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在母亲3碗凉白开的岁月里,我漏掉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我的哥哥。哥哥似乎没有经历过那场小洪水一样,因为哥哥当时11岁,正在他的小朋友家里玩,大雨一下,没来得及回家,就钻进了小朋友家3间结实的瓦房,所以,感觉那场雨下的挺漂亮,还试着在雨后小朋友家的院子里学游泳。
哥哥念到初二,硬是不想念书,辍学了。初二的哥哥已经14岁了,我10岁,弟弟6岁,我们就是这样4年一个被妈妈生下来的。到14岁末,哥哥已经干了半年活,换了好几个地方,却永远在父亲的身边转,哥哥在一个地方干两天便跑去山坡上找父亲,喜报劳动成果,有时候给父亲8块钱,有时候给12块。
就是这样,哥哥没头没脑的在父亲打官司的道路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父亲为了领导盖一个章有时候需要去好几个月,揣着哥哥给的零钱也能在外面吃上好几碗热面条。
哥哥喜欢平均分配一些东西,比如说他今天挣了8块钱,就会给父亲5块,给母亲和我一人一块,自己留一块,弟弟不会花钱,先不给。所以除了父亲和弟弟,还是挺公平的。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误差,比如今天挣了7块5,哥哥就会分错。因为他从来没好好学习过,混了一些喝酒抽烟的朋友,在小学的时候就从地上拣长一点的烟屁,和几个人躲在墙角一起分享,这样的小孩子们很野的,没人敢招惹。
但是恰恰我上到初中的第二年,被人招惹了。那是一节体育课,我们在体育老师的率领下一起打篮球,*场边围了一小圈女的,其中有我的同桌赵芳丽,她们在摇旗呐喊,声音不是很大,一个长的高一点的男的就想表现的突出一点,以博得一些飘渺的感觉。他把球拿到手里不传给其他人,抱在怀里就往己方的篮筐跑,我一看,不和他一个对,就去抢,然后打了起来,他把球弹在我的头上,我就把他推倒在地,他站起来不服气,准备来点厉害的,可是他不行,我从小喜欢打架,直到今天才正式出手,有点喜出望外,他扬言说要杀了我,我说只要你敢拿刀,我就灭你全家。
第二天上学,我把哥哥叫来了,哥哥带了10几个人,都是抽烟屁长大的,那男的一看这阵势,最后给哥哥买了3盒芒果烟,这个案子便了结了。
案子一了结,初中的第二年过去了。我以为到了初三我就和赵芳丽分开了,结果没有,奇巧的是我们还是同桌,张鸿非跑我们俩前面去了。造成这种局势的原因不难理解,全校的老师在我们这一届做了重点的考虑,一起开会商讨了一个月,决定开设快中慢三个班,以便于老师有针对性的培养,逐一筛选分清档次,学习好的天天向上,学习差的自我流放。可悲的是,中班和慢班都没有我,那么我就是倒数第三名,非非倒数第二,赵芳丽倒数第一,这是我们在快班的具体位置,更具体一点是,我们在挨着扫把和垃圾斗的角落,新鲜的空气从窗外的小山坡飘进来,一个萌生初恋的好地方。
本来挺好的,刚萌生了点牵手的念头,被一场雨浇灭了。通过这场雨,发生了我记忆中的第二次洪水,形势和第一次的情况差不多,这次哥哥也在。母亲依然把大床上摆满了各种盆盆罐罐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抱着我和弟弟嘴里说着不怕不怕。
模糊的窗外,父亲依旧在不停的忙碌,这次我知道了父亲在保护他的小瓦房,因为小瓦房里面有一群我们。他的手里面一会是一把铁锨,一会又是别的。哥哥突然间冲了出去,一起和父亲抵抗着洪水的侵袭,刨土挡水,挖沟排洪,一大一小两个湿漉漉的身影从此便刻在了我的脑海里。父亲还好,我真的怕哥哥就这么被冲走了。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水几乎要从窗户进来了,父亲感觉情势不妙,用铁锨砸破玻璃,让母亲率领我和弟弟从窗户赶紧爬出来,门已经被淤泥堵死了,洪水又太大,门根本打不开。一爬出窗户,我被父亲抱着放在哥哥旁边,从来没有被那么大的雨水淋过,呼吸不过来,四周黑乎乎的水面,已经漫在了我的腰间,第一次有一种将要离开人世的感觉。哥哥使劲的搂着我,让我感觉自己还有一丝呼吸。
当母亲最后爬出窗户的时候,屋顶塌了下来,四周的墙壁逐渐倾倒。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可以看到眼前倾泻而下的巨大水柱,仿佛总要夺走一个生命才肯罢休。
五个人乘着雷电的光,游着泳去投奔一个很远的原来的邻居家。路上,父亲抱着弟弟再拉着我,我拽着母亲,母亲再拉着哥哥,我们安全的通过了一条长长的水路,母亲负责敲门,一个妇女收留了我们,她的男人以前桀骜不驯,吃喝嫖赌,在我们两家还是邻居的时候,我们家没钱,但是他们家比我们家名声还不好,好几年之内我一直很怕那个男人,他总是一见到我就说要割掉我的那个小东西,一开始我就哭,后来知道了他只是吓唬小孩,他们家搬走以后我感觉可算去了心头一块心病。
当我们五个人湿漉漉的走进他家的新瓦房,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很热情,吩咐他的女人赶紧做一大锅面条汤让我们先暖暖,然后拿出一些床单让我们擦身上的水,之后男人和父亲坐在离我们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说一些话,画面显得很深沉。
事情过去了很久,我记得那碗汤当时很咸。
好多天内,学校没有办法上课,我们也没有家了,雨一停,支书带着村长又来了,他跟父亲说,我不能让我的村民没地方睡,这样吧,你们先搬到村委会一间平房里面暂住,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父亲和男人知道,一旦寄人篱下,而且还是很显眼的村委会,想在村里面抬头,那就得靠我和弟弟一个考上清华一个考上北大了。坚毅了20年的一个普通父亲,低头了,他率领着我们,搬进了村委会。
很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桀骜不驯,他会经常在晚上去找父亲一起抽烟,有时候也一起下象棋,哥哥现在抽烟已经很厉害了,男人一来,哥哥就会赶紧递烟不止,三个人围着車马相士谈天论地。在村委会很大的院子里面,弟弟每天都会欢快的跑上好几圈,仿佛自己是村长一样。
我也开始了初三的懵懂时期。本来想牵一牵赵芳丽的手,可是雨过天晴后,我感觉我的命已经不在我手里了,而是被一条棉线吊在悬崖上,线很细,悬崖也不矮,要想牵到地面上一个女孩的手,那需要把棉线弄断,自由落体的时候,看能不能有个好的造化。
这样一来,张鸿非把赵芳丽搞定了,他们是前后桌,我看到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总是传一些小纸条,一个人看完皱眉头,一个人看完偷偷狂笑,逐渐的,变成了手脚上的动作,一个人踢凳子,另一个人掀桌子,好像很令人羡慕。我准备和非非换座位,以便于我不影响他们一起看窗外的落花流水春去秋来。
我准备考清华。很显然,我是有备而来的。如果无备而来,我就和赵芳丽一样,一直是快班的倒数第一,能保持在快班一直是倒数第一也不错了,说明你还是全校前50名。怕就怕你突然成了第51名,既然成了第51名,赵芳丽只能离开快班了。
赵芳丽一离开,我就成了快班的前30名,可以看出,红颜祸水的意思就在这里了。也可以看出,非非比我要伤心一点,因为赵芳丽搬着自己的桌子一出快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不大,但是足以打扰到全部中班的男生了,赵芳丽长的不丑,不难理解她将会是中班的第一名,在一个学校,往往第一名都是女的,第一名和女的,这两个词语对那样年龄的男的是致命的诱惑,神秘感,又不丑,中班当然要跑出来很多男的帮忙搬桌子,可是桌子只有一张,赵芳丽也只有一个,许多男的抢一张桌子,有的抢不到,就去抢凳子,搂着凳子就跑进中班放自己旁边,再出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抢的,一看,张鸿非在栏杆的尽头安慰赵芳丽,暧昧的程度可见一斑,都傻了。
唯独我没傻,因为我已经牵到过赵芳丽的手了,这只手看着还行,但是牵起来就像非非的头一样,想考清华,恐怕只能考上复旦了。为什么这么说,非非的头很圆,你看到这样一只皮球每天在你面前晃,是不是很想拍几下,再投到篮筐里。这就对了,篮球是个让我上瘾的东西,老师说过,如果想考清华,就放弃篮球,理由你懂。
我当然明白,便放弃了攒钱买一只篮球的计划。体育课我会抽上半节课来看英文单词,英文不好没办法。体育老师一看我这样,就会把英语老师叫过来,指着我说,看看,你教的学生,驴头不对马嘴,我没法原谅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实在要我原谅,你先原谅我上次太冲动了,我真是没看到旁边有人……
体育老师和英文老师有一腿,已是即成的事实,他们在解释不清的时候,我已经下课了。绕着*场再默念一遍英文单词,又想回了赵芳丽的手,篮球可上瘾,赵芳丽的手当然也会上瘾,我莫名的觉得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漂亮的不行。而且在别人的面前哭,这又增加了一些漂亮度,但是太远了,我在*场,他们在二楼的栏杆,之间的距离有很多很多胖的,瘦的,圆的,扁的……
我不可能跟他们一样去抢一个女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只要抢起来,就上瘾。所以矛盾呀,怎么解决?考上清华。
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赵芳丽的远离也没有让我伤心,我感觉她一直在我的心中,我考上清华再回来娶她,告诉她,我只喜欢中班的第一名,不喜欢全校的第一名。可是一抬头,我发现我已经顶替了全校的第二名,一顶替完,我就看到了全校第一名的真面目,只能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