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争东宫母子异心 断暗涌兄弟同德（1 / 1）
行宫的最后一夜，薄雾氤氲，月色晦暗。而夜幕下的每个人，仿佛都被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息笼罩着，无端地烦闷焦躁着。
偏殿内，皇后抿着茶，依然秀美的面容神情焦灼，微透一丝疲惫，她忽然抬眉看了看一旁的青衣宫人，“那话儿，可千真万确？”
“小林子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错不了。”宫人仔细观察着她的面色，低声答道，“皇上单独和国师谈了整整一日，连尚仪都回避了。”
“这么说，如今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皇后面色阴沉，声音有些凝重，“箜儿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四爷这阵子可好了不少，听府里人说，也不聚了那一群门客喝酒作乐了，整日都在书房里看书……”
“混帐，换汤不换药！他怎么就不会像老八那样，和朝里的大臣打成一片，也不学学老六，实实在在做点什么。不成器的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后一时有些气急败坏，既而转为黯然，“……若是筌儿还在，哀家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依奴婢看来，如今的形势，比过去已经不知道好出多少了，傅家眼下已经没了那嚣张劲头，国舅他们又得皇上器重，再说，不是还有大将军吗？”宫女跟随皇后多年的心腹，宽慰她道，“别忘了，太后老人家可也是姜家人。”
“话虽如此说，可母后如今早已不再过问事务，至于李睿，真的可以放心吗？还有那个从他背后走出来的江桓……”皇后的口气舒缓了一些，却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本宫真是一点都看不懂。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偏要来宫里赶这趟浑水，又不是为了媚惑皇上，如今一边和李睿藕断丝连，一边又和国师纠缠不清的，她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宫高看了她呢？”
“依奴婢看来，是娘娘多虑了，江尚仪不过是率性而为的人。以前长公主不是常常抱怨儿媳妇不会顺着她的心意儿办事，前一阵子，盈昭仪也试探过她，回来也说她真不像是能在这宫里头混下去的。”青衣宫女思忖道，“她得不了公主的心意，却能得皇上器重，所以奴婢在想，那准是个女身男命的主，娘娘莫像其他妃嫔那般防着她诱皇上，不如想办法收了此人，为四爷日后铺路。”
“说的是，可要怎样做呢？李睿娶了云屏和语柔的事，本宫也从中推了一把，只怕她记着仇呢！”皇后有些泄气。
“既然如此，娘娘赔她个相公就是了！”宫女语气中带着胸有成竹的意味，“若是江桓再和燕王牵扯不清，只怕两人都不能一心助您，不如让他们绝了那心思，娘娘不是说皇上也有意撮合国师和她吗？”
“国师，真能让她忘记李睿吗？”皇后眼中一亮，又有些迟疑地说，“他们可是夫妻，便是分开了，看的出，心里还是存了对方的……”
“所以，娘娘得赶紧，免得夜长梦多。最好语柔小姐能给燕王生个小世子，那边江桓又配了国师，不是两全其美吗？两个人感激您都来不及，还会去记着过去那点小事？”
“这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箜儿若是懂事，就别辜负了我这做娘的一番心思……”皇后喃喃说道，倦意明显，却又仿佛无比的坚定，“我的儿子，将来一定要坐上龙椅……”
然而，后面发生的一切，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一行人回到皇宫的第三天，皇上颁发了一道让所有人无比震惊的诏书，册立四皇子皓箜为太子。
一时，朝野上下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失落，有人扬眉吐气，有人却咬牙切齿。
随着册封大礼过后，四皇子入主东宫，满朝文武很快习惯了这位风流雅蕴的太子殿下，原本杀机暗伏的夺嫡之争，似乎还未摆上桌面已然尘埃落定。
只是，真像看上去这样平静吗？
“恐怕，这仅仅是个开始……”中军帐内，烛火通明，却显得空荡荡的，李睿坐于帅案之后，用杯盖轻轻击打着茶盏，剑眉微锁，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哥素日与四爷交好，如今他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理所当然站在他这一边，小弟认为也用不着忌惮别人。”旁边李璇笑道，语气轻松明快。
“二弟，你有所不知……我担心的正是这东宫之位，不过是个幌子……”李睿若有所思道，神色凝重，“皓箜是皇后亲子，背后又有姜家，若要立他为储，何须等到今日。我看……皇上是想赶在夺嫡大战开始之前，把皓箜和姜家推出来做挡箭牌。”
闻言，李璇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立时变了脸色，“难道皇上是要他们鹬蚌相争，然后坐收渔利，可无论是谁，都是他的亲儿子啊！”
“亲儿子又怎样，最终得天下可只有一人，”李睿语调低沉，目光幽深，“成王败寇，古今同理。处在皇上那个位置，应该比谁都明白，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在把江山交给他之前，替他把所有潜伏的危险障碍通通扫除……”
“大哥，小弟还有些不明，若是将来太子殿下日益坐稳，皇上就不怕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
“那就是皇上选择皓箜，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想把他推上王位的，恐怕只有皇后和姜家人而已。”李睿说话间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笑意，“说起来，他可真不该投生到帝王之家……”
“太子无意于皇位？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当这个太子。”李璇再次惊问，满脸的大惑不解。
“谁知道皇上是不是私下和他有什么约定，或者是两个人心照不宣而已。”李睿有些不在乎地说。
“不过，皇上会怎么对付姜家，还有傅家那群虎狼呢？”李璇又问道，“就算他们两败剧伤，可都是盘根错节的大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倒的。”
“他们啊……”李睿的眼中一下涌起阴霾，透出无比的嫌恶，“不是还有她吗？皇上把她留在身边，就是做的这手准备。”
“大嫂？……”李璇心中猛的一沉，“可是，大嫂再厉害，也不过只一个人……”
“谁说她是一个人！”李睿厉声将他的话打断，面上一片肃杀，“连你都不明白吗？”
“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小弟是想说，大嫂如今的处境，多危险啊，大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李璇忙小心解释道，看李睿神色稍缓，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自从大嫂走了之后，原本温文雍容的大哥变得越来越阴沉可怕，如今众将都提心吊胆的，就连他也不得不揣着十二分的小心。李璇心里正嘀咕着，却听李睿又道，“依她那性子，哪里肯再听我的……二弟，你可别像我这般，要好好待弟妹。”
他话语中说不出的一缕萧索凄楚，让李璇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他，却见自己坚定沉着的兄长，此刻竟是一脸的黯然。
“大哥……”他张口唤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李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既而恢复了温和的神色，“时候不早了，二弟你回去吧。弟妹有了身子，你就多回去陪陪她，免得她恼我这当哥的不知道体恤自己的亲弟弟。”
他关切的目光让李璇一阵的温暖，这是他所熟悉的哥哥。
“大哥你不回府吗？”李璇起身要走，见李睿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便迟疑着问道。
“我还有报表要看。”李睿语气淡淡，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李璇会意地不再多说，转身向外走去，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苦笑，他的眼前浮现出妻子恬静秀雅的面容，爱她吗？不知道，曾试图靠近她的心，但她却仿佛永远只会对他微笑，温柔而遥远．
每次回到家，都看到静静坐在窗前，出神望着外面或阴或晴的天空，像是在等待某个远方的人，而这个人，不会是自己……
大哥啊，你这样一日日地不回家，只因她走了，王府在你眼中早没了半点分量，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个无可挑剔而又无比淡漠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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