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57]云卷云舒②（1 / 1）
半夜的时候，诡异的并中校歌响起来。如果是别的铃声，我还不至于被吵醒，但是因为音调过分熟悉、太过诡异，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云雀坐起身，走下地接了电话，全过程大概只有一分钟，云雀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声，最后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机亮光灭掉，走过来，轻轻开口：“又要走了吗？”
云雀身形一停，目光定向我，微微颔首，“嗯。”
我闭眼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注意多休息。”
云雀换上衬衫，一颗一颗地系好纽扣，微微点头。临走之前他回头：“不要随便出去，在家里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嗯，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随便出去的。”我微微一笑，“好了，快走吧，别耽误了事情。”
云雀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门轻轻关上，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走下楼，云雀夫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看到我下来，她随意地把报纸合上，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小靛。”
“早上好，云雀阿姨。”我走过去，“还是起的这么早啊，您。”、
“嗯，这么多年一直习惯了。”云雀夫人耸耸肩，“恭弥半夜就走了吧？”
“嗯，是啊。”我坐在沙发上，“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走了。也看不出有什么紧张的……不过他一直都是那个表情就对了，万年不变。”
“哈，和老公一样。”云雀夫人随意笑了笑，“老公也是半夜就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表情。”
“……”我愣了一下，“云雀先生都走了吗？看来是出了点大事呢。”
“嗯，没错。”云雀夫人说到这个话题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昨天晚上，西西里开战了。”
……
……
“……什么？西西里都开战了吗？！”我睁大双眼，震惊。
“是的。”云雀夫人闭眼叹了口气，“应该是两个微小的矛盾引起来的。虽然战局不是很紧迫，但是在现在这种氛围里，一个小冲突都可能引起大范围的战争，所以现在西西里格外紧张，全面备战状态。”
所以云雀和他老爸两个人才都匆匆忙忙赶过去了吗。
真是可怕啊，黑手党的世界。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发生在我所在这个国家的事情。
“嘛，不说这种沉重的话题了。来看看，我选的这个颜色的毛线。”云雀夫人忽然话锋一转，拿起沙发另一边放着的天青色毛线团，“你看，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不会很冲突。”
我结果毛绒绒的线团，按在手里捏了捏，“真的好软好舒服……”
“是吧是吧。我看不如先织一条围巾练练手，回头再来织其他的。”云雀夫人兴致阑珊。
……
“好了，你先去吃饭吧，早饭不能不吃的。”云雀夫人放下一边的毛线书籍，带着我来到餐桌。
我吃得很慢，但也最终是吃完了。
正打算继续和云雀夫人讨论有关毛线织法的事情，忽然门铃响起。
我抬起诧异的眼神，看向云雀夫人。从没看到过云雀家有客人来呢。这种时候，又有谁会那么有兴致，来串门？
云雀夫人显然也愣了愣，低声说：“你等一等。”然后起身走向门口。
三分钟之后，身旁传来脚步声，我抬头，却猛然怔住。
云雀夫人跟着走上来，“小靛，是找你的客人。”
我愣愣地点点头，“啊、啊。”
我站起身，与站在我面前的金发褐瞳的女子对视，许久勾起一个微笑，“您好，Yarin小姐。”
Yarin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非常抱歉，Cloudy小姐，这么冒昧地打扰。”
我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没什么，倒是您突然来我没有准备什么。”
Yarin低头一笑。
“说起来……您一个人来的吗？您的助理……”我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她身后，只有云雀夫人走过来。
Yarin淡淡一笑，“Deny没有来，只有我自己。”
我不明白她突然造访是要做什么，不由得皱紧眉头。但一听到Deny没来的事情，心里居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云雀夫人走上前来，看了看我，“现在老公不在家，书房空着，你们可以去那里谈。”
“欸？”我一愣，“可以吗？”
云雀夫人淡淡笑道：“没事，去吧。”
我点点头，对Yarin说道：“那走吧，Yarin小姐。”
Yarin点头，对一旁的云雀夫人轻声说：“打扰了。”
正准备上楼，云雀夫人却突然从身后叫住了我，“小靛，我就在楼下，有事请叫我。”
我一怔，意识到她可能在隐隐担忧，回头微微一笑：“嗯，谢谢云雀阿姨。”
云雀夫人却挑挑眉，随意地说：“云雀阿姨？我记得你上次离开意大利的时候我说过，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对我换个称呼吧。”
……
我再次怔住。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怎么，忘了吗？”云雀夫人笑着扬眉，“需要我教你吗？”
“……啊、啊，不用。”我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开了口，“……妈妈？”
……
云雀夫人闭眼点了点头，“嗯，去吧。”
我带着疑惑转回身，带着一直沉默地Yarin，继续上楼。
突然之间我恍然大悟。云雀夫人不放心Yarin这个人，所以在我和她单独相处之前对Yarin摆出我的身份。Yarin既然能找到这来，就一定清楚云雀家是什么背景，摆出这样的身份，即使再怎么样也不敢在这里对我做什么事情。
心里流过淡淡温暖，我微微侧头，对还在楼下看向这里的云雀夫人露出一个微笑。
仿佛看懂了我的意思，云雀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十分干净整洁，一张桌子上摆了不多的几本书，旁边的书架倒是摆放地满满的。
我请Yarin坐下，到另一边拿出茶具泡好茶，似是开玩笑，“今天轮到我给您泡茶了呢，Yarin小姐。”
Yarin也是随意接话，“是啊，没想到变得这么快。”
我一顿，觉得她话中有话，抬头看向她，目光冷静，却不说话。我相信如果她来找我有事的话，一定不会藏很久。
给两个人都倒好茶，我也坐下，面对她，等她先开口。
Yarin一直紧握着的手松开，抬起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细细地抿着。许久才抬起目光，看向我，闪着点点光芒，却并不犀利，“Cloudy小姐，您应该能猜到，我来找您并不是来谈天的。”
“嗯，我也觉得您身为一个BOSS不会有这种时间来随处串门。”我淡淡应道。
“……呵，BOSS。”Yarin的眸光一闪，外向一边，似是冷笑一般，“我大概和你见到的BOSS都不一样，我很闲，这是事实。”
“……”我微微皱起眉。
Yarin又是一声冷笑，淡淡抬起头，“多亏我有了一个好助理，一切事情都不用我烦心呢。我想，您所见到的日本的BOSS，一定没有这样一个好助理吧。”她最后一句话里有着浓浓的笑意，似是在讽刺自己。
“……”我皱眉，“我觉得您话中有话。”
“……是啊，话中有话。”Yarin耸耸肩，“您大概不喜欢绕弯子说话吧——这倒是挺符合我们西方人的特点的。我也不喜欢，所以，接下来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我放松了一下身体，“嗯，正合我意。”
Yarin又喝了口茶，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后抬头，表情平静无痕，“如您所见，您不会发现不了我和我的助理Deny之间关系的不和谐。”
我扬眉。
“不瞒您说，我现在虽然身在BOSS之位，可事实上……我手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实权。”Yarin倒是不避讳，“Deny把我架空，现在整个意大利的分组织全都在她手里掌握着。”
这一点我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没什么意外，我淡淡开口：“所以呢？您来找我不是只为告诉我这种事情吧。”
Yarin一笑，然后目光认真地看着我，“Cloud小姐，虽然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是……我希望您，祝我一臂之力，帮我夺回这一切。”
我听了有些好笑，也确实笑出来了，“Yarin小姐，我只是个陌生人吧，您对我说这些没关系吗？”
“如果真的在意那些，我不会跑这一趟了，要知道，我也是担着很大的风险的。”Yarin目不斜视，“只有您能帮我。”
“我？”我挑眉，“这么说虽然很抱歉……但是，我没兴趣，Yarin小姐。”看着她不为所动，“而且，我只是休假来到意大利，并不隶属于意大利组织，所以，我不会插手这里的任何事情。更何况——现在意大利的情况我们都心知肚明，昨晚西西里开战了吧，不知再过多久就会牵扯到这里，我有云雀家的保护，何必去蹚这滩浑水呢。”
Yarin仿佛意料到我的答案，也不急躁，“我知道您有您的打算，您来到意大利也必然是祈求平安的，不愿意牵扯进来我理解。只是我希望您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只有您能帮我。”
“是吗？我不觉得我自己有那种力挽狂澜的本事Yarin小姐。要不然我不至于现在还在日本当一个无名小卒。”我笑道。
“不要看低了自己，Cloudy小姐。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您将来绝对不止现在这个地位。”Yarin语气缓慢，每个字说的都清晰。
“那也是将来的事情，我现在不想考虑那么久远。”我耸肩。
“不要这么说Cloudy小姐，我是真的觉得您有这个能力的。”Yarin对我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在意，她垂眸看向我的右手，“首先，您现在是珍珠石的拥有者，在能力上就已经是总部对您的肯定了；其次，您是日本来的人，而且只是暂住在意大利，Deny会暂时对您放下戒心；再者，您有云雀家这样一个强大的后盾，这样的话做起什么都是格外轻松而且无后患的。相信我，我找不到第二个比您还适合帮助我的人了。”
“……”我对她的这番话愣了愣，考虑了一下其中的意味，最终无奈地闭眼笑了笑，“Yarin小姐，原来您已经分析出这么多我的好处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呢。”
说罢睁开眼，语气正经了些，“Yarin小姐，首先，珍珠石的拥有具体对人的资格有什么要求我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您所说的对我的能力的肯定也有待考究；其次，您想到的Deny未必想不到，她如果觉得我没有威胁的话也不必在我去拜访您的第一天就亲自到大门口迎接我，并且全程亲自监视我们两个的谈话；最后，您所说的云雀家这个后盾的问题，我不想给他们添加麻烦，所以我不认为这是什么有力的条件。”
面对我长篇大论的反驳，Yarin沉默了片刻，忽然侧头一笑，“不得不说，您说的很正确也可以让我接受，Cloudy小姐。”
我微微有些皱眉地看着她，“Yarin，你今天隔开Deny的视线过来见我，一定十分不容易吧，很抱歉，要让你无功而返了。”
Yarin笑着摇了摇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她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向我，“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您说清楚现在的情况，您在考虑，要不要帮我。”
我心里是打定主意不会插手的，不过听听到底没什么大事，也让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把想说的话说完吧。
“Deny控制了组织，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在意的。”Yarin淡淡开口，“我为人本就懦弱，根本不适合当BOSS，但是总部迟迟不下决定，我这边就被Deny看准时机趁机架空，以我的名义也不知对总部说了些什么，这件事就这么搁下来了。”
“但是后来我发现，Deny她根本就不是在按照组织的规则来行事。Cloudy小姐您上次也说过的吧，听说意大利的PAY是不和各个黑手党有纠缠的，所以连总部都建在那不勒斯而不是西西里，为的就是躲过黑手党之间的种种纷争，并且还保持着组织的规模不要过大，以防引起黑手党的注意。——以上这一切，都是总部的命令。”
“可是Deny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在架空我之后暗中与西西里的许多黑手党都有牵连，私下进行的交易不计其数。所以现在如果说我们的组织和黑手党还是泾渭分明的话，那才真是可笑呢。她不断扩大组织的规模，PAY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向黑手党转变着！我警告过她，可她认为在意大利这种地方，变成黑手党没什么不好。”
“她自然是不害怕的，就算这一切被总部知道，最后的责任下来也全会落在我身上，Deny只要趁机摆出许多证据，便可全身而退。——反正一切都是操控在她手里的。”
“当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打算有所举动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实权全部被剥夺，我里里外外就成了一个空壳子，虚有的BOSS之名什么也做不了。”
“您能理解吗，Cloudy小姐？”Yarin的身子微微向前探，手握紧的拳头在桌上微微颤抖，“黑手党界现在大乱，如果在以前，组织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是现在，PAY早就与黑手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想推都推不掉了。如果大战真的一爆发，管是在什么地方，别说是在那不勒斯，就算总部建在了外国，也一样会牵扯进来。……无数的人本可以逃过这一劫的，却因为我的懦弱，被Deny控制，扯进了黑手党之间的厮杀……”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现在，我现在想尽力地挽回，您懂吗？您懂吗Cloudy小姐？！”
我猛然一顿。
血流成河的西西里，或许也会染红那不勒斯。
Yarin缓缓吸了口气，“昨天夜里西西里发生变故，Deny连夜赶过去了，我这才有机会逃脱出来。——只是，我逃出来一次，事实上比您想的要艰难多了。Deny的人遍布公寓，我这次出来，是杀了几个拼命阻拦我的人才成功的。换句话说，我这次明着与Deny的人发生冲突，回去之后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是赌上了最后一次机会，来拼死见您一面！这次如果不成功，以后也不会再有希望了。”
我有些微微的触动，她把最后一次宝押在我身上，可我却没办法答应帮她。
“……真的、十分抱歉，Yarin小姐……”我说话也有些犹豫，“不过我……我真的帮不到您。”
Yarin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微微低着头，双手一紧，又松开，“……没关系，您也是做出了常理中的决定。是我太过分了。”
我咬着嘴唇，蹙着眉头，许久张了张口，“……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答应您的，可是、可是……抱歉，我……我先生不会允许我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的。再有……我也不希望，我带着我的孩子扯进什么危险之中。”
Yarin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目光投向我的腹部，“……这样啊，开始我也怀疑过，不过还真的是呢。”
之前见她以及现在，我穿的都是比较宽松的纱制上衣，盖住腹部，而且才三个多月，凸出的不是很明显。我又没有提起过，她们也不知道这件事。
“要做母亲的人，的确不应该进入这种危险里呢。真是抱歉啊Cloudy小姐，我的请求果然还是太无理了。”Yarin脸上带着苍白的笑意，抬头说道。
“……”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来见我的，又是拼掉最后一丝希望，我迟疑地开口，“不然……”
忽然，门被推开。我吓了一跳，看向门口。
正想走进来的云雀先生仿佛一顿，看了一眼我和Yarin，微微拧了下眉。看样子是不知道里面有人。
我连忙站起身，“……抱歉云雀先生，没想到您这么早回来。占用了您的书房。”
云雀先生没有表情，也没有回话。
Yarin也站起身，淡淡笑道：“那就这样吧，Cloudy小姐，抱歉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欸？”我一愣，刚刚我似乎想说的话没说出来……但我想说什么来着？如果云雀先生没有推门进来的话，我大概就会心软答应她之类的了。
Yarin带着微微有些失落的情绪走出门，在走过云雀先生身边的时候，云雀先生似乎用意大利语对她说了什么，Yarin浑身一顿，然后抬头望向他，淡淡点了点头。
“……Yarin小姐，我送您吧。”我说着也想跟出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有力地抓住手臂。我惊讶地回过头，云雀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移开了目光。
Yarin回头，淡淡微笑：“不用了，Cloudy小姐，您好好休息吧，不用送了。”
我心里一动。她这次回去，迎接的就是Deny的残酷吧。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对Yarin……
Yarin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我缓缓叹了口气，刚刚被拽住的手臂也松开来。
云雀先生只是朝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缓缓走进了书房。
我又是长叹一口气，转回身，缓缓鞠躬，“谢谢您云雀先生。刚刚……您是故意开门进来替我解围的吧，如果不是您进来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后悔的决定。”
云雀先生坐在书桌前，淡淡地说：“做事不要那么冲动，这里不是日本。”
“是，我知道。”
他微微抬了目光，“做决定还是在你自己，想好了再做。”
我深吸一口气，“是。”
帮不帮Yarin，还是在我自己的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