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毕竟男人帮过这么一家人,不能如此冷淡,我悉数回应着,另一面注意力全在小卡车上,一路走来,烈日晒不到,热风吹不到,似乎驾驶室里还能装个二手小空调,真不错,如果父亲和哥哥每人开这么一辆小卡车,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有面子了就可以故意停在李露丹家的粮油店门前故意买一桶油。
男人开车走了。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和父亲如同兄弟,男人对父亲庇护下的4个母子视如己出,有忙必帮,这种记忆渗透在我的记忆里的时间仿佛已经等同于我现在的年龄。进医院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看,小卡车,就是跑得快。
医院门诊。人不少,想必大家都已经挂号了,所以只能等。
一个小时过去后,母亲忍不住了,拨开一群人,看见一个老头,这个老头就是医生,本来这些病人有县城的也有农村的,所以农村的没什么讲究,插队最多也就遭人白眼,可是命要紧,母亲把我按在老头面前的凳子上,还没问,老头一抬头,说话了,扶了扶眼镜他说,这病,住院去吧,先交1000,随后再补……
母亲一阵晕眩,其程度超过了我,急切中,又冲进来一位更急切的妇女,其后拽着一年龄不明的男子,也拨开人群,一看见老头,就匍匐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杨医生呀,你快救救我吧,3年了,连个鸡蛋也生不出来,听说您就是菩萨再世,活佛转生,好多妇女一来您这儿就怀上了……
号称杨医生的老头说,不急不急,慢慢说,你先说,谁把你介绍到这的?
妇女微微止哭,说,杨医生呀,甭管是谁,您的名声在外,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呀,第二年怀不上我就该来找您了,一拖拖了5年,5年呀,我暗无天日呀,杨医生,您人好,不收红包,你可得让我怀上呀……
四周的病人都很迷惑,不知到底是3年还是5年?
我拽着母亲走出来,一看,妇科。
母亲说,娘识字少,你怎么也不看看门牌上的字?
我说,娘,我们不看了,或许也没什么病,我们回去吧。
母亲急了,说,咋不看了,看,赶紧找内科。
找来找去,毕竟我从惶恐中恢复了些许神智,找到了。又是一老头,此老头这儿门可罗雀,我想,坏了,没有人得内科病,恐怕一得就得癌症,这种事情咋说呢,你不想得癌症,偏偏就得了,就这么准。
更准的是,老头对着我的肚子敲了敲,又听了听,说,这病,吃饭不正常闹的,没啥大碍,开点药回去吃几天就好了,小伙,经常上网吧……
因此,母亲在回去的路上骂了我,我无言以对,没有让母亲知道我其实因上网还欠了些许外债,所以一路上,我想好了,既然没病,走。在父亲的拖拉机上是没有任何出路的,我仿若大病初愈,对生命太渴望了,渴望到我放弃了去我们的小县城发展,那里也会有父亲拖拉机的车辙,如果偶然出门看到灰头土脸的亲人,我无法让自己做到心安理得,所以跑得越远越好。
一点时间之后,我登上了去往平原的火车,至于怎么能第二次舍弃李露丹,而走之前没有再去看她一眼,我很不明白,不明白的多了,麻木点也不觉得了,就好似哥哥硬要塞给我200块钱和一只旧手机一样,其实不用上学了,也不用补脑了,但这已经是哥哥的一种习惯,就当做是一点纪念吧。
一上火车,家里的一切包括人,都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张张晃动的陌生面孔,以及铺盖卷,和自己手中拖着的行李里面那一袋一天三次的药。
似睡似醒间,到了。李哥很准时的等在了出站口,闪亮的光头一下就可以认出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个发型的,火车站人那么多,可能也就那么一两个,那个不是,这个肯定就是了。李哥是唐山人,我不认识,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某天偶然听说一个表亲曾在此赚得一笔小钱,我要试图从这里再赚得同样一笔小钱。
途中小面包坏掉一次,李哥下去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看了看四个轮子还在,便取出小锤子开始敲敲打打,险些把底盘翻天,才得以重新发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在不远处的小餐馆吃掉一碗牛肉拉面,付账的钱是李哥用沾满油污的手指从兜里捏出来的,他说,老毛病,一个人搞的来,吃面去吧。吃完面出来,我看到李哥在餐馆外面的水龙头洗手,脑门也滴着水。
本以为矿井是在平原上凿下去的一个大洞,谁知,是在山坡上,这下好了,命运也就这么定了,山里的孩子。不过没关系,路上看到了唐山的楼,或许那有一间办公室空着,等有一点点钱了,就去应聘,最近玩游戏多多少少练了练打字,起码混个打字员吧,再不济,跑网吧当个游戏代练,也不错。
矿井下,真冷。时值深秋,一台有点老化的卷扬机,被我*作着。吕晓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略有不同的是他在地面上。我是过了几天跟吕晓一致达成了都说普通话的协议后才逐渐熟络的,吕晓不下来的原因是他教会了我,他的皮肤便开始对阴暗冰冷潮湿过敏,需要阳光的照射,所以大家都会相互理解。
不理解的是矿工,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要喝酒,并且喜欢就着咸菜喝,散装小烧能把七八个人喝的零散不堪,吃完饭再摇晃着下井出矿,十分危险。吕晓也是,喝两口,一拍大腿,便开始讲自己能耐多端的初恋,屡讲不烦,是他自己不烦,别人都快烦死了,他还是讲,我对此叹为观止。
一下,一个月过去了,工作也丢了。起因于附近的一个小矿井发生的事故,突如其来的崩塌致使两名矿工伤势挺重,还有一个随随便便就死了。为此整个区域付出的代价是,所有矿井同时销声匿迹,只留下不知是谁的黑色脚印。
真是命途多舛,失去了李哥这个孤立在外的一点依靠,有点灰心,虽然再有俩月就过年了,不过就这样回家,不免让人笑死。出了这样的事故,我没有搞得自己很沉痛,因为谁也不认识谁,无需缅怀致哀。一笔小钱没指望后,我去了唐山,感觉城市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那些漂亮的楼,那些高大的树,还有那些干净的路,这些在脑海里纠缠撕扯的东西,促使我从矿井直奔唐山。
可是这次的行程羞愤而简短,没有让我得到预想的结果,想象中这个城市有着金色的空间和木质的舞台,果然有,不过它也有一些强大的门,却没有钥匙,只能刷卡。我在没卡却又试图穿越过去的时候,被多次卡住头,光被保安架住胳膊扔出门外就五次之多。
不知何故,悲伤。我是在一所小破屋里面展开行李的时候悲伤的,这里是网吧老板娘提供给我住宿的地方,四面通风,寒风乘虚而入,只好颤抖不止。我在距离矿井30多里的小镇觅得了这份收入微薄的工作,每月700,负责小镇上唯一一个大型网吧的所有卫生。其门外是嘈杂混乱的街道。
游戏代练不是容易的,而且只是听说这个职业,找来找去,找不到在哪。似乎一个人出来闯,只能以打扫卫生开始,以不打扫卫生结束,至于中间要干些什么,那和结果是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说,你一直打扫卫生,打扫10年,那么10年后你肯定有了自己的保洁公司,并且开的绝对不是大众,对吧?
不对,你不止有自己的保洁公司,而且还连锁了,连锁到哪,那要看你开了几辆不是大众的车。上完高中还是有一点用的,最起码在浏览网站的时候,不止是看黄色网站了,还可以看看汽车,枪支,航空母舰,宇航员的吃喝拉撒,等等。
日子就这么蹉跎,显得有些单调,既然不想单调,那么就喜欢铁观音吧。我对铁观音的认识是因为隔壁的茶馆,它的玻璃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茶字,门一开,这个字就会变成两半。因此,我就喜欢上了铁观音,原因勉强而不合理。
为了庆祝春节即将到来,我欣然前往,并不惜高价购得一包,心疼不已。泡茶用的杯子是明晃晃的不锈钢制品,这是父亲用加油的积分从一个小加油站兑换而得,是否适合泡铁观音不得而知。
不过这样的茶泡出来后,果然清香四溢,绕鼻不绝。整个孔多而凄寒的小破屋弥漫着暮鼓晨钟般淡淡悠悠的茶香,我为此心情舒展,靠在冰冷的墙上,睡意随着一缕茶香袅袅升起,升到半空幻化为一只自由的雄鹰,高耸云端的楼宇和空旷美丽的天际任由自己翱翔,当然,也可以傲慢的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嘲笑任何一只孱弱的小鸟,并让它们对自己俯首称臣,然后撑开结实的翅膀盘旋在臣子膜拜的上空,傲视一切。十分给力。
一大早,被通宵联机的人吵醒,其实一晚上一直吵来着,薄薄的一片墙无法隔离这些噪音,怪只怪自己命途多舛,摸着干涩的脸,我准备去买豆浆。
老板娘管吃,但是这些饭菜让我着实有些伤感,所以每天早上打扫完卫生都要去买一杯豆浆,回到小破屋补充营养。有时候也会犹豫要不要买小笼包,通过缜密计算,决定还是只买豆浆。
遗憾的是,今天一下子快过年了,无法喝到豆浆,不过好像认识了卖豆浆的女孩。女孩在铁门里寻找东西,铁门半掩,显然不是营业,我感觉今天还有豆浆卖,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有一点后悔,本来我就对漂亮的女孩十分敬畏,往往不敢正眼相看,结果,女孩卸掉围裙符合了漂亮这个修饰词,我只能从后面侧眼相看,女孩找东西很专心,似乎没有觉察到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一说话,女孩吓了一小跳,我说的是,一杯豆浆。和往常一样字数4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