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之慈悲(1 / 1)
佛堂,其实并没有那般的舒适。
佛的慈悲,某些时候,其实更是变相的残忍。放下屠刀与斩断尘根,哪一点,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忘字。
心亡,亡心。
无论如何,都在佛的拈花一笑间,七情灰飞。
所以说,求佛,不过是为心死。
念及此,言妃心间一动,那串手中摩挲了六载的念珠稀里哗啦地坠了地,四散开,说不出的惶惶。
身后的门,就在这会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
夹杂着雪沫的寒风见缝插针钻进来,刮起一室尘埃。下意识扭了头望去,瞧清门外那隐约静处的身影时,言妃一瞬间颤了唇。讪讪着,良久,才逼出叹息的一声。
“川戊。”
那立在门外的人,动也不动。脸隐在暗中瞧不清,一身单薄白衫在身,却更显人晃晃荡荡的消瘦。风来得急,雪也重,就那么立在风雪中,像是随时都能消失了。
言妃瞧得眼里一阵阵地痛。
“额娘错了,也生了悔。仅有的骨肉,一个早一步先去了,你又出走北疆不肯回返,连点让额娘赎罪的机会都没有。额娘只能藏在这祠堂内,日夜诵经。川戊啊,你回来,是不是已经原谅额娘了?”
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站着。
言妃咬紧了唇,红了眼眶。
“额娘只有你了,别再恨了,好不好?”
陡然生来一阵风,劈头盖脸地砸了来,竟是叫人没法再直视。言妃下意识别开脸躲了那阵厉风,再回首时,却失了那人踪迹。心间一急,慌乱着起身就要追出去。无奈跪了多时的腿脚软如泥沙,竟就当场扑倒在地。
言妃猛地睁开了眼。
原来不过是梦一场呢。大约念经久了,人昏昏里竟就跪坐着迷糊了小会。梦里挣扎得厉害了,这才叫身子失了控摔下地,摔醒了,连带着摔碎了那点白日梦。
免不得是自嘲一笑。
只是,正准备起身的光景,瞥见那散落一地的念珠时,言妃还是愣了一番。下意识瞥向门边,竟真就瞧见了那闪开少许的缝。抬手,还能触到脸上余温尚存的湿。
梦也?
怔怔着回首,座上佛低眉垂目,唇间有普渡众生的慈悲笑。
言妃咧咧嘴,笑得凄凄惨惨凄凄。
“我拜了你整六载,日以继夜,不求其他,只盼我仅存的骨血能安稳过了余生。你不是有着普渡众生的慈悲佛法吗?怎么,就不肯圆了我这丁点的愿?”
佛的慈悲,只在铜铸的笑里缱绻。
言妃伏下身,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雉姬啊,我的雉姬。川戊啊,川戊啊!”
三更,夜之极。
寝宫里等了多时等不得念佛的主子回返,心急着的奴才冒着风雪前来迎接。推开祠堂的门,手一颤,人跌落在地,纸糊的的灯笼烧出了一把火。
“来人啊,娘娘自缢了!”
那一声惨呼,硬生撕碎了深深宫闱内地黑。
宫墙外,一队人踩着满地银白缓缓前行。安静地行走,车轱与积雪也跟着噤了声。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的队伍,拱着的,是一方沉默的棺柩。
“来者何人!”守门侍卫亮起了利刃。
众人停下步子,为首的微微抬了头,斗篷下隐着的,是一张惨白却带隐约笑的脸。
“川巳,沐川巳。”
修长的指轻抵棺柩,隐隐温柔。
“带着沐川戊的棺柩,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