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突袭的前夜（1 / 1）
“云雀先生，你在吧，我可以进去吗？”
站在云雀的房门口，我攥紧了双手，稳住声音问。
手心里出了汗，里面没有回应。在我犹豫这到底是不是他默认了的时候，面前的移门突然开了。
那个人还是一副没睡醒看谁都不爽想干一架的样子，他半垂着眼，“干什么。”
“……抱歉，我知道现在很晚了，您已经休息了。但是下午从我回来您一直都不在……所以只能现在过来了。”我理了理思绪，从容地看着他，“我觉得，有样东西，我必须要交给您。”
他狭长的凤眼总算全睁开，看向我。
我抬起右手，还微微有点颤，缓缓张开拳头，那个小玩意儿一闪一闪，映衬的出了细汗地手心更颤抖。
云雀在看到这个东西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很凛冽，语气都添了几分冷意，“你从哪里发现的。”
我咳了咳，别扭地别开头，“……白天的时候，库洛姆小姐她……啊，我在一旁和强尼二先生一起找急救包来着，但是我纯属是乱翻——稍带手地把库洛姆小姐的包也看了看，于是就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云雀突然就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他从我手心里拿过那个一闪一闪的发信器，又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密鲁菲奥雷的家伙们如果知道你是这样发现的这个东西，说不定会立刻准备杀掉你。”
“……”我尴尬地看着显然心情很不错的云雀，“……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云雀先生，您不是应该有所准备了吗，离进攻的那天没多久了吧……”
“开玩笑？那种无聊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云雀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但还是带着惊悚的笑，“明天开始，训练。”
***
“啊——”
一阵尘土飞扬，我直接脸朝下摔在地上。痛得都不知道该不该动。
“咳咳……咳……”黄色的烟尘呛进了嗓子，我痛苦地干咳了半天。
“就只有这样吗。”
身后的脚步声规律有力，一点不拖沓，搭配着那永远不咸不淡的声音。停在我身后。
我费尽力气重新站起来，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始反驳：“……其实我进步已经很大了吧！云雀先生，您要讲点道理。您知道，您可是用您的武器练我的白打啊……这整个就是我自己在单方面挨揍吧。这种情况下，我能坚持这么久，上帝啊，说实在的我都不敢想象我有多大的进步了！”
很难得云雀没有一句“真吵”给我堵回去，而是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理由很多，但在我看来没有一条成立。”
“……哈？”
“我说过，武器的话，只要你有，我不反对你用。而且，你所说的进步，”他危险地眯了眯眼，“连哲都打不过。”
我看到了……草壁先生在一旁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说您这不是耍赖吗……我人生地不熟的让我去哪找武器啊？”
“啧，那是你自己的事。”
“……您的语气让我有种‘十年前的您来了’的错觉。”
这个混蛋……让我去哪找武器啊，明明就是摆明了让我挨揍！美名其曰训练白打……
我也得想想什么武器适合我……
鞭子？对于有把自己捆起来的危险，算了。
多节棍？对于有把自己抽飞的危险，算了。
拐子？对于自己有被咬杀的危险，算了。
太刀？斩魄刀有么……不对，我乱入到哪里去了……啧，看多了云雀穿那套黑色浴衣我都忍不住联想了。
“啪”地一声，我正在发愣，面前突然出现一把□□。
“欸？”我惊讶地抬头。
云雀不耐烦地看着我：“要用就继续，不要用随你。”
我迟疑地拿起了那把□□，掂了掂，刚想研究研究结构，忽然一阵风，我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跳开。
“不集中注意力的话，会死的。”云雀路出血腥的笑容，紫色火焰一下子附着上双拐，丝毫不犹豫地朝我攻击过来。
我原本还在犹豫，这枪如果火力太猛伤到云雀——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如果后坐力太大我受不了，如果……
看样子云雀一点都不像在玩，我咬了咬牙，秉着尽量省子弹的心理，尝试发出第一枪。我的子弹说不上弹无虚发，更说不上百发百中——那种称呼似乎只有阿深有，凌姐都不行，但那也是她不认真的缘故。枪法最差的就是我，命中率也有八成半。
云雀自信而勾起的嘴角自始至终从未放下，微微一偏头，子弹似乎只擦着几根头发丝，射中了他身后的那面墙。然后，墙上“啪”地流下了红色的血液……不对，这是什么子弹啊？！
云雀放下原本架好的姿势，朝我走近几步，“打中我十枪，答应你一个要求。”
“……”
我要打中你十枪，你得抽我几百拐子啊。
但是云雀既然说出来，他就根本没打算让我同意——同不同意结果都是一样，他只是通知我一声新的规则而已。
我闭眼叹了口气，绝望地看着他，“开始吧。”
***
一场恶战。我全身挂彩，尘土飞扬。当然，云雀也不孚众望，身上醒目的红色也不少。云雀似乎咬杀的很尽兴，把拐子收起来，一颗一颗解下外套的扣子，然后脱下来扔给一直候在一边的草壁哲矢。
他只穿着一件紫色衬衫、打着领带朝我走过来。
此时，我正如同残疾人一般靠墙坐着，大口喘着气，但看着云雀，笑意却一直不减。——确实很兴奋我不得不说，这种尽力厮杀得到胜利的结果，虽然是小小的胜利。
云雀走到我面前停下，勾起嘴角，“很好。”
“哈，没想到，云雀先生你，居然会夸人。我还以为你只会给我泼冷水呢。”我抬眼看着他。
“只是一点点进步，不要太得意。”他的语气转为淡淡的，眼神也淡薄了许多。
草壁哲矢走过来，手臂上搭着云雀刚刚脱下来的外套，“恭先生，上衣一共命中十二发。”
云雀一副了然的模样，勾了勾嘴角，“知道了，去准备晚饭吧。”
草壁先生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我的呼吸差不多平稳了，云雀才不咸不淡地开口：“起来。”
我抬头看着他，想起了我刚到十年后的那天，刚见到云雀，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起来”，一样是他高高在上。之后他还说了一句“不许跑”，我想着都好笑，谁会想跑了。
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眼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的云雀，他站得笔直，低头淡淡地看着我，头发仿佛长了一些。
在他不耐烦说第二句“起来”之前，我双手撑地支撑起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站直之后又想起第一天的事情，不由得又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潜意识里故意而为还是真的没站稳，我竟直接向前倒去，十分稳当地抱住了云雀，这次是我主动。
云雀没有理会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只听他低不可闻笑了一下。
我抓着云雀身后的衬衫，极其轻声，
“谢谢你，云雀。”
唯一的一次，在头脑清醒、思绪正常的情况下，对他不使用敬语。是对他的感激还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
刚吃完饭，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以及彩虹之子拉尔米尔奇来了，和云雀到客厅去谈心了。我便去洗澡了。
洗过澡，问过草壁云雀已经回房间了之后，我跑过去和他喝茶。顺便说说话。本来不应该今晚来的，可是我担心今晚不聊一聊天的话，再也没机会了。
“云雀先生，那个发信器的事情，您处理好了？”
云雀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种小事，草壁很早就弄好了。”
“彭格列知道这件事吗？”我接着问。
“如果你没有说过的话，那就不知道。啊，或许那个小婴儿除外。”云雀垂了垂眼皮，喝了一口茶。
“我自然是没有说过的……您知道的，我是忠心耿耿您的人。”我说的很正经，“不然您加我一个进风纪财团吧……对了，风纪财团是企业公司吧，上市了吗？我要不要买点原始股之类的……”
“你在说什么。”云雀放下茶杯，语气很淡地打断我的自言自语，“这种话，你最好和十年前的我去说。那样还买得到原始股。”
“啊……？还真要买啊，我还以为您会看在我们的交情送我呢……”我得寸进尺起来。
“是么。”他闭着眼养了养神，忽然勾起嘴角，“和他结婚的话一切都解决了。”
“……”我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把嘴里的茶喷到对面的人身上，“您、您在开什么玩笑啊云雀先生，说这种话……我才不会为了点原始股去卖身好不好！再说了……十年前的云雀那么不解风情，我简直无法想象和他求婚……啊不对，和他结婚是什么样子。而且最重要的，即使我够年龄了，他也不够吧……”
“哇哦，不解风情？”云雀抬眼皮看了我。
“咦难道我没说过吗？我记得我说过的……也可能没说过。十年前的您遇见什么就知道举起拐子说‘咬杀’，喜欢您的小女生是多了去了，但敢表白的估计还没出生……”
“呵，那是你自己的事。”云雀淡定地继续喝了口茶。
其实我本想借着这个话题问问为什么他自己不娶羽贺靛的，但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他们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或许理由不是很充分，但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其中一个还生死未卜，我还是别添乱了。
许久，我看了看他房间另一边开着的门，门外是幻术做出来的夜景。我看着月亮愣愣地开口：“云雀先生，明天，彭格列就要进攻那什么基地了吧？”
“啊。”
“虽然您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属于彭格列的，但您明天也一定有很重要的任务的吧……”
“啊。”
“您会平安是吧？”
“啊。”
“但是……您不会回来了，对吧？”
“……啊。”
“果然……”我迎着云雀略有些诧异的眼神，低下头。云雀这几天很密集地训练我，今天还煞有介事地正式给我武器和他拼了一架，彭格列除云之守护者、晴之守护者之外的都是十年前的了，再加上我心底最灵的直觉，我都能判断出来，云雀明天走了之后，他大概就不会回来了。
“明天一早，你还是去彭格列。”沉默了片刻，云雀淡淡开口。
“嗯。”我应道。
云雀表现出困意，我本应该识趣地离开让他睡觉了，毕竟他明天还有重要的任务。可是经过今晚的谈话，我居然不想走。
“云雀先生，您睡吧，我就在旁边看着可以吗。放心，绝对不会发出一点点的声音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云雀站起身走到一早准备好的榻榻米前，微微侧头看了看我，清冷的瞳孔仿佛闪烁了一下，最终闭上眼回过头去，“随便你。”
说完他就躺了下去，不再说话。
安静的气氛里，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云雀先生，训练的时候您是不是答应了许我一个条件啊。”
“……嗯。”云雀背对我，居然没有嫌我吵。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诚实地回答我就好。”我松开一直紧张而紧攥的和服衣角，抿了抿嘴唇，“您对羽贺靛……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云雀沉默。
我叹了口气，咬了咬牙，下了下决心，“我换个问法吧……您、您——您究竟，……喜不喜欢羽贺靛？”
沉默十秒钟之后，我松了口气，笑了笑，“谢谢您，云雀先生，我知道答案了。”
如果想否认的话，云雀应该已经坐起来，冷眼看着我，抽出拐子，露出血腥的微笑，说“哇哦，想死一次吗？”这种话。
他沉默，反倒让我清楚地知道了答案。
之前虽然也□□成肯定了，却始终不放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忧虑。真正问出口并获得答案之后，我觉得痛快了许多。总算，总算在他走之前，知道答案了。
之后，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直看着他。
当然，最终无可避免的，我还是睡着了。
凌晨，不知道几点，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我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困意却使我不想动弹。过了一会，那边躺着的那个人耐不住了，坐起来。隐约觉得他有往我这里看一眼，便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听到几声猫叫，声音渐渐小了。
不出一会，云雀回来了，虽然还带着浓烈的倦意，却没有躺回去。
不是我睁不开眼，而是不知道睁眼之后要做什么。索性装睡装到底——虽然肯定瞒不过云雀。
不一会，身旁响起轻轻的摩擦声，然后便有一双手把我横抱起来，放到了稍微柔软点的地方，还帮我盖上了被子。
我听着声音，云雀似乎没有再继续睡的意思，他打开了壁橱，拿出了什么衣服。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我意识到他似乎在为进攻做准备了。
他的动作声音不大，我听的却很清楚。包括细微的打领带、系扣子的声音。
很快，他便拉开了门，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云雀先生。”我没有睁开眼，却轻轻地开口，带着微笑。
门口的人似乎顿住了脚步，但没有转回身进来。等着我的下文。
本来想说很多话，想说让他小心，必要的时候依靠一下彭格列也好，想说让草壁跟在他身边，有什么事及时回来告诉我一声，想说不要一个人逞强，以一敌百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想说等他回来之后去神奈川看看羽贺靛，告诉她他真正的想法，想说羽贺靛一定会醒过来的。想说好多好多。
可最后，我抿了抿嘴唇，带着微笑，只剩下了几个字：
“一路顺风。”
黑暗中清瘦的身影顿了顿，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关上门。
一路顺风，云雀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