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把天平偏向他这一边（1 / 1）

徐胤喜欢江小琼这个事情，其实没有人知道，陆虞坡不知道，徐智旷不知道，汤茹念也不知道。在外人眼里，她跟江小琼其实就是闺蜜，从小玩到大，关系好到可以穿对方衣服，用对方的东西，甚至可以管对方的父母喊爸妈。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生之间深刻的感情，却恰恰成为了徐胤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对江小琼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连徐胤自己都不知道，在最初还没有性别意识的那个年纪里，她只知道要跟琼琼在一起，她去哪里，她就到哪里，她开心，她也会跟着笑，她要是难过，她会去收拾那个令她难过的人，这样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如果说江小琼从小就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漂亮公主的话，那徐胤一定是她身边的护花使者，她的骑士，她无处不在的依靠。

“我喜欢你”这句话，徐胤几乎秘密了整个少女时代，直到初三毕业，直到江小琼略带娇憨地告诉她心仪的对象终于跟她告白，直到徐胤忽然觉得，她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如同一个勇猛的武士那样守护着她，直到江小琼说，胤子，你也该去寻找你自己的依靠时，徐胤第一次有了一种犹如灭顶之灾的恐惧。仿佛要失去一个人，一个她陪伴了那么多年，并且认为会一直需要她陪伴下去的人，忽然有一天笑嘻嘻地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需要你的时候，到底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没有人会比徐胤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初中毕业离校的那天，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窍，陪着江小琼坐在足球场边聊天，绿茵场和有些喧嚣的人声，她就坐在她的身侧，用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淡淡地告诉她，“琼琼，我喜欢你。”然后，便是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就听到江小琼的哭声。

徐胤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江小琼一定是生气了，因为在那之后，她不再理她，仿佛是分裂手术成功的连体婴儿。她们变得不再形影不离，彼此身边的圈子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江小琼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排斥了徐胤。她有了新的朋友，她和意中人交往，满脸都是雀跃，黯淡的只有徐胤，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陈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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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你跟我说喜欢我，其实我一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总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这么生活下去，考同样的大学，毕业以后回到阳生，各自结婚生子，甚至能结个娃娃亲，闲时一起出来吃饭喝茶，聊一些年轻时候的趣事，抱怨小孩子不听话，老公不浪漫。然后互相安慰，互相鼓励。接着就好像又找到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知道吗？在那之前，我一直有着这样的憧憬。可是，你却把它毁掉了，胤子，你有多残忍啊？你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江小琼笑起来，往早已凉透的瓷杯里又斟上茶。

徐胤自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江小琼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地谈过哪怕只有一次，她们各自选择了一条逃避的道路，走着走着，越来越远，看不到对方，模糊了彼此。

“所以我知道，你所期望的跟我所希望的，至此便已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因为交错，于是仿佛是赌气，也是发了狠，不再愿意与你有更多的交集。因为我们注定不能够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你，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这种最胆小，最不需要花精力跟时间来思考谁对谁错，究竟应该怎么继续做的方法。然后，便错的更加离谱。”

“后来，舒驰也跟我说过你们之间零星的事情，他知道你喜欢我，但即便这样，他依旧陪在你身边，我想，这个原因太简单了，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才会不离不弃。”江小琼习惯了喊他的字，陈舒驰，那么陌生的名字，却陪伴了她整整五年，从陌生渐渐变得熟悉，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是不离不弃。

徐胤也像是忽然感触，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几年，我身边的确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那感觉那么熟悉，就好像是过去的那个我。看着他，就会想到我自己，把他推开，却有害怕他走到别处去，于是就再也不忍心，到最后便渐渐离不开。”她看着空空的一盏瓷杯，寂寞来回打转，那个曾今允诺会天长地久的人，此刻却仿佛隔着十丈红尘，山长水阔，一个流浪到天涯，一个却徘徊在海角，永远如此致命地交错。

“离开徐胤的江小琼，开始一点点怀念徐胤留在身边的日子。仿佛是习惯了你的存在，于是一下子消失后，变得猝不及防的是我。改掉一个习惯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一年，十年还是几十年。那时候，你就成了我的习惯，可能你都不知道，我还偷偷去过你的学校。”她又笑起来，仿佛是在自嘲。

“你过的比我好，因为你有了你的习惯，舒驰一直陪在你的旁边，打打闹闹地上学放学，他个子高挑，拍着篮球走在你身侧，脚步和着篮球的节律，一下一下，连心都会跳出来。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很羡慕你。整个世界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对方便是彼此的世界，外人无法介入，你们成了一个整体，而我却三振出局。明明是我离开你，为什么到头来，却是自己在后悔。于是，嫉妒泛滥成灾，我做了一件至今都无法饶恕的事情。”

江小琼的话让徐胤有些招架不住，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最可悲的那个，却不想即便是江小琼依然有她不能平复的硬伤。

“我等了很久，因为私心作祟，我竟然不希望你过得比我好。于是，听到舒驰爸爸因为受贿被捉，我的心情居然从来没有那么雀跃过。我想，机会终于来了，等了那么久，终于来了。我去求我爸爸，求他去救陈叔叔。那时候，我跟我爸关系一直处在冰点，如果能因为这件事情缓和父女矛盾，冰释前嫌，他不见得不会同意。之后，我再去找舒驰，挑明来意。我要他跟我结婚。”

徐胤听到此，再也冷静不了，她摇了摇头，几乎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琼琼，你毁掉了三个人的生活，你居然就这样毁掉了三个人的生活？！”她不得不重复，因为无法相信，所以变得失控。

“对，我是疯了，竟然把自己都赔进去。我居然让他跟我结婚，我居然就这么做得出。是我逼他，舒驰是出了名的孝子，我料定了他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袖手旁观。三天以后，他如意料之中找到我，答应了所有无理要求。他离开你，然后完全不知情的你又选择了另外一条逃避的道路。从此彻底得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的世界里。”江小琼依然徐徐地说着，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她的捋顺了心态来见她，所有的千千结都期望着能够遇到一次机会完完全全的解开。

“舒驰跟我结婚五年，同床共枕的日子扳着手指头都能点得清楚。我们并不是因为相爱才走到一起，彼此没有感情基础，没有相扶相依的默契。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可也只有我们知道，彼此是多么虚伪的应承和疏远。”

“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一直在想，我过得究竟有没有好一点点？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的生活糟糕透了，我的婚姻因为自己的儿戏葬送，而你跟舒驰的生活也被我可怕的嫉妒心毁掉，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所以，我要离婚，因为我从头错到了尾，我不能让这一切成为另外一个错误的开头。”

“胤子，你终究还爱着舒驰对不对？”江小琼侧着脸细细打量她，“你的眼神透露了你的秘密，不仅是我，连小叔叔都看得出来。只有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只有你自己还在骗自己。”

徐胤心里的那根针仿佛被突然抽动，被她的话再次刺痛。像是一语道醒梦中人，她心里的那根针又开始躁动。她一直以为心脏是冻住了，不会痛不会感动。可这个时候，却疼得要窒息。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声音无力而低沉。

江小琼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因为我心里那杆仁慈的天平又开始一点点失衡，我怕没过多久，我会后悔。所以我必须对你说，而你心里的那杆关于爱情的天平，我也不希望你倾向除了舒驰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她话里的深意再明了不过，徐胤却坐不下去。她几乎没有听江小琼说完，便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谁的身边，她一刻都不能停，一刻都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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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置业，十五层，电梯门一开，便看见一位姑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哎哎哎，小姐，你找谁？预约了吗？”秘书见徐胤一个劲往里冲，急急忙忙拦住她。

徐胤有些焦急地往里张望，“我……我没有……我找陈，陈。”

“小姐，真对不起，您如果没有预约的话，陈总不会见你的。他现在行程很满，实在抽不出空来。”秘书例行公事。

徐胤却越发的焦急，她想见他，一刻不停，她要把过去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辛酸事一件一件数给他听。

“Abby，什么事情？”那个仿佛是梦里一般的悦耳男声从她身后响起，隔着千山万水，千里迢迢地来到。徐胤缓缓回过头，眼里的水珠子来来回回地打着转，终究还是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陈甘霖，你傻不傻啊？”她又是哭又是笑，眼泪流进嘴里是酸涩的，流到心里却微微地泛甜。

陈甘霖看着她，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接着才像是回过了神，轻身上前，把眼前人紧紧的搂进怀里。他不问她为什么在这，也不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梦里来来回回那么多遍的人现在终于站在他面前，不再推开他，不再误会他，不再拒绝他的怀抱。

“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头埋进徐胤的肩窝，一遍一遍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