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尾声 相爱的运气(1 / 1)
“西经68°20′、南纬54°47′,世界最南端的城市。”
陆虞坡看着电脑上的介绍,不觉笑起来,“逃得那么远也就算了,居然还定居在那么偏的地方。”他叼着烟,随手便拨了周五洲的号儿,吩咐下去。
“替我定一张去多哈的机票,对,在那儿转机,嗯,明天,最早的。”
他靠着椅背,一时高昂起的情绪还未能消停下来。
两年了……她离开竟然已经整整两年了。陆虞坡都不记得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样熬过来的,他终究是看着她离开,最开始便是他先做了妥协。答应放她离开,不再傻呵呵得等下去,徐胤走到哪里,都跟他陆虞坡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他是多少大度的人,能有什么放不下,能有什么忘不掉。不就是爱别离,不就是求不得,不就像是得了场感冒而已,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那段日子,他不停的麻痹自己,可是心里的那块缺口太大了,那根针被狠命地□□,刺没有了,但血流不止。
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漂亮的,艳媚的,身材好的,脑子聪明的,他要什么没有,可是居然找不到一个跟她像的。世界这么大,竟然会找不到一个能替她的女人。陆虞坡哪里相信,他频繁地出入夜店,把各色的女人全都带回家,和她们拥抱,接吻,做-爱,好姑娘那么多,可他还是觉得孤独。陆虞坡没有留女人过夜的习惯,午夜梦回,在露台抽烟的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夜那么黑,天有点凉,他还是那么孤单,他还是想她。
脖子里那根穿着银戒指的项链曾经勾起无数女人的好奇,欢爱的时候,他总是褪下来,随意丢到一旁,可是激情退去之后,又会好好地戴到脖子里。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强烈的可怕,猜什么的都有,可他偏偏绝口不提,只是笑而不语。是啊,怎么能有脸说出来,他口口声声地放她离开,他和那么多女人欢爱,他一定是忘记徐胤了,怎么还能留着她的东西,即便那是她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
所有的方法陆虞坡都试过了,甚至连吸毒,他都敢尝试。那么努力地要转移掉那种镌刻在心上,刺入骨髓的疼痛。可是过去两年了,他对她的思念有增无减,绵延不绝的回忆,总会在猝不及防间呼啸而过,像是在扇他耳光,陆虞坡措手不及,他被爱的副作用折腾的死去活来,他插翅难飞,于是只好缴械投降。
如果,这即将到来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误,那永世不得翻身的诅咒顷刻就要应验,他还是要走,跋山涉水也好翻山越岭也罢。
所以,去找她吧,去那个日夜思念的人身边,一刻不待,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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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这是一个童话里才有的地方,在世界的尽头,地球的最南端。巍峨苍茫的雪山,辽阔沉静的大海,各色的房屋以及波光粼粼的水道。仿佛是一块处女地,看着那样绚丽的风景,灵魂都能得到净化。
徐胤在这两年里辗转了很多地方,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如今的乌斯怀亚,一路南下,直到世界的尽头。起初,她一直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可是,一眨眼,两年过去了,她有了稳定的工作,生活平和而安定,那是一直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生活,不再自暴自弃,不再糟蹋自己。那些伤心的烙印被她小心的收藏,伤口结了痂,留下一道疤,却不疼了。被称作人生的皮囊经历了千刀万剐,然后渐渐就真的无坚不摧。
只是想念陆虞坡,却是猝不及防,就像莫名其妙的孤独,无可奈何的遗忘,看不到的时间,即便永远过去,对她而言都是如影随形。如果感情能有一个开关,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关掉属于思念的那一部分,因为那是一种病,每次在她以为自己快好的时候,突然发作,仿佛有很多小虫子钻进她的血脉里,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还好,她逃到了天边,在世界的尽头,从过去里努力把回忆剔干净。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她真的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一切却仅仅只是以为。
徐胤每隔两周,便向家里打电话,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乌斯怀亚的天空出奇的阴沉,苍茫的远山和隆隆的涛声把人的情绪压抑得很低很低。仿佛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的到访。
“妈……”徐胤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完全没有听懂汤茹念到底在说什么。那浑身的力气,忽然之间就被抽了去,她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可她不死心。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语气严肃而低沉,静默了很久很久,仿佛叹了长长一口气“陆虞坡走了,是空难。”那一头还没有说完,她却颤抖地挂掉电话。徐胤忍住泪水,拼命地吸着鼻子,动作慌乱,语无伦次地把工作交接安排完,便飞奔回去。
车子在沿海公路上开,她的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像是开关失灵,很多很多的液体从瞳孔里涌出来,融化视线,也融化了她所有的期盼与希望。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他,怎么能是他呢?徐胤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啊,她说要走,说不再等他了,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太自私,一直以为他总会在原地等着她,陆虞坡逃不掉的,所以便理所应当得走得远远的,可即便跑到世界的尽头,她还盼着陆虞坡能把她找回来。他一定能找到她,无论天涯还是海角,他都能寻得来,然后牵住她的手,满眼柔情地跟她讲,“胤子,我们回家。”
她还等着他来接呢,那么漫长的两年,无时无刻的思念,他一直追逐着她,无论相隔多远,他一定会陪到她的身侧。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次他要先走,决绝得近乎残忍。陆虞坡是真的找累了,他一定厌倦透她的捉迷藏游戏。于是,天黑了,他走了,游戏结束了,独独留下徐胤,一次又一次地放逐着望眼欲穿的等待。那快要愈合的伤疤被狠狠的撕裂开,苦涩的血跟泪从心里绵延不绝流淌出来,她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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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海总像个爱哭的女孩子,每次来这里,都下着绵绵细雨,天阴沉的看不到未来跟希望。
寂寥的墓园里,有一个黑色瘦弱的身影驻留在蜿蜒而狭长的台阶上。她没有撑伞,雨滴密密地洒在她的身上,鬓角的发湿湿地贴在脸颊,她走得有一些喘,步调却没有慢下来。这次换她,长途跋涉,不远万里的来到他的身旁,再也不要离开。
徐胤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座漆黑的墓碑前停下来。
照片里的人温柔地跟她对视,那深沉的眸子柔波荡漾,就这么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打赢了一个赌,那么傲气地说着,看,胤子,到最后,你还是回来了。徐胤还记得很久以前她给他的那个吻,带着离别的苦涩,他说,我们是不是再也没可能了。那么哀怨的眼神,带着宿命的悲悯。他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可她竟然不要他。徐胤多该死啊,怎么走的人不是她呢,他都跋涉千里了,怎么就舍得这么离开呢。她是来了,即便剩下的99步都让她走,徐胤也心甘情愿,可是陆虞坡太善良,他舍不得她,他太心疼她,所以连靠近的机会吝啬给予。于是,她再努力也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
徐胤伸进口袋,摸出了那枚戒指和自己的手机。那枚样式繁复的银戒指出事的时候一直戴在他的身上,成了他唯一留给徐胤的念想。她深深地吻了吻那枚戒指,眼泪蜿蜒地划过脸颊,掉在戒面上,仿佛一粒璀璨的明珠。她翻开手机,这两年她换了手机,换了号码,和过去一刀两断。这部旧手机一直留在阳生,成了她与这个地方唯一的联系。
开机之后,过了半分钟,一条留言进来了。那个号码熟悉得她都能倒背入流,徐胤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时间是一个月前。她屏住呼吸,按下接听键。有些颤抖地将听筒凑到耳边。
“胤子……很久都没联系了,过得好不好?”陆虞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那么熟悉,那么怀念,徐胤再也坚持不住,泣不成声。
“两年,一直都忍着没跟你打电话。我知道你肯定换了手机换了号码,就跟当初一样。你是鸵鸟。”他笑起来,声音爽朗。
随后,电话那头顿了顿,“我说过我会放你走,我不等你了,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不行。搞砸很多事情,抽了很多烟喝了好多酒。我才知道,没你不行。”他声音有一些沮丧和低沉,但马上又明挑起来。
“所以,我还是找到你了。乌斯怀亚,世界的尽头,这一次,你逃的还真有些远哦!”他停了会儿,电话那头有登机广播,陆虞坡深吸了口气,
“呐,我要登机了。”
“等我……胤子。”
“……我爱你。”
留言终止在四分三十五秒,徐胤再也握不住电话,整个人都瘫坐在墓碑前。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间溜进心里。她趴在墓碑边,哭了好久好久……灼痛的思念和绵延不绝的爱意撕扯着她。在渐渐滂沱的雨里,她恍恍惚惚,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五岁,一个人缩在昏暗里,黑漆漆的巷子尽头,有一个身影从亮处走进她的世界,脚步轻柔,呼吸清浅。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那个身影却走得很慢很慢,像是从洪荒走到了沧海。终于,他来到她的面前,柑橘与莲叶的清香让她沉醉,她深深的吸气,如同享受。那个人温柔的弯下腰,伸出手来,十指干净修长。声音悦耳,低沉却富有磁性。
他说:“胤子,我们回家。”
原来,
这一世遇见你,竟花光我所有运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