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1 / 1)
望着万千身着铠甲的士兵,忽然,她有些担心了。这样子出去,不是众所皆知?可是那么多人扮成平民出去,也是会引人注意的,甚至更说不清楚。万一真的被上面的人当成怀有不轨之心,企图谋反之类的,虽然他不可能有这种心思,可如今这政局,她虽然是商人,但也有所耳闻,文家把持朝政,不断排异存己,这么大的举动,文家岂能不知?他们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个不听话的人在?因此事,他若被定罪而死,她于心何忍?无颜抬头看看身侧的男子,他一身戎装,尽管三十刚出头些,但是那逼人的英气不得不让人臣服其下,领军的模样不得不引人注目许久,他还那么年轻,就这么死了,甚是可惜啊!
“都督大人,您不怕死吗?这一去,万一真的丢了命,可怎好?”
聂明远没想到会听到她那么担心的口吻,便爽朗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如你所愿,怎么你倒不乐意了?”明明昨日的他是那么的能言善道,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今日,却是一副担忧重重的模样,仿佛两人的交情非常好。不过,看到有人担心自己,这种感觉也不赖。
无颜本想说,不要去,何必让一个陌生人去送命,而且还是她造成的。
“本都督可不是个朝令夕改之人,一旦下了决心,谁也改不了。就算你现在求我,也已经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股热血,仿佛回到过去的岁月,他无论如何都会去的,即使这会是他最后一次领兵作战,也在所不惜!
无颜知道他这么说,是想绝了她未出口的退却。她摇了摇头,她到底发什么神经,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办成了事就好,干嘛要有那么多的同情心,还是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何况对方是乐意的,她可没有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不过,她真的不希望他会因爱国之举被带上叛逆之罪而一命呜呼,或许那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公子能帮上些忙,说不定可以保他一命,毕竟公子仿佛什么都会,什么都干得成,必定认识些高官。
从来没有在马上待过那么长的时间,这头晕目眩与泛力感折磨得她好痛苦。
公子曾要求每个人都得学些生存技能,好像公子是这么称呼的,她没有学轻功,就只好多花些功夫在马术上。用公子的话说,关键时刻,即使没有轻功,至少也可以驾马而逃。虽然一个大家闺秀骑马是件不雅之事,但好像那已是过去,公子总会说些奇怪的话,但也不无道理,所以有段时间的她总是在马背上受苦。
想来在这时候发挥了些作用,至少能够一个人驾马赶路,也让边上的人瞧瞧,商人也不是除了赚钱就一无是处的。可是这拼命的赶路,让她有些负荷不了,这比她刚学骑马时还要痛苦难受几分。
一旁的聂明远虽然指挥着大部队,催促众人加快步伐,可还是频频望向如今在他眼中是在逞强的莫无颜。一开始,见到他利落潇洒的动作,便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来看似柔弱的身子并不是一无是处,他更加欣赏他了。可如今,望着他有些惨白的脸颊,看着他有些拿不稳缰绳的手,一副快要累得倒下去的模样,他有些不忍了,很想要缓下步伐。但理智不容许他这么做,前方正急需救援,这才是他出门的目的。
于是,干脆驾马来到他身边,隐约带着几分担忧道,“你没事吧?还能在坚持?”
无颜真想放任身子,然后倒下来睡一觉,可是她不想让人看扁,没什么是熬不过去的,只要坚持一下就行了。而她听到他的话时,以为他似乎在说,‘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于是力气又多了几分,“我可以的,不劳您担心。”他们行,她为何就不行?
聂明远不由地一笑,原来他还是个倔强且好面子的人,还真是有趣而迷人。
无颜听到笑声,有些恼了,“聂大人不相信?那好,那您就得好好瞧了。”说罢,拿稳了缰绳,挥动了马鞭,马儿以更快的速度往前方飞跃而去。
却看得聂明远一惊,都这么累了,还敢跑得这么快,于是便“驾”的一声,紧随其后。
一天跑下来,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马儿本是累极,这会儿可以说是有些受惊了,所以才跑得极快。渐渐地,无颜发现她有些驾驭不了了马匹,明明身上带了麝香香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终于,马儿体力不支,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倒落在地上。
无颜以为自己会从马上摔下来,很自然地大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聂明远本是追在他身后,看马跑得慢了,便奔到了他身边。结果,便见到莫无颜从马上摔下来的情景,一伸手,终于,将他安然地接住了,转了个身,便将莫无颜安放在他马上,他的胸前。
莫无颜久久没有感到痛,便挣了眼,结果见到自己正坐在另一匹马上,正与聂明远共乘一骑。
“没想到,你这么轻,单手就可以将你举起来了。”
莫无颜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自然不像都督那样健壮,在都督眼中在下的身子自然是极轻的,实则,与一般人是差不多重的。”莫无颜听闻聂明远至今还未娶妻,府中不见任何侍妾,这的确是异常之举。不过,这跟她无关,但是说明了他很少接近女子,自然不会一下子就看穿她的。不是她刻意隐瞒,毕竟这无关紧要,只是别人会认为被一个女子这样驱使,自然不满,也不会认真看待她说的话,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大官。
聂明远想想也是,后又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不同于武人,竟然还敢这样不要命的逞强着?”
这语气带着几分指责,无颜想,大概是听错了,毕竟两人根本就不熟。忽然间冷静了下来,想到方才的任性之举忽觉好笑,原来自己还可以这般随性,竟忘了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你还笑?”聂明远听到他的笑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有些生气他竟然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我,你说不定折断了腿。”
无颜这才有些后怕,好像落马不仅仅会折断腿,据说那文思敏捷、谦逊有礼的华都四公子中的四皇子司空承明便是坠马而死的。那方才还真是凶险啊!“那在下就得好好答谢聂大人了。”
“何必这么陌生?你唤我明远即可,我又不是那么有架子的文官。对吧,无颜!”那说话声响在近侧,吹得耳畔的发丝一动一动的,都弄得她有些痒了,不由地出手将发丝别在耳后。
“你先叫一声,让我听听。”
什么叫叫一声听听,她又不是小狗。可若是不照他说的叫唤,那便是变相地在说他架子大。迟早要叫,便道,“明……明远。”是太久没有这样叫男子的名字了吗?否则为何有些慌慌的?
以前她以为了解男人,后来一场生死让她明白她根本就不懂男人。再后来,她望着为她疯狂的人们,明白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所以,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何况身边又不乏男子,在莫家,就有好几个,或冷酷的,或无赖天真的,又或深不可测的……没想到,如今却有些慌乱,大抵是与这人靠得太近了,抑或受惊的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想到如今这姿态,有些别扭,于是便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几分,拉远了些距离,至少后背不会贴上他了。
聂明远听到怀中人这么听话地叫唤他的名字,有些轻柔的声音不禁让他一震。
由于一直不曾停下步子,等到大部队赶上来时,聂明远便加快了速度。
无颜本是抓着缰绳以此使身体保持平衡,这突来其来的加速,让她措手不及,一下子往后倒去,与他靠得更近了,那灼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了她的肌肤上。
一种无言的尴尬暧昧气氛静静地飘在两人之间。无颜首先开口道,“聂大人,放我下来吧。再给我一匹马吧!”
“这可不行。马匹本是珍贵,已经让你毁了一匹,怎能再牺牲一匹?”
无颜有些无语,这马会累倒,可不是她能预测到的,谁知道她特意挑选的马竟然这样没用,跑着跑着就丧命了。或许她不该刺激它,它也就不会累得跑不动了。但是这样,她真的觉得不自在。
“你这样心不在焉的,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然后又道,“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那就给我乖乖待着,下一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他这么护着她,倒是让她有些感动。反正也累了,那就不要推脱了,推来推去的,反而惹人怀疑。
他那温暖的胸膛,强壮的手臂,忽然让她觉得很踏实,很安心。很想一直靠着,将所有的烦心事都交给别人。这么多年来的孤立奋战已使她有些疲惫,好想好想放松自己。
她眯着眼睛,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打算说些话,来打断这一种气氛,便笑道,“聂大人原来要求这么低,亏我还想好怎么报答您了?”
“都说了我有名字。不过,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报答这一份救命之情。”
“若是聂大人光临繁城,所有的花销都会便宜几分。”
聂明远哈哈大笑,商人可真不愧是商人,时时刻刻都绕在自家的生意上。先不说,他去不去繁城,就算去了,他还是要自掏腰包的,而且繁城的三大楼可是贵的很,即使是朝廷官员,拿正常俸禄,每年也去不了几次。
“怎么嫌自家的生意不够?”聂明远打趣道。
没想到这么容易被看穿了,无颜毫不尴尬地承认道,“明远还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我这小把戏。不过,这待遇可不是每个人都享受的到。大人还是赶快接受吧,万一后悔了,可就没这机会了。”俏皮的语气缓解了此时的气氛,多了些轻松自在。
于是,在一匹赶路的马上,两人聊来聊去,这份劳累感都减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