认识般,经常咬在一起。”
听了上尉的话,维克多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一味坚持这战争年代根本不存在的个人权益。
“那好吧,我向你道歉,但是下次,我希望你能当着我的面拆我的信,我也不喜欢别人看我的信,如果有什么不妥,你要当着我的面做出修改,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想表达的事向我妈妈表述清楚!”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收到上司的通知,你爸爸用给这里的官兵寄送慰问品的名义向军队借用了两辆顺路的卡车给你寄送私人物品,全是你想要的东西。那些家伙还向我抱怨了好一阵,那是明显的违法行为,但是他还不能就此处置你,所以让我对你提出警告。”
“当然,出于你对我在信中表示的感谢,你的爸爸在信中提到会顺便邮寄了两箱最好的香槟酒给我。嗯,其实是我用你的名义在信中要求的,说是你想送些礼物给我,因为我对你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上尉在信中耍了些小伎俩,现在正洋洋得意。
“你,你太卑鄙了!”维克多几乎要跟着上尉一起笑出来,却又笑不出来,两种想法一起冲突,就咳嗽起来,也生不了气,一旦再激烈些,他的肋骨就会再次断掉。
上尉的波兰语相当好,而且他在玛利亚在场的情况下特地用波兰语跟维克多讲话,完全不避嫌。这些玛利亚全听进耳朵里,在他走后,她倒在维克多身边一改严肃的面容大笑不止---
“我还是给你读我妈妈给我的回信吧,是德文,我用波兰语念给你听,你头枕着我的腿,有什么关系?你已经答应我了的!没关系的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也不必担心我的身体,靠近你,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玛利亚把头枕在维克多的大腿上,他背靠着床头,一脸的幸福,而她的脸上在扫过一阵阴霾后,马上转化为很期待的表情。
维克多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手温柔地将她的头发抚顺,使它们不会贴在她甜美的脸上,这样他便能看清她的脸。
她注意到他手心的疤痕,抓住他想要收回去的右手。
“这个是?”她打量着那个奇怪的疤痕。
“嗯,不小心烫伤的。”他吱唔着,想转移话题:“现在让我来念妈妈的来信吧。”
“半夜睡醒了,抽烟,却找不到烟灰缸,所以在自己手上掐灭了?”
“哪有那回事,我只是不小心而已,不用介意的。”维克多想要把手要回来,玛利亚却握住不放:“很痛吧?”
“一点点吧。”
“肯定很痛,这个疤痕的背后一定有故事,不然维克多不会逃避。”
“哪有?!”维克多急了,玛利亚依旧握紧他的手不放,在仔细端详了一阵后,她伸出舌头在维克多的伤口上舔了起来---
“苏珊娜如果被烫伤了,我就是这样治好的。”她说。
维克多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里,当他闭着眼睛享受这无法想象的抚慰时,剧痛让他惊醒过来。
玛利亚在他右手肉最多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牙印,虽然不至于流血,却真的很痛,很深。
“你干什么?”他咬牙忍着。
“只是给你留个纪念,我想告诉你,你现在所看到的所拥有的不一定是真的。好了,现在给我念你妈妈的信吧,我就这样躺着,躺在你的怀里,如果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不能动,不能把我吵醒了。”
维克多在细细品味玛利亚的话好一阵子却没有得到结果后,抽回手,打开信封,取出信,自顾自地念了起来,那时玛利亚已经闭上了眼睛。
“给我永远长不大的儿子维克多,我妈妈跟我爸爸一样这般看待我,但是爸爸是认为我没用,妈妈却是希望我永远不要长大,那样就可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收到你的来信,我有些惊讶,这差不多算是你第一次给我写信。你以前都没有离开过我,大学也是在柏林上的,很近,每周都可以回家,我们几乎不曾分开。现在你去了波兰,我们相聚并不遥远,对我来说信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我也在第一时间给你回信。你爸爸说随着战事的蔓延,如果战况恶化,这些家书会不被重视,也许以后我们的通信会更加困难,花在邮寄路上的时间会更多。一想到以后许久不能收到你的来信,总觉得悲凉。在那边过得好吗?吃得好吗?危险吗?我相信你不会说实话,你怕妈妈担心。我的确很担心你的安危,那里毕竟是波兰人的地方---”
“接着念啊,我还没有睡着。”玛利亚闭着眼睛说。
“哦,”维克多在大致浏览了一遍后面的内容后,便继续念下去:“我希望你老实呆在有德国人的地方,不要再到处乱跑,我想波兰人对你会有很深的敌意。这个,不一定吧,我妈妈担心过度了,至少,玛利亚已经喜欢上我了,不是么?”
“这一切都可能只是你的幻觉!”
维克多被泼了冷水,只得继续:“我已经命令你爸爸试着替你在柏林谋得一份职业,肯定还得在军队任职才能避免你被征编到前线去,一份轻松的,不会和同事起冲突的工作。我的天,我得给妈妈回信,让他们不要把我召回去!”
“维克多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更好。”
“你在说什么?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国家。”
“我不会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德国人会接受一个波兰人?是你一个,还是你们一家?你的邻居还有那些纳粹分子呢?”
空气似乎真的凝固了,维克多被包裹在绑带里,更加喘不过气来。
“我还是接着念吧,我妈妈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军队工作,但是没有办法,我们所认识的人有很多都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前线去了,你的爸爸若不把你送到军队,总有一天你也不得不到军队去。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很多事我们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巴黎沦陷后,我便失去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消息,你爸爸答应我会动用一切关系尽力去找到他们。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每天在家里祈祷着父母能平安,惟一的儿子又远在外面,日子的确是无聊。你要的那些东西,让我能找到一点事做,我会尽快安排好。从你的信中我读到,你似乎想和那里的小孩子成为朋友?虽然你爸爸把这解释称笼络人心,并因为你学到了他一点本事而高兴。但是我不这么认为,维克多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是真心想和那里的人成为朋友,而非是利用他们。可是,我还是好担心,我是个法国人,我能理解波兰人对德国人的恨意,你自己要小心,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信中提到的那辆自行车,已经散架了,虽然你我一直都有好好保养,但是确实年代久远,看着还行,一骑上去就散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爸爸太胖了,这不关我的事,我们一起去把它找出来,并谈论起维克多以前骑着这辆自行车是多么开心时,你爸爸就非得自己来试试。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的结果,你爸爸一屁股坐上去,就能把它压碎。呵呵呵呵呵呵---玛利亚,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不好笑吗?那我继续——我会给你买辆新的去,希望那个小女孩到时会喜欢。另外,从你的笔触中,我似乎读到了恋爱的味道,莫非你喜欢上了某个女孩?嗯嗯嗯,大概确实如此吧。漂亮的衣服还有那些可爱的鞋子,是给维克多心爱的女孩准备的么?不然维克多不会特别提出这些要求。可是从脚的大小来看,姐姐的年纪似乎也不大,难道你跟你的爸爸年轻时一样的嗜好?我也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被他骗到手的,那时他还是个美男子,现在已经变成一头猪了。我的经验告诉我,寻找结婚的对象就得找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单纯干净,和这样的女孩结婚,男人才会有幸福的感觉。你爸爸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离不开我,当然,这也和我的魅力有关,我还很年轻不是,还不到四十岁呢!嗯,我的妈妈现在还是魅力不减当年,不然我爸爸那样好色的男人也不会老老实实和她结婚。当然,我和他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接着念吧,不要发表感想,我自己能思考。”玛利亚嘟哝着,她开上去快睡着了,枕在维克多的腿上。
“哦,那我念快些,你好像想睡了?还没睡够吗?”
“现在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我想多睡一会儿,难道你有什么需要指使我去做的?”
“不敢不敢,你躺好吧。”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我好想知道,你在信里完全没有提到她的情况,但从你为她画下来的脚的样子来看,一定是个非常可爱又迷人的女孩子,能向我详细介绍一下她吗?是你们驻地军官的女儿吗?——我想我妈妈一定搞错了,不不不,一定是上尉随意更改了我的意思,我明明有说是我的波兰厨师的女儿的!”
“这样很好啊,我可是一个波兰人,德国军官的女儿才不会被你的父母讨厌啊。”
“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那好吧,我要睡觉了,在午餐送来之前,不要再打扰我!”
维克多的火气因为玛利亚毫不客气的言语而冒了出来,两人间的气氛有了些*味儿,玛利亚把头从维克多大腿上移开,在他身边躺下来,背对着他,也许已经因为生气而翘起了嘴,就差喷出更恶毒的言语来。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地成长,找到自己的真爱。还有那个女孩子,希望她健康快乐地成大,代我向她问好,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带来见我,我非常乐意向她传授抚养孩子的技巧。最后,就让我们祈祷这场战争以德国人的胜利为结局快点结束吧,你爸爸说我们已经玩到了输不起的地步!”
“我会给妈妈回信,说明我们的情况。”维克多对玛利亚说,她似乎睡着了,也许并没有睡着。他开始害怕起来,他根本没有得到玛利亚,难道就要失去她吗?
他给她盖好了薄毯,蹒跚着下了床,到写字台前开始给妈妈回信。
给亲爱的艾莉婕:
真正的爱情并不会因为年龄外貌的差异,岁月的流逝,国别种族和宗教信仰的不同而变质,我喜欢的玛利亚-卡钦斯基小姐是一个波兰女孩!
认真的维克多
一九四一年八月十八日
维克多把信装进了信封里,他回过过头去看她,玛利亚已经睡着了,他想亲亲她的脸,于是他走过去,弯下腰,闭上眼睛撅起嘴,在玛利亚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这一幕被刚好被不敲门就走进来的威廉看见,手中的餐盘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吓得维克多差点钻到床底下去——厨师长考虑到女儿可能没有吃早餐的缘故,所以这次午餐送来的时间较平时早了些,维克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噢,不!”
维克多为了他的胃发出前所未有的哀嚎,午餐的量足足是平时的两倍!
下午,夕阳的余晖正好撒进维克多的房间时,从附近地区请来的一位女医生来给他换掉绷带。
在那之前上尉特意来告诉维克多:“信已经寄出去了,但是波兰女孩被我替换成了当地的女孩。要避免使用敏感词汇,当然意思都一样,只是那些审查军人信件的人的脑子不好使罢了。当然,这些人也讨厌这份工作,多数就是把信拆开了又放回去,根本不会仔细读,但万事小心为妙。”
隐藏在绷带下的是浑身的伤痕,玛利亚搬来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医生尽量小心地拆解绷带。虽然有很小心,维克多还是皱着眉头咬紧牙关。
“很疼吗?”玛利亚关切地问,她大概不希望他死掉后再派来一位糟糕的长官。
“嗯,”维克多点点头,她马上皱起眉头捂着嘴,仿佛牙疼一般。
“你怎么了?”
“看见你满身的伤,就觉得很心痛。”
“是吗?真的吗?!你这样说让我觉得一点都不痛了!”维克多差不多兴奋得要跳起来,马上又因为过度的动作咬紧牙关,皱着眉头。
“请不要乱动!”维克多的举动让医生很不高兴,她尽量小心不弄疼维克多,但显然,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此让她的工作很难进行下去,她把头转向玛利亚,露出有些嫌恶的目光:“我能请你出去吗?你在这儿会妨碍我的!”
医生说的是德语,玛利亚听不懂,但她却能感觉到,她问维克多:“她在跟我说话吗?”维克多看了看医生,她低着头,继续为维克多用酒精清洗伤口。
他便摇了摇头,撒个谎也没什么嘛。
“她刚才在跟我说什么?”玛利亚认定医生跟她说了什么。
维克多又看了看专心为他治疗的医生,那人已经忘了玛利亚的存在,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这儿很好,充当了止痛剂的作用。”
“那为什么她要带着那样的眼神和我说话?维克多,你应该告诉我她的本意,我的眼睛告诉我她可没有夸我的意思。”
“我想你是误解什么了。”维克多吱吱呜呜,眼睛看向别处。
“为什么要紧张呢?我有抓住你的尾巴吗?”玛利亚一向对他紧追不放。
“好吧,我投降,这位女士她希望你能暂时离开一会儿,你在这儿妨碍了她的工作——只是因为我们德国人一向对工作很严谨的,所以她才会那样对你,她并没有讨厌波兰人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你希望我出去吗?”
“不不不,我希望你留下来多陪陪我,我现在全身上下都痛得快散架了,吗啡不是好东西,我不想用那个。酒精侵蚀着我的伤口,惟有你能安抚我的灵魂!”
“那你就给我闭上嘴少说话!”
玛利亚脱了鞋,露出美丽洁白的小脚,她抱膝坐在椅子上。她注视着他身上的伤痕,还有医生从他身上取下来的一圈有一圈带血的绷带,散发着浓厚药物怪味的绷带,以及医生娴熟干练的手。维克多却把目光落在她的脚上,那是一双让人疯狂的脚,美丽得让人窒息,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维克多恨不得把她捧在手里,用舌头去舔她的脚心,她因此发出的笑声将胜过天使诞生时发出的最纯真的欢笑。
但是现在他连弯下腰都不可能,他只能由衷地发出赞美:“你的脚是上帝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难道这双脚长在别人腿上而我自己不知道它什么样吗?”她并不乐意接受这样的赞美,显得很生气的样子,马上把脚隐藏进旧鞋里,她会那样坐着只是觉得这样比较舒服罢了,或许只是讨厌有人在她思考的时候打扰到她。
“如果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请告诉我,我一定改掉!”这样的话维克多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只要是对玛利亚说的,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用到挽救自己的幸福的行动中去。
“本来我是在思考维克多这样的牺牲到底有没有意义,就像怀疑我所知道的那些游击队员,他们的反抗能不能改变我们这个国家的命运?维克多的努力能不能改变我的同胞对德国人的认同?显然光这样是不能的!就在我得出这个答案,对未来充满迷茫,却又坚定了我对你们的恨意的时候,你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闯进了我的脑袋,你让我思绪差点摔下悬崖!还有,你对我的脚的赞美让我想起了一个可怕的故事,爸爸说有一个德国军官因为喜欢女孩子的耳朵,凡是被他抓住的波兰女孩都要被割掉耳朵,我的脚真有那么美吗?你会疯狂的喜欢上我的脚吗?你会把我的脚砍掉拿去当收藏品吗?”她带着恐惧拷问着维克多受伤的心。
医生的动作一度停止,维克多差点窒息,玛利亚的话宛如在他伤口上撒了盐水,比酒精更具侵蚀力。
那时夕阳刚好洒在他的脸上,她坐落在夕阳的余晖中,让他看不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