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再回宫得知真相 一夕间天家翻覆(1 / 1)
昔日花团锦簇的玉京,如今却是一派萧条冷清,桓姬骑着马,经过空荡荡的街市,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不久后,这里又会恢复从前的繁华,只是有很多人却再不能看到来年的元宵花灯,转而她又觉得很寥寥,生死起伏,原在转瞬之间,国家命运尚且如此,更何况渺小的个人,父亲当年,也是这般一朝不测,而自己亦是须臾间公侯千金落魄到当街卖茶。
思索间,已到圣安门前,守卫见了她,无人敢上前阻拦,桓姬策马入了宫门,扬眉问道,“燕王何在?”
“回禀尚仪,王爷此刻正在宫中与众位大人议事。”
桓姬于是直奔内宫而去,一路顺畅无阻,各处守卫见了她,无不比平日更加恭敬,桓姬明白皆是因了李睿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忽然只觉既期待又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跑出来又会怎生反应。
行至泰华殿偏殿的门口,不等侍卫阻拦,桓姬便一径而入,只见屋里几人皆是朝中重臣,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见了她,纷纷面露异色,中间李睿看到她,也微微有些吃惊,却还是上前笑道,“桓儿怎么过来了,你该在家中好生歇着。”
“我已经休息够了,你还要我休息到什么时候!”想到他把自己锁在屋里,桓姬火气直往上涌,恨恨地说到。
李睿却并不搭话,只是看着她一味地笑,当着众人的面,桓姬被他看的心慌,只得微微俯首缓和了声音,“皇上在哪里,还有公子呢?”
“皇上在泰和宫,国师自然是回了府邸,”李睿语声温润,“我知道眼下,桓儿对我必是不满,所以才……桓儿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当日入宫,原是为查明真相,如今真相便在眼前,你若想知道,只需亲自去慈安宫,开口问一问太后。等你弄清楚了一切,到时无论你想怎样,横竖我都听你便是。”
桓姬怔了怔,有些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却见李睿目光灼灼,似是已将她的心事洞彻,也罢,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慈安宫亦是笼在一派的冷清之中,几个宫人聚在廊下说着话,猛的看到桓姬,一下都跪倒在地,这群人原本在宫里趾高气扬,谁都吧放在眼里,如今却一个个好似丧家之犬,桓姬心下不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迈步进了殿内。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桓姬随着几个端药的宫女进了内室,见太后正由人扶着喝些汤水,几日不见,她仿佛一下老去了十岁,满头白发黯淡无光,厚肿眼睑无力地耷拉着,鬓边额角的皱纹深深纵横,从前的雍容气势不复存在,只觉有种枯树一般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着,使整个房间充满了腐朽的死气。
桓姬走上前去,默默站在近旁,须臾太后瞧见了她,浑浊的目光滞了一滞,竟显出几分犀利,“你来做什么?”
“微臣闻得太后凤体欠安,特来探视。”桓姬微微施礼。
“哀家轮不到你来可怜!”太后猛的睁开眼恨恨瞪着她,恨声说道,“区区武夫之女,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把这没眼色的贱人带下去掌嘴,打,给哀家狠狠地打,打的越重越好!”
她布满皱纹的松弛的面皮由于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口眼歪斜,看上去着实些狰狞可怕,旁边的宫人瑟瑟发抖,怯怯地看着桓姬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虽然惧怕太后,但此刻,又哪里敢得罪桓姬。太后见此怒火更甚,“瞧你们这一个个没用的狗奴才,哀家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居然敢抗旨!别以为如今李睿得了势,你也跟着沾了光,就眼里没人了……早晚,你也会和你那个不知好歹的爹一个下场……”
太后越说越气,浑身发抖地骂个不挺,“哀家好心想把女儿许配给他,谁知他竟胆敢拒绝,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装什么假清高……可怜我那心眼实诚的女儿,居然对他念念不忘成了心病,丢下我这个做娘的,就这么撒手去了……”
太后气急败坏哭骂不休,病弱体虚下精疲力竭,一下背过气去,桓姬从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极度震惊中,她向旁边的年长宫女投去探寻的目光,“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尚仪,奴婢并非一直在太后跟前当差,其中的缘故但闻一二,也不知是否属实……”那宫女见桓姬目光凛冽,已是噤若寒蝉。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桓姬厉声道。
“几个女儿当中,太后最宠爱的是二公主,当年太后看中江峰是个人才,便想做主把公主许配给他,谁知江峰称已有妻室拒绝了这桩婚事。没想到,二公主因此深觉蒙羞,终日郁郁寡欢,她本来就体弱多病,没多久就辞世了……”老宫女说到这里,似乎不敢再说,桓姬双目猛然一瞠,骇得她身子倏的一振,只得又接着道,“太后为此深恨江峰,故此借二皇子遇害之机,命人在狱中,将他……将他……鸩杀?”
桓姬浑身不住地颤抖,曾经猜测过无数次的真相,却原来竟是这样,她发疯般地扑到床前,伸手掐住太后的脖子,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抖的厉害,使不出半分力,为什么父亲竟是死在这种事情上?而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又是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妪,这样的复仇能算是复仇吗?
这当儿,忽然一双修长有力的双手从旁边伸来,将她的手拉开,回眸一看正对上李睿的眸子,这一刻,她忽然醍醐灌顶,终于明了他往日的种种所为。在很久以前,他便已知晓天家的残忍,生杀予夺皆出自他们喜好,就算是忠臣良将,就算是一腔忠胆,但凡不称了他们的意,也难逃凄惨下场。
“桓儿……”他轻声唤她,拥紧她的身子,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许久,桓姬才开口道,“走吧,我不想再留这儿。”
一连多日过去,桓姬依旧很是消沉,终日在家中与女儿相伴,其他诸事一概不管,更不用说理会外面的事情,前来拜访的人也通通不见,就连向颐过来,也推病不出。李睿虽是天天过来,她对他也是淡淡的,没多少精神。
转眼入了秋,这一年的秋天,仿佛寒得格外早。
这日清晨,夜幕尚未褪尽,东方的日光亦是灰蒙蒙的,却听沉沉钟响自皇宫传出,竟是皇上驾崩了。同日,太后亦撒手人寰,继刚过去不就的血腥之后,悲云惨雾又一次笼盖了帝京的上空。
大丧将过,便是新君登基。谁做皇帝,桓姬已毫不关心,只是想到如月和皓笙,不免有些担心,本想去探视一番,又觉无甚意思,便也作罢。
这一日,正逗女儿玩,小丫头忽然朝着门口开心地笑起来,桓姬回头一看,只见李睿迈步进屋,翩翩身影一发显得风神俊秀。幸恩兴奋地喊着爹爹,直往他怀里扑去,李睿抱过女儿,忍不住在女儿粉嫩的脸蛋上连着亲了好几口,目光落在桓姬面上,笑得温存,“幸恩偷偷跟我说,娘亲念着爹爹呢。”
“谁念着你了!”桓姬冷睇了他一眼,“没羞没臊的!”
李睿有些讪讪,扬声唤容妈抱走幸恩,才凑到桓姬跟前,伸手握了她的一缕青丝,放在唇上嗅着,“真个不念?”
桓姬一下将他的手打落,没好气地嗔道,“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念你做什么?”
李睿,笑而不答,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卷黄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