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1 / 1)
纷飞的雪花持续不断地飘下来,像极了羽毛。徐若桃倚在城墙上,望着整个哈图萨斯。
这座坐落于荒山之上,一年有好几个月都在下雪,距离最近的一条大河有八百公里。交通闭塞,城墙和建筑物统统用花岗岩建造而成,完全是一座永久性堡垒。哈图萨斯占地面积160英亩,要塞和住宅区从两道宽阔的山谷两侧向山坡高处延伸,并伴有4英里长的高耸环状胸墙。外墙上有七座城门可供进城,警戒塔台于城门交相呼应,对拱门起到了加固的作用,走廊通道支撑的巨大的、以青铜覆盖的木门通向防御严密的城门室。
国王的宫殿位于高耸的北面,周围有巨大的防御工事环绕,门口重复使用一套安全措施。狭窄的,有盖的人行道把巨大的王室建筑连在一起,涌向三个庭院,其中每个建筑外都有一个柱廊镶边,高耸挺拔富丽堂皇。而且每个庭院里都有一个人工水池的膜拜区,供奉着神灵和花草。
至于国王的私人房间则是在宫殿的最北角,可三面俯瞰多山农村地区壮丽的景色。国王房间于王后房间相邻,设有镀金宝座,镶钻祭品桌以及坚固的石头壁炉,壁炉旁边的通道正好通向乳品间、备膳室和厨房,以及庭院花园里的豪华卫生间。
徐若桃站在国王私人房间的阳台上,望着蒙蒙飞翔的雪花。身后传来老年人慈祥的问候:“这个角度,让人浮想联翩呐!”
她急忙回头,撞上老国王哈图西里一世温和的笑脸。虽然是历史上饱经战争洗礼的好战国王,可是到了晚年,卸下身上的重担,也能够读出只属于时间的沧桑。人一旦老了,就会铭记无法完成的心愿,而他的心愿仅仅是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徐若桃喜欢这种老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会解读出他的亲切。在没有亲人朋友的陌生世界,哈图西里却让她感到了温暖,一种源于亲情的爱。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伸手想要搀住他的胳膊。
老国王轻轻一笑,躲开她的手:“我还没有老成这样。”
“陛下,您的腿才刚刚经过治疗,不适合久站,我扶您到屋里休息吧。”她执意搀住他的手臂,帮他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哈图西里偏过头,有些不忍地问:“总让你陪着我这种老头子,不会腻吗?”
她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带着撒娇般甜腻腻的声音回答:“陛下很像我的爷爷呢!以前,在我的国家,我也经常陪爷爷出去钓鱼下棋,直到他离开人世。他走的那天我一直在骂自己不争气,没有尽到孝心。可是后来想想,能够在有限时间里陪着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毕竟我能够孝敬他的很少。”
哈图西里听着她的话,眼神望着窗外朦胧的雪花。
“你的爷爷是幸福的,我能够感觉到。”
“陛下,天凉了。”她搀起他慢慢往屋里走,西贝儿已经点好了壁炉,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屋子,更照亮了微凉的空气。暖融融的火光舔上他们的脸,温暖亲切。
徐若桃刚进宫的时候,还以为哈图西里是一个像穆尔西里那样残暴不讲理的老人,可是在第一次针灸不小心出错时,她得到的不是惩罚,而是包容。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认定,这个身经百战的老人除了权利更需要温暖。
几个星期的治疗,哈图西里的身体状况她已经了如指掌。本就是不久于世的身体,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看出了本人的精神毅力。他是一个国家的主人,也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在与病魔战斗的时候,亦是如此。
“陛下,晚上我让人准备了汗蒸。”徐若桃接过西贝儿递来的毯子,轻柔地盖在哈图西里的身上,眼角浅浅的微笑生动自然。
老国王舒适地躺进驼绒,淡淡地问:“那是什么?”
“我和医生们商量过,您的身体需要排毒。我们一起搭配了几味有助于排毒的药,在您沐浴的时候将其转化为蒸汽,蒸汽再通过皮肤进入您的体内,这样更加易于吸收。”
“这个方法是你想的!”老人歪头瞅着她,眼神柔和。
徐若桃点点头,谦卑地为他端来刚煮好的药。
“这个药空腹的时候喝最好,喝完这个您想吃什么晚饭?”
他接过药,顺从地吞了下去。
“晚上有庆祝小穆收复阿拉拉赫的宴会,我会出席。”
“您的身体……”
“放心吧,我有分寸。”
既然哈图西里执意参加,徐若桃也没有说什么。她收起药碗有些担心地嘱咐:“如果身体不适,请马上休息。”
他慈爱地笑着,指着窗外的雪花问:“这样的冬天,哪里也不能去。你在这里不会烦闷吗?”
“陛下,我还要替很多将军治病呢?”
徐若桃跪在他的床边,沿着他的指尖望着外面。
出去和待在这里一样,无论在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宿。反倒是留在宫里,可以保证暂时安宁。
“晚宴,你也去参加吧!我特意请了巴比伦的歌舞伎,你也去热闹一下,毕竟是年轻人啊!”
“谢陛下,但是……”徐若桃皱起眉,有些不想见到穆尔西里。
老国王摆上假装生气的脸,命令:“不许拒绝,总是让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会憋出病来的。”
她只好点头,慢慢退出了房间。
门外的西贝儿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拐进自己的房间,扭身问:“西贝儿,你想问什么?”
西贝儿迟疑着,眼神漂移不定。
“没关系,有什么你就说。”她揽上她的肩,仿佛在给予她力量。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知道了西贝儿的行为模式。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不会耍心机更不会胡说八道。甚至是埋在心里的事情,也会被轻易解读出来。
她拉住她的手,放柔语气:“说吧,咱们之间不要藏着掖着。”
“殿下!”她终于抬起脸,温顺的眼底流转着羞涩,脸颊上晕红的光稍显凌乱,她回握她的手,慢慢开口:“我有了喜欢的人。”
此语一出,徐若桃的脸马上开了花。她高兴地抱住她,一个劲儿地追问:“是谁?我认识吗?”
“马……马赫……”西贝儿垂下头,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徐若桃综合马赫的信息,得出的结论是:同样都是老实人,不存在欺骗。她松开她,语重心长地唠叨:“他是穆尔西里身边的将军,以后一定前途无量。你跟了他,会幸福的。”
“可是……”西贝儿再次犹豫着,眼神凝聚在地面上,“可是,殿下不会怪我喜欢穆尔西里殿下那里的人吗?你们最近总是吵架。”
徐若桃停顿下来,开始回忆最近一次见到穆尔西里时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来向哈图西里请安,在庭院的水池边两人打了个照面。她不想被老国王怀疑是穆尔西里派来的内线,索性不理他,结果穆尔西里来了脾气,一定要罚她不守规矩目无纪律,还派人把她推进了冰冷的池水里。现在想想,穆尔西里莫名其妙的发火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她拧眉,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西贝儿晃晃她的手臂,小声道:“其实,穆尔西里殿下有派人来探望您的身体情况,他还是想要道歉的。”
“好啦,不要因为他扫兴。我不会怪你的,马赫的为人我也知道,比穆尔西里强多了,你们放心的交往,我不会阻拦的。”徐若桃露出笑容,水晶一样闪亮的眼底仿佛有星光在晃动。
西贝儿放心地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在这个陌生的国家,能够找到依靠真的来之不易,她也希望自己的幸福不会影响徐若桃的心情。
西贝儿离开后,徐若桃拿出哈图西里送给她的衣服在镜子前比划着,虽然不想看见穆尔西里,但是能够看到3000年以前的歌舞,也是荣幸的。她要学着满足,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宫殿里的晚宴相当华丽,许多菜色都是徐若桃没有见过的。一向留恋与美食的她,徘徊在各色食物间早已忽略了那双死盯着她不放的眼睛。胡吃海喝的间隙,似乎还听到蒂内里要送礼物给穆尔西里,表彰他在战争中赢得了胜利。至于礼物是什么,早已经被自己的咀嚼声盖了过去。
酒足饭饱,一脸满足的徐若桃穿过热闹的人群,飞快地闪进走廊,准备抄人少的小路蜿蜒回自己的寝室。即使再后知后觉,她也明白穆尔西里愤怒的眼神总跟着自己。为避免正面冲突,还是逃跑更加稳妥。
拐过第三个别间,她跳上事先垒好的石梯,越过高耸的人行道。双臂已经攀住墙壁的边缘眼看胜利在望,突觉双脚一沉整个人自由落体般稳稳地砸进预谋好的怀抱。她懊恼地扬起脸,望着穆尔西里不甚友好的表情。
“下个星期有王室贵族的例诊,到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见面。”她挣开他的禁锢,退到墙角。视线里完全黑化的穆尔西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满,危险因子张牙舞爪,随时有可能兽性大发把徐若桃吞掉。为自保,她果断地亮出温柔微笑,慢悠悠地解释:“我没有躲着你,只是觉得在宫里见面对你的影响不好,现在我已经得到了老国王的信任,如果让他发现我和你有不正当的关系,后果将不堪设想,你不想我身首异处吧。”
早已经习惯了徐若桃的随机应变,穆尔西里所表现的百毒不侵足以粉碎她心底的那一点点希望。
这意味着,他生气了,她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