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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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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了九月,陈默出人意料的报读了警校,而韩蓄也来到古城西安继续求学

这座城市,正是琥珀母亲所在的城市,不知在这里,可有希望再见到她?他想要见她吗?他不敢承认。他告诉自己,我只是想看看她是否还是那样妖里妖气,不思悔改。

自那次别后,一年多了,不知她过的怎么样?对过去的事有没有淡忘?有没有快乐一点?她走后,学校的男生仍旧谈论起她,都说她心冷如冰。韩蓄不这么认为,她是根本没有心吧。她的心,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新学校是个全新的环境。大学了,什么都和中学时不一样,无论是上课的自由度,还是学校的女生。

最近经常出现在韩蓄身边的女孩子叫苏慧,是个内招生,听说有点后台,门路也广。前些天韩蓄托她为自己找一份兼职,今天有消息。

母亲一个人拖着一头家这么多年,身体眼看一日不如一日,他上了大学,家里的开支更大了,他不想再增加母亲的负担。

苏慧为他介绍的是一家专卖店的工作,工作时间很灵活,待遇非常高,环境也很好。只是要求有些特别,要身高在183公分以上的年轻男生,要长相清秀,要受过高等教育。好在上述这些条件韩蓄全都具备,于是录用了。

专卖店的老板叫蒙天,三十几岁年纪,是个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男人。身边跟着的女孩们更是艳丽的刺眼,苏慧介绍韩蓄叫他蒙总,说要是能跟蒙总学个一招半式,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苏慧就是这样,说话夸张,行事干脆,像个男人。不过她长相倒很细腻,一付贤妻良母的样子,不乏追求者。但她似乎特别看好他。

蒙总也很看好韩蓄,用雪茄指着他说:“好好干,你这样的基础,”上下打量他:“以后比我有作为。”

“你就是狗屎运,但凡我是个男人,这个美差哪里轮得到你!”苏慧大力拍他的肩膀:“要知道,这店是的客人都是有钱的主儿,你就闭着眼睛碰吧,难保哪天不碰着个亿万富婆。”

韩蓄从苏慧这句话里听出点名堂来,没搭话,打工就是打工,别的事多想无益。

苏慧见他没有接话茬,倒有些诧异,现在的男孩哪个不是有三分长相就自认少女杀手的,一个个眼高于顶,要多讨厌有多讨厌。自从韩蓄一进校门,就不知有多少女生的眼睛发了绿光,只是他一直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没人得逞。原以为他是家财万贯,不屑于同平民小百姓谈情说爱,却又要出来打工,奇怪。

开始上班后,韩蓄的时间更紧张了,偶尔想起琥珀,也是一闪而过,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她和他,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吧。

一天傍晚,店里来了一对奇怪的客人。一个年青的男孩西装笔挺挟着位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士冲进店里。那女士看起来有四十岁上下年纪了,一脸的笑。

男孩一边在货架上捡领带,一边大声叫值班经理:“小赵,快来帮我配两条领带,我今天结婚,赶着行礼!”

值班经理小赵应声而到,抱着拳恭喜那两人,女士很高兴,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大额纸币递给小赵:“给大伙儿分了吧,算我给的红包。”

“谢谢王姐,”小赵把手中的钱分成几份递给在场的店员,韩蓄也分到一份,小赵说:“来,我们都沾沾王姐和钢子的喜气。”

“什么王姐,”那男孩又叫:“她是我老婆,我是她老公,我是程钢,她是程太太!”

大家哈哈大笑,连称程太太。那女士也笑,眼角的皱纹全都挤了出来。

这年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事多了,可亲眼见到这种事,在韩蓄来说却是第一回,他不由瞠目结舌,一位女客连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听到。

女客有些不耐烦,用手上的小包打了打韩蓄:“喂,叫你听不到啊。”

韩蓄被打到,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长脸女人站在他面前,一件伧俗伯绿色毛外套,满脸的不耐烦,十根涂满莹光玫瑰红的指头挥来挥去,只差没直接戳到他脸上,忙道:“对不起,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这是店里的套词,并没有什么奇怪,可那长脸女人看到韩蓄的正面后,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牙齿一咧,竟露出笑意:“你一定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韩蓄微笑,点头。

“怎么,在看稀奇吗?”长脸女人笑,前仰后合,全身乱颤,韩蓄这才发现她虽然容貌殊不出众,却有着颇有内容的身材,她向他附近一些,掩住嘴,压低声音说:“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前些天这里那个叫小柯男孩子不也跟着一个老顾客回来摆阔嘛,而且那个老顾客还是个…老男人!好笑吗?哈哈哈。”

韩蓄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继续微笑。

长脸女人笑了一阵,见没有回应,笑声戛然而止,在偌大的店面中显得特别突兀。她见众人都向这边看来,忙把身子向韩蓄凑过来,刻意一字一顿的说:“你们这些男孩子,一个比一个长的好看,这样,才不是暴殓天物。”

韩蓄脸上变色,长脸女人立即把身子退回去,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名:“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李瑞,有空找我。”把卡片放在柜台上,转身而去。

小赵连忙跟上为她开门,高喊:“李姐慢走。”

韩蓄忽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点面熟,似乎在很多反映旧时代的戏里面见到过。不过,戏里面一般都是青楼姑娘们送男客,而在这里,是他们这些大男人恭送女宾。这算是时代的进步,还是人格的沉沦。老人们常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小赵合上门,回头对韩蓄笑道:“真不愧是蒙总亲自看上的人,刚来第一个月就…咳咳咳…好好干吧,有前途。”

韩蓄回身看看仍旧在耀武扬威的程钢,又看看刚出门外的长脸女人,心里莫名发酸:多穷都好,如真动了什么坏心,它日有何面目教训琥珀。她会不会说:“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你不看看你自己。”

他赫然发现,心中竟片刻未曾忘记她。她呢?是否同样难忘陈默?

听人说只有一段新的恋情可以淡化旧时感情的伤,是真的吗?那么琥珀现在是否在进行另一段感情?我自己呢?要不要试试,或许真的有用?

不不,他又断然否认,我即使要谈恋爱,也绝对与她无关,我对她,从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不是吗?当然,她对我也一样。

他心里又有些酸酸的味道,像青硬的未成熟的杨梅。

下班时已经很晚了,夏日的西安闷热,让人心烦。路边支着些西瓜摊,一群群到处游荡的小青年打着酒嗝在灯下晃。韩蓄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忽然有一个男青年冲出来,一手揪起他的衣服,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就是你,没错,没错,看你往哪儿跑。”

韩蓄推开他的手:“你认错人了。”

男青年却更上一步,四周的小青年也都围上来。

“就是你,你还想赖!他妈的,”男青年冷不防一拳挥出来:“跟老子争女人,你活的不耐烦了!”

韩蓄迅速躲过,还了一拳,正中那人下颌,顿时一片青紫。

男青年尖叫怒骂,从腰间拔出一把弹簧刀,向韩蓄扑过来。

韩蓄不得已,伸手去挡,情知这手挡出去,收回来时难免挂彩。旁边忽然有一把女声尖声大叫:“韩蓄闪开!”

韩蓄刚偏头让过,只见一只黑柄的雨伞从耳旁飞过去,正打中那青年的鼻子,男青年一惊,往后一跳,弹簧刀掉在了地上。

一只手从韩蓄身后伸过来,一把扯住他的手。

“还不快跑!”

韩蓄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认出这只手的主人,却是苏慧。

他心里暗暗好笑,堂堂男子汉,居然被一个小女人救了,这算什么?

一路狂奔回学校。

苏慧余悸未平,呼呼喘气,脸上煞白,手却破了一块皮,渗出血来。

“大约是刚才被雨伞里的铁丝挂破了。”她勉强想挤出一个笑脸来,却又挤不出:“你要赔我把新伞喔。”

“赔你把新伞容易,只是有人陷害我去那种地方上班,害我整天被性骚扰,你说我应该找谁赔我才好?”

苏慧“噗”的笑了:“见鬼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怎么叫占便宜,那让人也来占占你的便宜好不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韩蓄好看的眉毛皱起来,眼睛里却全是笑意。他不是傻子,苏慧一直以来对他怎么样,他自然比谁都要清楚,有机会,多逗逗她开心总是没有错的。他不会学琥珀,拒绝别人的真心不算,还务必要再补上一刀,让人家失望之余,另要伤心,真正变得心如死灰。他不想那么残忍。

苏慧呆呆的看着这个暮色中的男孩,他挺拔的身影溶进学校宽阔的树林前,像一幅大师笔下绝佳的图画,他真是英俊!

苏慧突然冲口而出:“那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韩蓄吓一跳,他从未这样轻佻的跟女孩子讲过话,只是见她吓的够呛,想逗她一笑而已,不想她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实在意外。

苏慧说出这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忽然意识到注意这男孩已经很久了,心中一跳,有些紧张。

韩蓄半晌开不了声,暮色渐深,路上的学生都在往各自的房间走,大都一对对的搂腰牵手。韩蓄想:琥珀也在开始新恋情了吗?我总觉得自己处理感情要和她不一样,其实,我与她有什么不同。我一样是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不能心灵相通的人。

他暗暗吃了一惊,什么人才是能和我心灵相通的人?难道是琥珀?不会的,不会的。

他仔细看眼前的苏慧,这女孩自刚才冒出那句话后,就在发窘,呆呆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像个等待审判的刑犯,看起来怪可怜的,和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大不一样。

他心有些软,既然和她不一样,就接受别人吧,别纠缠在小城的记忆中脱不了身。还怎么开始新生活?这女孩,给我介绍过工作,刚刚还救过我。人也是干脆利落,开朗大方的,找这样的女孩做女朋友,一定不会带给男人困惑吧。咳,在一起就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瞧,他毕竟与她不一样,他照样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谈恋爱,他也照样有人喜欢。

更重要的,他想,我应该也不讨厌苏慧。

他指了指苏慧受伤的手,微笑:“做为男朋友,有没有权利为女朋友包扎伤口?”

苏慧惊喜莫名,在黑暗中将手伸给他:“你说什么?”

韩蓄握起她的手:“我说,我有没有权利为你包扎伤口?”

苏慧的手是濡湿的,有些颤抖,与琥珀大不相同。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对突然走在一起的两人也已习惯,人生有太多新鲜的事,岂能事事关心?这件事发生后,除了苏慧的女性朋友骤然减少外,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韩蓄仍在打工,苏慧渡过了刚开始失去朋友的寂寞和不快后,也慢慢回到原来的轨迹当中。

这几年,学生用手机的人越来越多,韩蓄在和苏慧确定恋爱关系已经快三年了,他决定给她送一部手机做新年礼物。

去买手机的那天,下了那年第一场雪。韩蓄从电讯城出来,忽然对下午的约会丧失了兴趣,于是也不急着赶回去,一个人沿着护城河慢慢转悠。

街上的人不多,下雪了,这会儿,大家应该都捂在家里,生了火炉,给黄铜火锅里加满了炭,正准备热热乎乎吃一顿呢。

雪是昨天夜里开始下起的,扬扬洒洒下了一整天,下午太阳出来晒了一会儿,雪化了一些,路边很多地方都结了冰。有人在街面上踩着单车路过,拐弯处一不留神,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四周的人都轻轻笑,人一涌,那边又滑倒几个。

这种场景在北方的冬季经常可以见到,人们并不因为冰雪带给了他们麻烦而怨声载道,反而很欣喜的年年都盼着这些麻烦的来临。下了雪,结了冰,新年就快到了。新年,总会带给中国人无尽的希望和祝愿。

韩蓄想,我的新年希望是什么呢?是毕业的工作分配,还是和苏慧渐渐临近婚姻?

这些,似乎都不足以使他兴奋起来。

他百无聊赖的向前走着,一不小心,也摔了一跤。领头摔跤的人明显享受着这一意料之中的意外,也随着身边的人哈哈大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走了。

韩蓄摇头苦笑着往起爬,面前伸来一只手:“小施主,来。”

捉着手站起来,韩蓄才发现面前站的是一位僧人打扮的老人,现在扮僧人骗钱的人很多,大都满嘴阿弥陀佛,实则只是惦记着“施主”衣袋里的钱。韩蓄被骗过几次,再懒得理他们。

老和尚长须花白,双眼却一无神采,在刺骨的雪天却只穿着一件泛白的薄薄袈裟,正在对韩蓄合什微笑。

“您,您看不见?”韩蓄伸出手在老和尚面前晃了晃。

“老纳看得见,谢谢大学士关心。”

大学士?这老僧别是脑子有问题吧。韩蓄心一软,伸手去扶他:“今天雪大,您要去哪,我送您过去?”

老和尚微笑道:“老纳肉眼虽失,心眼却在,就不劳烦小施主费神了。”

这老僧一句东一句西,说话文不文,白不白,弄的韩蓄左右不是,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

老僧忽然笑道:“大学士是时候该回去了。”

韩蓄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回身看去,老僧正从衣袋中摸出件什么东西来。

韩蓄想,来了来了,又要化缘了。

老僧笑:“大学士放心,老纳不是要化缘,只是来送你件东西。”

韩蓄已说不出话来,怔了怔,挤出一句:“什么东西?”

老僧悠悠道:“故人之物,收下吧。”将东西往韩蓄手中一塞,蹒跚而去。

韩蓄缓缓打开手掌看,却是一枚不过拇指大的小小玻璃纸镇。

玻璃透明纯净,可以清楚的看到纸镇中的天地。那里面有人造的雪花随着纸镇的滚动漫天飞舞,更有一枚小小红衣嫁娘,梳着凤凰髻,描着淡淡妆,在雪中翩然而来。

他心中感叹,真是巧夺天工,再仔细看。这纸镇真是精巧极了,连个中小小嫁娘长而卷的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正有一粒小小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睫毛轻轻一颤,韩蓄差点没有“啊”一声叫出来,在那一刻,他以为,她活了。

他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忽然想起一首词来:“双扇绣飞雪,隔雾试探初见。淡抹不深匀,红衣淡淡春。细问何处好,人人道尽一身。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就是这首琥珀浅浅吟唱过的《醉垂鞭》,此刻却觉得似乎在他心中早已就存在过了,倾听过了,细细品味过了,甚至,深深伤痛过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纸镇,这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带给他这样大的震撼。

抬头再找那老僧,已然人迹沓然。

手机响,是苏慧传给他一条简讯:蓄,室友仍问我与你发展到什么阶段了。而我也仍旧为至今连你的吻都没得到难堪。你是否爱我?能有些表示给我吗?爱你的慧。

他的眉峰皱起来:我没吻过她吗?是吗?

他思索,似乎是没有。他为自己的迟钝和坏记性生气。要女朋友这样直接的对他索爱,这代表什么?他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他暗暗吃了一惊,为什么说“爱别人的能力”,为什么是别人,难道说,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这人是谁?

他摇摇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该怎么回复苏慧呢?

其实他知道,最好的回复就是下课去约她,然后在教室里当着那些总是议论纷纷的人,给她一个吻。

可他实在做不到。

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们除了牵过手之外,还做过些什么?他颓然,将纸镇小心奕奕收入衣袋,走回宿舍。

刚进宿舍门,电话就响了,难道又是苏慧?他蹙了蹙眉,看号码,是母亲。这些日子以来那个专卖店的顾客李瑞不知从哪里套到了他的电话,也总是打来,加上苏慧两个人,搞的他烦不胜烦。

而母亲最近也经常打电话给他,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总是吞吞吐吐一阵子之后就挂断了。

“小蓄,是妈妈。”

“妈,你身体怎么样?有事吗?”

“身体…没,没事。就问问你好不好。”

母亲的声音比上次听起来更沙哑,让他更加担心。

“妈,有事您就说,可别瞒着我,我更担心。”

他听到母亲在那边沉默一会,喘了口气,象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

“小蓄,妈要结婚了。”

他的心“突”的一跳,自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他劳累了多年,按说,他应该为母亲的决定感到高兴,可是…他摇摇头,试图摇掉心中的不快。

他咧开嘴,想让声音在话筒中听起来愉快些:“这是好事,妈,那人…那叔叔人好吗?”

母亲的声音很艰难:“还…还行吧。他应该能照顾我剩下的日子。”

“那就好了,几时行礼,我回来。”

“不,不是,小蓄,”母亲的声音暗淡:“妈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妈妈吗?”

“什么事?怎么啦。”

“小蓄,”母亲又在大口喘气:“你叔叔他家地方有限,不能照顾你姥爷,我已经把你姥爷送到疗养院去了,只是,那里要一大笔住院费,妈,已经没有钱了,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他心中一寒,急忙提醒自己,不,这不能怪母亲,母亲拖着一头家这么多年,多艰难都试过了,也没有放弃过他和姥爷,宁愿自己受苦也没让他过的比任何人差。这次,母亲一定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说,他长大了,不是吗?家里的担子,他早该担过来。

他把手伸进衣袋握住那颗小小的纸镇,潜意识里,他此刻只想有东西让他抓紧,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来面对一切。

握住纸镇的一刻,他心里似乎突然平静了很多,他松了一口气。

“小蓄,”母亲声音已有些颤抖:“妈妈知道你很懂事,从上大学开始,就全靠自己打工挣钱,从来不向家里伸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你要原谅妈妈…”

“妈,”韩蓄打断母亲的话:“您别说了,我都明白,姥爷的事就交给我,我长大了,您放心,我想让您过的好。”

母亲终于在那边哭出声来。

他忽然想,如果母亲要嫁的人是琥珀的父亲,那会怎样?他真是要疯了。

韩蓄放下电话,紧紧握了握纸镇,轻轻把它又放回衣袋里。

到床头翻出钱夹,已经月底了,里面还有三百二十块两毛。

他叹口气将钱包放回去,怎么办呢?

有人敲门,一定是苏慧来了,这又是一个难题,吻她,还是不吻她。真是自食其果,好嘛,谈恋爱,看,谈出麻烦来了吧。

他想,别人和女朋友亲近也像他这么难吗?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门外站的却是李瑞。

李瑞熟络的走进来,环顾四周,简简单单几张铁架床,一台电脑,一架风扇,看来他是真缺钱,她心情好起来,笑道:“都三十…咳,十多年没到过学校宿舍来了,真怀念呢。你们的环境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看到韩蓄还站在原地,她笑:“怎么对我的到来这么惊喜吗?话都不会说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有心者事竞成,对不对?”李瑞不客气的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别站着,坐。”

韩蓄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来,尽量使自己和她距离远一点,可是住过学校宿舍的人都知道,一间屋子六张床,怎样躲也躲不到天边去。

李瑞从包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喂,有火机吗?帮我点点。”

“没有。我不抽烟。”

李瑞自己将烟点上,吸一口,眯起眼睛看着他:“看不出你还挺保守。”她笑着摇摇头,像是不相信,她问:“那你去蒙天那儿上什么班,你不会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吧。”

“我只知道那儿是专卖店,我就一打工的。”

“打工的?”李瑞笑:“蒙天都跟我们说了,你是他看中的头马,不是不肯出来,不过要价高心诚。怎么,你还要瞒我?是怕我出的价不够高呢,还是怕我心不诚?”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韩蓄拉开门:“我看你该走了。”

李瑞怔一怔,悠悠然站起身来,朝门口渡过去,站到韩蓄身前,朝他呼一口烟。

“我保证,你跟了我,从此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再上班,不用再受别人的气,不用再为钱为前途发愁,就算你家里,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什么问题,姐姐也能给你全包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踮起脚飞快的在韩蓄腮边啜了一记,哈哈大笑:“你还真高呢,简直够不着了,真有意思。记着,考虑好了快点给我电话啊,我的事还多着呢。”

李瑞走出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门边的韩蓄,这男孩真是吸引,且不说身高长相难有匹敌,单看他双眼中那股难掩的缠绵深情,就已让人心动不已。这双眼如能看着自己,付出什么不值得?

蒙天的眼光真是不错,不愧是这行的老行尊。想早点得到这小子,恐怕还得这老狐狸帮帮忙。

她从包中摸出电话。

蒙天靠在大班椅上仔细观察眼前男孩的表情,这男孩是他亲眼看上的,形神俱佳,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让他失望,来店仅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引的一班老主顾再三回头,新主顾频频增加了。

这班女人得不到靠近他的机会,就只能找店里其它男孩解闷,这一年,店里的生意增加了两成有余,真是一棵摇钱树。

他也舍不得他呀。

可是,李瑞这婆娘出的价码实在让人动心。

她要他“卖断”给她。卖断?谈何容易,这婆娘根本就不知道这男孩其实是自由身,只是来打工的,清清白白,来去自由,谁也指挥不了他。

说心里话,这男孩刚来时,他倒也打过主意,要象往常一样设计一些陷阱,让他傻傻的自己跳进来,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难免就此成了那帮女人的口中肉,他竟难忍心疼。当年他自己不就是这么跌进这万丈深渊的。这男孩双眼中的那股缠绵之意,岂不和自己当年全然一样?

当年他心里唯一的女人在撞破他的本来面目后,凄厉痛绝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个男人,心中如果有了倾心相恋的女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因为他眼中,会时时刻刻纠缠着一股难解的缠绵之意。

韩蓄眼中就有这样的缠绵,他心中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吗?

韩蓄今天是来向他借钱的。李瑞早已存了十万在他帐户中,说是给他的订金,现在,他正好顺便把这些钱借给他,然后逼他下水。

只是,他又何忍害他。

韩蓄打破室内的沉默:“蒙总,如果您实在为难,就算了,我再另想办法。”

蒙天看着他,借他,还是不借他?借他,他从此人生就毁了,不借,得罪了李瑞会有什么后果?

“蒙总?”

“哦,是这样,公司虽然没有借钱的先例,但你既然开了口,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地址,地址中的人欠了公司一笔钱,大约有十万左右,这帐一直要不回来。你去一趟,如果能要回来,这笔钱就有你的百分之三十。反正也是死帐,是死是活就你的本事了,你看怎么样?”

“真的?”韩蓄惊喜莫名,从蒙天手中接过地址:“谢谢蒙总。”

蒙天看着他绽开的笑脸,心想,这你可不能怪我,如果你真的不肯做,那你就别要钱,继续去当你的穷学生。如果你要钱,那就各安天命吧。李瑞,你也凭本事自己来吧,如果这样还让他跑了,你可怨我不着。

韩蓄完全没想到手中这个陌生的地址是李瑞的家,当李瑞从里面把门拉开时,他顿时愣在那里。

李瑞也是刚刚才接到蒙天的电话,一路痛骂姓蒙的奸诈似鬼,一路兴奋的手舞足蹈。

进了房间,韩蓄更拘谨,刚在路上想好的讨债词一句也派不上用场。其实从李瑞来给他开门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这是堕入了别人早已布好的陷阱,这就叫自投罗网!

他一直靠在门边没动,其实他现在还可以走,李瑞一个中年女子,是没有力量强留下自己的,可是,这一走,非但工作没有了,更重要的是,母亲的婚礼也就泡汤了,就连姥爷也要被赶出疗养院。

姥爷已七十高龄,女儿要再婚,外孙要上学,人海茫茫,老人要被赶出了疗养院他该在哪里容身?

“随便坐,”李瑞来拉他:“你总是这么拘束。这不好,在李姐这儿不用拘束,怎么舒服怎么来。”

韩蓄仍站着。

“怎么,还没想通?”李瑞挤着笑脸。

韩蓄不说话。

“随便你,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勉强你,”她的脸吊下来,显得更长,她掸掸衣服,不知想掸掉什么:“只是你可要考虑好,听说你家里遇到点问题,过了我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韩蓄仍不说话。

“唉,”李瑞复又笑了:“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你慢慢想吧,我先去洗个澡。”一扭一扭的进了浴室。

快入冬了,室内与室外的温度差了一大截,韩蓄打量四周,看到窗户上结着薄薄的霜,这样的天气,要姥爷被丢出来吗?

李瑞从浴室出来,穿着桃红色宽大的半透明睡袍,她递给韩蓄一杯酒。

“喝点吧,你太紧张了,其实这事不算什么,”李瑞把身体往沙发上一扔:“你别看的太严重了,人生不就这么回事,太认真就无谓了。”

韩蓄接过酒杯:要挣钱,还是可以想到其它办法的吧。我在这里,并没有掉头就走,是为了姥爷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堕落的更快,更快忘了她?她?

他坐下,双手紧握酒杯,看向李瑞。

“我,我考虑好了。”

李瑞硕长的脸顷刻缩短了不少,面颊升起两朵红晕。

他看见琥珀血淋淋的倒在雪地上,他自己满脸的泪,有人在他耳边说,看,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就堕落吧,鬼混吧…

韩蓄从睡梦中惊醒,全身都汗湿了。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阳光正透过窗子洒进屋内,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这是哪里?韩蓄忽然想起来,心情极之复杂,一时对于现形在阳光下的自己厌恶万分。一时又为昨夜李瑞对他热烈的需要而战栗。

经过与苏慧三年的恋爱,她教会了他拥抱,教会了他牵手,直至她想教他接吻、上床,却停滞下来了。他不是想维持纯情,更不是刻意要和苏慧保持距离。其实,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年纪仍是身心洁白的男孩已经很少了,甚至,有时候,他的洁白会为他带来同性朋友的嘲笑。可他就是不能,他也不知为什么。

现在,就这样,他的初夜突然就没了,他的心很乱,不知如何是好。

昨夜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因为姥爷,还是因为最后李瑞递给他喝的那杯酒,还是,因为一直悄悄躺在他掌心的火热火热的小纸镇?

他忽然想到:李瑞呢?她昨夜有没有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她怎么不在?钱呢?

韩蓄从床上跳起来,匆匆穿好衣服,四下搜索,在床前的贵妃椅上发现了一只信封。他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写了五个零的支票和一封信。

信是李瑞写给他的。

“韩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叫你名字,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我与前夫离婚后对一切都抱着太不尊重的心态吧,所有的认真郑重都与我绝缘已久了。

你一定没有兴趣知道我过往的经历,我是怎么有钱的,是怎么离婚的,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你心里,我一定原本就应该这样无耻吧。

但是我仍要说,对不起,韩蓄。我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单纯的男孩,我一起以为你的拒人千里之外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真没想到…对不起,再次向你道歉。

我不应该把你想的和我一样卑鄙,我怎能把自己曾经受过的爱情的伤报复在无辜的别人身上?何况这个别人是你这样一个好男孩?我是做错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

经昨天一夜,我知道了,这世界上,是有真感情的,是有真正纯洁灵魂的,我很惭愧。看来你家中的困难也是真的了,这张支票算是一个大姐帮助你的心意吧,你千万要收下,别多心。

还有,这世上有太多污秽了的灵魂,你以后为人处事,要处处小心。

另:昨夜熄灯后,你一直叫着一个名字:琥珀。反反复复,直到睡梦中。你想她吧,那就去找她。祝好。”

韩蓄满脸通红的将这封信由始至终,再由终至始,反复读了好几遍,越读心中越酸,越读越难过。琥珀,我在彻夜的呼唤你吗?我在睡梦中也忘不了你吗?他捧住头,我挣扎来干什么,还假装来干什么,我明明就是喜欢她,明明就是放不下她,不是吗?

他眼一红,我该怎么办才好?

放下信,他拿起支票,支票上一个个圆圆的零向是有人对他咧嘴而笑,笑他下贱,笑他软弱,笑他自命深情却不堪一击。

支票从他手中飘落,他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打电话给琥珀!现在就打电话给琥珀!他脑袋里快要炸开了,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自从几年前在小城见过她一面就夜夜梦到她?为什么看见她越是美丽和陈默在一起越是幸福他就心里就越是发酸,为什么他会在和别的女人上床时叫出她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再这么强迫自己了,再这么下去他不仅不会忘了她,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会腐烂。

手中的号码是陈默去警校前给他的,陈默对他和琥珀似乎有特别的希冀,他如果知道了韩蓄昨夜的行为还会和以前一样想吗?

韩蓄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上帝保佑,她千万要在啊,我现在真的需要听见她的声音,不但要听见她的声音,我还要看见她的人。我要告诉她,我不再有资格教训她学好!我要告诉她,请她原谅,请她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灵魂清白,让我重新来过。我要向她忏悔,向她忏悔…

电话是盲音。

他再拨,再试,仍是盲音。

不会,不会的,她怎么会不在?她不在,我的灵魂该找谁清洗?我的爱情该找谁救赎?

他看着电话厅外阴暗的天:我没有拿她的钱,我最终没有拿她的钱!琥珀,我只是犯了错,并没有出卖自己,我的灵魂还是清洁的对吗?

他焦虑的拿着电话机拼命按,电话突然通了。一个陌生的女音问他:“请问找谁?”

他愣了愣,心酸一骨脑的涌上来,她家里有人!我终于找到她了!看来,上天是要我和她心心相联的,是要我们在一起的!

“喂,是我,我是韩蓄,请问琥珀在吗?”他难掩声音的颤抖,三年多了,她还认得他的声音吗?

“琥珀?”对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接着是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她像是把电话交给了另一个人:“老公,你来听,有人找琥珀,打到咱家来了。”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哪位找琥珀?”

这声音是…陈默!

可,刚才那女人分明是在叫“老公”,不是吗?难道是我听错?韩蓄震惊的无以言喻。

“我,我可能是打错了。我是韩蓄。”

对方沉默一下,更加证明韩蓄并没有听错。

“是韩蓄呵,怎么找琥珀找到我这里来了,你们吵架了?怎么,最近过的好吗?”

“我…我一直没有跟她联系,刚才想打电话,打错了…你…刚才接电话的…”

“是唐玲,你见过的,上个月,我们结婚了。”

结婚了?他怎么能结婚?

“韩蓄,听的到吗?”

“听到了,”匆匆一眨眼,已经三年多过去了,他怎么就不能结婚?韩蓄吸一口气:“恭喜。琥珀知道吗?”

“应该知道,我妈寄请柬去了,她人没来。”

韩蓄不知该说什么,她当然不会去参加陈默的婚礼,陈默结婚呵,她夫复何言?在这一夜之间,发生了这许多变故,原以为自己是背叛灵魂的第一负心人,没料到更甚于他的大有人在!难怪有人说,自古男子皆薄幸,真是所言非虚!

他突然看清了陈默与琥珀的关系,原来,陈默也是个想爱不敢爱的懦夫,是个只懂装傻逃避的笨蛋!

原来全世界男人都和他一样。

他忽而忍不住要笑:“陈默,本来我今天是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的,但听到你结婚,我的坏消息反变成了好消息。”

“什么坏消息?”

“没什么,”他笑,眼泪也笑出来:“就是要恭喜你,也恭喜我,恭喜我们大家。”

“韩蓄,”陈默的声音忽然暗下来:“我只想…你有资格照顾琥珀,你要好好照顾她。”

韩蓄胸间一窒:“你当了新郎官乐疯了,我为什么要好好照顾她,你别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她!”“啪”的将电话扣断。

天空更加阴沉,有雨落下。是谁说的,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这是怎么了,有人爱情死了吗?人都不哭,天在哭什么?

爱情,有什么意思?我苦守爱情也罢,作践爱情也罢,谁会理会?琥珀吗?陈默吗?还是我自己?

全都滚吧!

爱情,已被我自己弄脏了。爱人,也被弄丢了。连情敌,都结婚了。

多滑稽,多荒唐!

还有谁会在乎我?我是生,是死,是痴,是傻,有谁在乎?

不对,不对,是我自己一时糊涂了,哪有什么爱情?哪有什么爱人?哪有什么情敌?根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冲回学校。

苏慧愣愣的站在校门口,两天了,从她传那个简讯给韩蓄,他就没有再出现过。现在,羞怒的埋怨已经过去了,焦急的等待也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只有忧虑不安和心中逐格逐格的冰冷。雨越下越大,她却恍若不知。

韩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他的心倏的被击倒了,这雨中痴等的女孩,是在乎他的,是理会他的!

他冲上前去一把将苏慧的头按入怀中。

“小慧,明天我去校外找房子,我们搬出去住吧。”

苏慧抬头看他,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是泪,她呆呆的看了半晌,突然“哇”的哭出来,用手使劲去打他的胸膛:“我恨你,我恨你!”

夜幕下,两人紧紧相拥。

苏慧的身体渐渐热起来,韩蓄却全身发冷,颤抖的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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