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我要你们重头再来（1 / 1）
汤茹念对于这次的突击检查感到相当满意，她一个大早便悄悄地去开徐胤的房门，两个大孩子相拥而眠，场面可谓相当治愈。汤茹念骨子里是个热爱小言，梦幻，少女情怀不灭的老女孩。她扒着门缝嘿嘿地窃笑，一边看报纸啃油条的徐智旷是在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这人缺不缺德，一个大早，扒着孩子的房间偷看什么东西。真猥琐。”他一脸不屑，白了一眼还在偷着乐的妻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猥琐？徐智旷，你给我讲讲清楚，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给我说，我就喜欢你的少女情怀，你的热情如火，你的罗曼蒂克？怎么，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说我猥琐，你还不就是喜欢我的猥琐？”汤茹念被他一句话戳到了痛处，趁着孩子们都睡着的间隙，压低着嗓子，恶狠狠地数落徐智旷说话不中听。
这个时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嫂子，起这么早？”陆虞坡跟刚刚从被窝里出来，头发因为短倒也凌乱不到哪里去，他没戴眼镜，人便越发的俊朗，英气逼人，两道剑眉，面如冠玉。汤茹念忙陪着笑，打哈哈，“哎呀，虞坡这么早就起来了，再睡会儿嘛……”陆虞坡被她话里的暧昧闹得有些红脸，挠了挠头，便开口，“啊，不了，回头要去看我哥。”
“我也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胤也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宽大的棉睡衣，头发凌乱得宛若一个怨妇。她看着客厅里三个人，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去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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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虞坡的车子大，所以便先把徐家二老送回大院里，叽叽喳喳的汤茹念一走，车里一下子便安静了很多，已经是阳春三月的时节，车窗摇下来，还有些凛冽的寒风瑟瑟地吹进来，徐胤穿的少，抱着胳膊把头缩在衣领里。陆虞坡斜睨了她一眼，然后便把车窗轻轻摇了上来，开了暖气，又扭开车载音响。如水的钢琴声溢满了整个车厢。贝多芬悲怆第三乐章，那是徐胤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钢琴曲之一。那时候，陆家的条件很好，她还跟陆虞坡一起学过钢琴，他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就学过五年的钢琴，琴技也远远超出徐胤，于是当初两个人并没有打多少照面，他便跳级直接考完了钢琴业余十级。徐胤只所以对这支曲子特别熟悉是因为每次去陆家的时候，总是能听见陆虞坡在弹琴，每次都是同一个曲子，从一开始磕磕碰碰到最后手指翻飞音符流水般倾泻出来，一直都只有这个曲子。
徐胤潜意识里觉得，这首曲子对陆虞坡来说必然是意义非凡的，她暗自揣摩，却听到陆虞坡的声音响起来，“以前跟我妈一起住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曲子，悲怆第三章。一直弹，弹起来的时候特别投入，会不自觉的流眼泪，她几乎不用看琴键，闭着眼睛，一首曲子下来，脸颊总是湿的。我那时候不明白，后来问了大哥才知道，爸那时候最喜欢听的钢琴曲也是这一首。”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说起过去的事情，语调轻柔，带着回忆的芬芳。
“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当初我妈没死，现在会不会也像你们一样，过着最平凡却也是最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生活。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没有。我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切实际。”陆虞坡似乎是自嘲，低头笑了笑，打过一转方向盘。
“你……你妈妈是……”徐胤说话有些支吾，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陆虞坡却很快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哦，是自杀。吞了一瓶安眠药，还割了腕子。不过，家里的菲佣不让我看现场，所以到底最后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现在想来，这个也许是老天给我的仁慈。不然，我可能就没现在这么心理健康。”他居然还笑得出，看了看徐胤，仿佛说着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的，真正的痛苦没有人能与你分担，你只能把它从一个肩膀换到你的另一个肩膀，既然这些都必须自己承担，于其愁眉苦脸的忍受，不如笑脸相迎的享受。这样才会让自己好过一点。”他像是自我解嘲，徐胤却看着他故作轻松的侧脸，一点点都笑不出来。
“陆虞坡，你别装了，一点都不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尖利的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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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想不到本来是来看陆虞凭的，却在半路居然出了些状况，陆虞坡的一个急刹车，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破了皮，出点血。刚到门诊上了些药。她扶着其实根本就用不着人扶的陆虞坡正往陆虞凭的病房走，却一个抬头，遇见了她这辈子最不想遇见的两个人。
江小琼跟陈甘霖刚从病房里出来，陈甘霖背对着徐胤他们，而江小琼则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上，两个人还在谈些什么，江小琼的目光透过陈甘霖看到了徐胤跟陆虞坡，接着便伸手打招呼。
“小叔叔，怎么了？头上这伤是？”陈甘霖正跟她说着话，见江小琼这么说，便回过头来看，第一眼视线便跟徐胤撞到一起。两个人俱是一愣，然后都挪向另一边。陈甘霖转过头来，似乎跟江小琼说了些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他又转过头来，再看了徐胤一眼，她一直低着头，扶着陆虞坡的手不自觉地掐到肉里去。
“喂喂喂，女金刚，你没事掐我干什么？”陆虞坡一个嚷嚷，把徐胤喊回过了神。她连忙松手，抬起头的时候，陈甘霖已经走得远了，“看看，方寸大乱。”陆虞坡的声音不无讽刺地从她耳边响起。徐胤白了他一眼，怪他八卦，两个人走近江小琼，叔侄间的寒暄总是不能避免。
“开车过来的时候一个溜号，结果撞到挡风玻璃。”陆虞坡又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一不小心触到了伤口，嘶嘶得倒吸这凉气。
江小琼掩着嘴笑着看他，“看看，美人在侧，乐不思蜀了吧！”她又看了看徐胤，眼里有深意。陆虞坡不理会她的嘲弄，手悄悄牵住徐胤的，正要往病房里走，江小琼却拉住了徐胤的另只手，“胤子，那么久没见，我们好好谈谈。”她眼神坚决，几乎不容置疑。
陆虞坡转过身来看着徐胤，面色没来由的严肃，他跟江小琼对视了短短几秒，眼里凛冽的气息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仿佛是一头兽，连眸子里都闻得到淡淡的血腥气。
“叔叔，干嘛那么看人，我不过是想跟胤子叙叙旧，那么紧张做什么？”江小琼抱着胳膊，泰然自若地笑起来，陆虞坡却不理会她，转过身来对徐胤说，“去不去你自己决定，没人勉强得了你。”他这句话也是说给江小琼听的，徐胤的两只手分别被两个人牵扯着，她犹豫再三，才对陆虞坡说道，“放心，我去去就来，你先去看陆叔叔。”她话里意思明了，陆虞坡便放手，他也不勉强，却又回过头来看了江小琼一眼，那是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威胁之意一目了然，江小琼却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陆虞坡在病房门口，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有那么几秒钟，他忽然有了错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徐胤这次跟江小琼离开以后，就不会回来了。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上他的时候，忽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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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不明白，为什么叙旧的人都喜欢挑茶楼这种地方，闲散的氛围，总有人唱着评弹，琵琶声间歇，隐隐有人窃窃私语。江小琼挑了一个包厢，因为那里的伙计都认识她，所以不用预约都可以。
“上一壶龙井。”她吩咐伙计，待人一走，才笑着开口，“五年没见，看上去你变了好多。”她把玩着手里的瓷杯，“上次在通道里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徐胤靠着椅背，人也渐渐放松下来，“是啊，五年不见，大家都变了好多。可身上总有些特质是经久不变的，所以还是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说话间，茶水送了进来，江小琼提着瓷壶替徐胤慢慢斟上，“不过，你跟小叔叔在一起，倒着实有些让我吃惊。”她又替自己斟满，放下壶子，话题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正轨。
“此话怎讲？”徐胤挑眉问。
江小琼却笑眯眯地回答，“我以为你还对我念念不忘，看来我是真的自作多情了。”她说的是玩笑话，但徐胤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都是过去的事情，还念念不忘做什么？那不是对自己太傻？”徐胤摸着杯子喝了口茶，味道清淡，心绪也是莫名地平复。
“是啊，一转眼，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江小琼长长地叹了口气，愣愣地望着虚空，仿佛是在回想，过了片刻，她问道，“胤子，你还在怨陈甘霖吗？”
问题突兀而具有目的性，徐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思量了很久，浅浅一杯子龙井喝光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江小琼的问题。
“我跟陈甘霖都是过去式，所以不存在怨恨不怨恨的问题。我过我的生活，他自然也有他的生活。我们已经是两条平行线，我不想再有更多的交集。互不打扰是对彼此最大的安慰。”
江小琼手里一直转来转去的杯子，这个时候却停了下来，“胤子，你跟陈甘霖的事情，原本就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当初，一个结婚，一个离开，知道你们事情的人不是不唏嘘。你说，对过去念念不忘，是不是太傻，其实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两个相爱的人因为那么多愚蠢的外界问题不能够在一起，念念不忘不是再正常不过？如果强迫自己去清空那些内心本能的不愿意剔除的东西，这个我才觉得是真的傻。”
“所以……你想说什么？”徐胤倾着嘴角，饶有兴趣地问她。
“所以，我会把过去你错过的人和事情，一件一件说清楚，我要你和陈甘霖重新开始。我要你们重头再来。”
江小琼语气笃定，眼神坚决，那凌厉的目光里有着难以动摇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