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我从书包里掏出来鸡蛋，又不舍得了，我说，我帮你把皮掰掉再给你。掰掉皮我把鸡蛋一下子放到了嘴里，小聪就有点想哭了，奇怪的是最后没有哭，抱着剩下的玉米盯着我也不说话。我的喉咙有点小，一下吃一个鸡蛋显然已经噎到了，脸开始涨红，也没办法解决这个情况。小聪有点慌，报告给了正在讲课的老师，一个女老师总是很温柔的，她一看到我这样了，就不温柔了，拖着我跑出教室来到一口大水缸前，用一只很大的葫芦瓢舀了水灌到我嘴里，过了一会，这个情况便差不多解决了。

上了初中，就不在这个学校了。一换学校，小聪被分到了别的班级，她就有了另一个要好的女伴，而我也有了其他的事情，所以很难再看到她书包里有没有带玉米了。

这个学校离村子比较远，走起路来要经过一段马路。刚走了没几天，就被一对官兵拦着不让走了，说要修路，会很危险，到学校必须要走的一小段马路被封闭了，又另开了一条临时的土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上学的路上总是能听到很响的爆炸声，爆炸完我们都喜欢看山腰间冒出的很大一股白灰，没有等它散完，我们便继续走。我们就是初一到初三所有的这些大中型朋友，我暂时还没朋友，人们都骑自行车，我没有，所以他们看完，又骑车走了，我就得提前走。

没有朋友毕竟不好玩，在一节英语课上，我就认识了一个非非，奇怪的是叫这样的名字却是个男的。全名应该叫张鸿非，老师让人们自我介绍，他说，mynameis张鸿非。我们便认识了。这时的关系还不是很好，直到下课，他问我，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同桌英语很差？我说，都是刚接触英语，凑合吧。他说，我要教她。

他说完之后，我才发现我现在的同桌长的挺好看，至于怎么来说这种好看，我们都还没有学到那些高级的形容词。虽然发现了这一点，毕竟我的事很忙，不能像非非一样去教她一些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的高级知识。我忙的事情是弟弟准备上一年级了，我要一放学赶回家去教他二年级的知识，弟弟总是瞪着两只圆眼睛问我为什么要教他一些高深的知识，我说比别人早学会就可以早点陪我玩。

通过非非的信息，在天黑之前我知道了我的同桌叫赵芳丽。而英语课上，她把自己的名字用英文说出来，老师也听不懂，六遍说完后，好像只有老师听出来了。大家鼓完掌，她也累了，坐下来用很长的头发盖住一不小心露出的一点红的脸。

我感觉好朋友应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早上谁离学校远，就负责喊近一点的起床，不幸的是我在自己的村子没有好朋友，而非非是走出学校后和我方向相反的一个村子，赵芳丽却和他一个村子，这样我就很难过，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走了三年。

第一年蛮凑合，见到了除了自己村子以外的很多其他村子的小伙伴，他们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圆，有的扁，还有的头发总是很长，一看之下就想摸一摸试试是不是真的。这总是很难的，每个有长头发的女的总是三个一群，或两个一对，对付起来一想就吃力。而剩下的都是男的，一般男的有时候10个一群，有时候1个一撮，不像女的走的那么均匀，所以总是不能合理的一对一。

第二年就有变化了，大家开始在化学老师的帮助下，做一些化学实验，8个一组，男女分配合理，带上书本前去唯一一间小黑屋里面看唯一一只显微镜下面密密麻麻的小细胞，大家排队整齐，秩序井然，一个接一个看，看完之后如果不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明你没专心看，这样生物老师也会进来让你回去写看到了几个细胞。

其实这不是化学实验，化学老师人特别好，喜欢搞一些瓶瓶罐罐在上课的时候带进来教室，那只显微镜是化学老师一再和校长协商而组织了多个专业性比较强的老师一起去购买的，说是上生物课如果不看看细胞那是万万不能的，他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一点氯化钠，氢氧化钠，盐酸和酚酞什么的，让我们看他的小玻璃瓶里面一会变红，一会变蓝，一会再冒一股小白烟，真是笑死人了。

这个时候，我总是看到赵芳丽看的很专心，拖着下颌好像对颜色的变化有着巨大的不能自拔，之后化学老师会问我们看出了什么端倪，问到她那里的时候，她说，昨天晚上哥哥让我丢掉一些小药瓶，我就扔到河沟里面去了，晚上看见一个人在河沟里面捡东西，老师，是你吗？此话一出，化学老师的脸和他的实验一样变幻莫测，只差冒一股小白烟了。其实，赵芳丽也是出于无心，她只是想如果化学老师需要这些小药瓶的话，她便会从她哥哥的小诊所里带一些过来，可是这未免有点把化学老师伤透了。

化学老师不好意思去要，他是一个帅气的男人，而且十分注重自己的发型，总是给我们或者只给我一种再长大许多后一定要变成他那样的男人的冲动。他的女朋友总是很漂亮的来学校找他，正在上课的他一看窗外，脸就开始红透了，然后羞怯的说，大家先交头接耳一会，老师马上回来。他还没走，一个男的就开始唱《窗外》了，声音又大又猥琐，经过这个猥琐的影响，我们55个人都会唱了，一直唱到第三年。

第二年的变化还没完，那一段通向学校的必经马路一直持续发出爆炸声和冒出一股大白灰，有一整天没这样了，大家好奇，准备结伴探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要紧的是大家一起看到小聪骑自行车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新修好的马路上，她手背上的苍蝇和马路的宽度也不要紧，唯一要紧的是此路像一把钝剑一样把一座小山从中间劈开而形成了一条小峡谷一样的形势，一块巨石正在从谷沿滚落下来，虽然大家目测到巨石滚落下来以后的位置会和小聪的距离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大家已经狂乱了，呼喊声，尖叫声，盖过了我撕裂的惊叫，仿佛都感觉小聪会就这样没了一样，巨石滚落下来停了，小聪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巨石，便倒在了离巨石2米处。

从那以后，小聪的胆子变小了，她不再骑自行车，也不去喊我起床，只是偶尔在路上碰到，她就会从路的一边走过来我这边。这样，我感觉挺好的。主要是她比一年级时长高了，头发也长长了，搭在肩膀上被风吹着，我感觉我很酷。

酷了俩月，又不酷了。因为路快修好了，修到小聪家门前的时候，把她家的房子拆了，并给了她的父亲3万块钱拆迁费，她们举家搬走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一直没见到。直到路修到我家门前，还是没见到。这样，我们暂时就不说小聪了。

路修到我家门前，一个领导指着我家仅有的一间小瓦房说，这个值两万，给他们钱，拆房。这时候支书率领着村长过来了，支书说，这个房我们再商量，先吃饭。

我们家的房便没拆，父亲回来了，一看我们的房没拆，说，好，我们明天起地基，准备盖新房。父亲这时候已经攒在手里7千块钱，盖一座能住人又不怕洪水的新瓦房，需要两万，所以说，公路上那位领导的估算还是很准确的，而且是唯一一个很准确的领导，这个领导后来被开除了。原因百姓不明。

我们再来说父亲用7千块钱盖新房的打算，他的计划是这样的，装一车石头可以挣6块钱，一天用完全身的力气装7车，可以挣42块钱，一个月便是1200多，如果说为了防洪水，攒够钱还需要一年，母亲和弟弟在这一年内就不能吃饭了。如果不为了防洪水，孩子们都在长大，一间屋子怕不能让孩子们好好的成长。

最后，盖新房的打算是，借亲戚邻居1万3，凑够两万。借钱是很艰难的，垒地基也很艰难，父亲每天从山坡上回来，只是吃完两碗面条，就开始摸黑再搬起大石头垒地基，为了省下工人工资，一个人在一间小屋子的周围敲敲打打了3个月。

地基垒好了，稳固而结实，就像父亲的胸膛一样，铺在地面上任由母亲带着孩子们在上面踩踏。但是盖房必须要泥瓦工，父亲一下子买了5盒烟，泥瓦工找来了，大家稍作商议，准备动工，这时候支书率领着村长又过来了，跟父亲说，你的房在公路边不到3米的位置，属于违章建筑，明天拆房。

权力终究在支书的手里面，他要拆房，又不批给地皮，又压着拆迁款不给，你就得拆了房没地方睡。不过还好，修路的官兵和拆迁队已经走了，村里面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我家的小瓦房一时半会还没人来给拆，但是，形势是这样的，新修好的路面抬高了好几米，这一片就剩下我一家了，紧贴马路的高岸，如果发洪水，就完了。

不能接着盖房，也不拆迁，父亲揣着剩下的3千块钱，走在了讨回拆迁款的道路上。断断续续，勤勤恳恳，一边与沼泽地一样的官司为伍，一边与山坡上的大石头共患难。但是没有后台的官司是什么，无底洞。父亲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除了搬石头挣钱，除了想尽办法盖新房，哪里有其他的时间开这种国际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