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爱与痛的边缘(下)(1 / 1)
各位,新坑《悬殊》已经开了,我也没什么宣传途径,就在这里顺便知会一下吧。如果有兴趣,就去看看。这个是文案:
石蟠松和邵峻洄
终其一生都在俯瞰与仰望
如果他是一方天,那她便是一粒沙
隔着十丈红尘,山长水阔
悬殊里的两人缠缠绵绵也到不了天涯
徐胤再次见到陆虞坡的时候,都差一点点认不出来。才不过几日未见,他整个人都瘦下去了,面颊浅浅地凹陷进去,眉骨因为瘦而显得有一点突兀,他没有戴眼镜,所以整张脸都显得瘦削而凌厉。那过去的傲气跟怠慢便越发得深刻。
他冷着张脸,把吴妈送进屋的餐食端进来,接着气定神闲地坐到她床边,舀了一勺子牛骨汤,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她嘴边。
“听吴妈说,你最近都挺乖。”陆虞坡淡淡地开口。
徐胤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对送到唇边的勺子置之不理。陆虞坡停了半秒,便缩回勺子,冷笑了一声,“怎么?我一来,就闹脾气。难不成,还要给我死一回?”他说着便又把勺子送到她嘴边,厉声命令道:“张嘴!”
可显然徐胤完全不吃他这套,非但不张嘴,还一甩手拍飞了他手里的勺子。骨瓷的材质,掉在木制地板上,断成两节。汤汁撒了陆虞坡一身,而徐胤却全然不管不顾,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翻身便要去拾地上的碎瓷片。她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好容易抓住了那半根断裂的骨瓷勺柄便想朝着自己的脖子抹。陆虞坡哪里肯依,一个伸手便用力抓住她的腕子,另只手便要夺她手里的碎瓷片。他力道狠,手心被瓷片划破流了好多血,但他就是不放手。那细细的一条血线沿着陆虞坡的手腕蜿蜒向下,诡异得仿佛一条带毒的蛇。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陆虞坡再忍无可忍,反手便甩了徐胤一巴掌,“够了!”
她的拼死反抗在那个火辣辣的一巴掌之后,终于放弃。陆虞坡随即便夺过她手里的凶器,发狠地丢到屋子一角。
徐胤有些手足无措地摸着自己微微有些肿起的左脸,整个人都显得呆傻。陆虞坡颓然地坐下来,掌心的伤口割得很深,血一滴一滴止都止不住,蜿蜒地掉在地板上。
两个人都因为刚刚过猛的举动不停地喘着气。过了好久,陆虞坡才低沉地开口,“别这样了,好不好?……算我求你,胤子?”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他顿了顿,见她并不开口,于是继续说道,“我给了你很多时间,我等了你很久。我想让你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可是你偏不,你不愿意等,不愿意见我,连开口都吝啬,千方百计地想要逃避,连死你都不怕了,可你就是不愿意见我……你是不是早已经认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害死了徐大哥,是我逼得琼琼流产,是我把陈甘霖送进了监狱。”
说到这里,陆虞坡苍凉地笑起来,瘦削的脸因为笑得用力而皱到一起,那么无奈又那么可悲。他的眼睛是冷的,仿佛掉进了无望的冰窟,任凭凉水肆意倾覆。
“对……对啊,怎么不是我。全是我,都是我做的,我就是嫉妒陈甘霖,我恨他。要不是因为他,大哥哪能落得个半身不遂,不生不死的下场。要不因为他,琼琼能莫名其妙地结婚离婚,还可笑得怀了他的孩子?你知道陈甘霖从陆家离开带走了多少东西?我们从不亏待他,结果到头来,却养虎为患,反咬一口。我不整他,我整谁?”陆虞坡恶狠狠地扯着嘴角,讥讽地眯起眼睛,那突如其来带着恶毒,怨恨,傲慢的气息,陌生得让徐胤觉得恐惧。
“可即便这样,你却还要回到他身边。你走的那晚上,我一夜没合眼。我就这么坐在房间里,整整抽掉三包VISIONS。那时候我就在想,即便没有上面那么多因素,我依然要弄走他,因为我爱你,可你爱他,所以我容不下他。”他低头笑起来,用手擦了擦流到手腕边,已经干透的血渍,“怎么样?是不是卑鄙,无耻,下流,甚至不择手段?……你认识的陆虞坡就是这样的人。”
他眼神冷冷地看着徐胤,忽然一把抓住徐胤的手,就要往自己脖子里掐,“很恨我吗?那弄死我啊?……来啊,试试看,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杀人吗?掐死我啊,来啊!”他的手很用力地揪住她的,发了狠地箍住自己的脖子,一圈紫红若隐若现。徐胤怕极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虞坡,疯狂而偏执,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终于干涩地开口,断断续续地。
“不……不……不要。别这样,别这个样子。”徐胤拼命地想要缩回手,可陆虞坡眼里却有着挫骨扬灰的狠意跟决绝。那样的眼神让她感到绝望和恐惧。理智便溃不成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接连地滚落,止都止不住。“我不恨你……可我真没法原谅你,更没办法原谅我自己。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试着含含糊糊地过日子,我装作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愿知道。可到头来,我就真的成了一傻子。我爱你……是真的爱你。所以,所以我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做不到。”
陆虞坡捉着她的手,那么长久的静默,僵持了很久,终于还是松开了。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垂着双手,头埋得很低,整张脸都沉到阴影里。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艰涩地开口,“胤子……我们……是不是再也没可能了?”他看着她,满眼受伤,眼角那条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触目,却看得徐胤莫名地心疼。她靠近他,然后慢慢地张开手臂,抱住陆虞坡。仿佛一个母亲,温柔而安详地轻抚着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她俯下身子,吻住他的嘴唇,那么干裂而苦涩的唇瓣因为相吻而渐渐滋润。好像干涸的心田里,突然涌进的甘露,香甜柔软得不可思议。
陆虞坡愣愣地睁大眼睛望着虚空,抑制不住地颤抖,怀里的人脆弱而渺小,就是一件易碎品,连触碰都成了奢侈。她的鼻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药香跟沐浴液的清香。他深深地吸气,企图将她的味道永远揉进身体里,然而却又不可避免的叹息,仿佛宿命一般,他终于闭上眼睛,而眼眶里的泪却悄然划落,如同天边的一颗流星,流亡般飞过苍穹,预示着所有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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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徐胤又开始发烧了,好像是因为伤口感染,又受了不小的精神刺激,她再次昏睡过去,陆虞坡还守在她的身边,而护理医师态度却并不乐观。他劝告陆虞坡尽快送去医院,毕竟较之当下的情况,医院各方面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陆虞坡却像在做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他每天都守在徐胤的床边,可从来不说一句话。痴痴怨怨地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人,像是在等待哪个吻醒她的人,而他却再也不是。
那一阵子,陆虞坡的状态滑落到了低谷,人很瘦很瘦,精神也不好,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几乎整日相伴。烟抽得更猛了,常常一个人在露台上一呆便是大半天,什么都不吃,佣人打扫露台,一下子便收罗出满满两烟灰缸的烟屁股,还有很多空酒瓶。吴妈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她不过是个做事的,即便这样都不敢劝他半句。她也心疼陆虞坡,可她找不到人来帮他,那个唯一可以救到他的人已然放弃。其实,陆虞坡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是那么孤独,大院几个孩子,有娘疼,有爹爱,独独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对谁都不亲近,也没有玩伴,脾气古怪更是不讨大人欢喜。可吴妈却最可怜他,于是总会偷偷留了好东西给他,洋芋甜汤,绍氏酥鱼,雪人冰棍,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那时候毕竟还是孩子,只有见到这些好玩意儿,陆虞坡才会像个孩子那样开心地笑起来。
可这一次,吴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最不愿看着陆虞坡消沉下去,却又不得不看着他一点点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她不知道,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苑回国以后一次都没有回来,她甚至都不清楚徐胤究竟在跟他闹什么别扭。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却只能看在眼里。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从露台抽完烟进屋的陆虞坡终于疲惫地开口,嗓子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而干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给徐家打个电话,就说徐胤在市二院,让嫂子快点赶过去。”
随后,他便吩咐保卫员开了车子,一行人把徐胤送到医院之后,便通通撤走,只留了陆虞坡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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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忙忙感到医院的汤茹念,一眼便望见了坐在走廊长凳上的陆虞坡,她迟疑地盯着他看了数秒,他变了好多,连汤茹念一时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消瘦而落寂的年轻人就是当初那个傲气却有些怠慢,意气风发的陆虞坡。
她肃着一张脸,走近他身旁,陆虞坡连忙站起身来,“阿姨。”
“啪!”他刚站起来,汤茹念便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这一巴掌为了胤子。”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因为生气而情绪激动。她反手,还想再给他一巴掌,陆虞坡却一个伸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他虽然瘦了不少,但胜在个子高,力气也有。他紧紧捉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子,声音低沉,“我跟徐胤之间已经结束了。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说话间,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汤茹念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松劲儿,推得一个踉跄。她还未反应过来,陆虞坡已经转身就要离开。
“好好照顾她。”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带着萧索的背影,从她的视线里,从徐胤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