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你有什么值得我图呢?一没貌二没财,要说图,我也只图你是个老实人,靠得住。”王婷哭诉说,“可是你怎么样对我?我在你心里,永远没有你那些兄弟们重要!你可以为兄弟们舍弃一切,说把我抛弃就抛弃,一点也不含糊犹豫;但是你能为我做些什么,你愿意为我做什么?你要对春叔、蛮女、孩子们负责,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负责?”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中有愧,内疾地说,“我爱你,请务必要相信我。但是我身不由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放下春叔、蛮女和孩子们不管,我晓得给你造成了伤害,请求你原谅我,婷婷,你有权选择自己生活,我不会强迫你,我真爱着你。”
“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真爱我,为什么可以放下我不管?蛮牯,你别那么傻了,把他们送回安城去吧,我们可以每个月拿出一半的工资去资助他们,但是我们不要放弃自己生活好不好?我们将来也要生养孩子,也要孝敬父母,也要创造幸福家庭,然而带着春叔、蛮女和期豪他们,我们怎么可能拥有那一切。蛮牯,你醒醒吧,我们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啊。蛮牯,我求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痛苦地摇头,“婷婷,请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蛮牯,你别执迷不悟了,你想想一辈子只为他们活着值得吗?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蛮牯,想想我们的未来,多想想好吗?蛮牯,送他们回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值得你爱,你找个好男人吧。婷婷,再见吧,再见了。”
我掉转头疯狂地跑了。我若不逃走,我和王婷都要被情绪激怒,加深被此痛苦。我明白,无论如何我们是谈不拢了。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没必要再缠扯下去,那样只会带给双方更大的伤害。我一个劲地跑,拼尽所有力气,不想停下来。我跑到无人角落,长声痛哭,此时此刻,眼泪才是最大的安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那么淋漓尽致地哭过。我晓得,那一哭,所有欲望和希望都埋葬在泪水里了。
我第一次跑进了酒吧,强行把白酒灌下去,我平日滴酒不沾啊,白酒倒进嘴里的那一剎那,宣告了一个新酒鬼地诞生。我醉得一塌糊涂,奇迹般地,迷迷糊糊间,我还是东倒西歪地摸索着回到了湖边。那是又一个深夜来临了。
“开门,开门,开门。”我拍着木棚门有气无力地叫。我听见里面一阵骚动,像是一群老鼠闻见了老猫地响声。
好一会儿,门开了,是期豪开的门。微弱烛光里,春叔、期秀、期锋等恐惧而绝望的眼神。
“阿舅,你回来了。”期豪声音未落哭声响起,“蛮赌叔已两天没回来了。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叫我阿爸,我是你们的阿爸!”我酒气喷天地说“你们统统叫我阿爸,我是你们的阿爸!”
“阿舅......”期豪怯生生地叫。
我大吼:“叫我阿爸!叫我阿爸!”
桃李树之77
我成了木棚屋的主人,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可是租种着五亩地根本不够养家糊口,闲时我便出外打零工,捡破烂。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过去了。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地过下去。
客家八蛮的故事就这么多,祝老师,感谢您耐着性子听我唠叨完。如果我们的经历真能写成小说,那么请您务必让我先睹为快。好了,祝老师,正月过了大半了,我要赶紧去上工挣钱了,时间不等人,浪费一天好几十块钱呢。祝老师,好了,讲完了。
“期豪,送送祝老师!”龙江水下了逐客令。
卷三-黄连果之一
足足花了半个月晚上时间听龙江水讲叙客家八蛮,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白海雄死后,龙江水是如何渡过苦痛时期艰难地挺到现在,我还很想听,可是龙江水不愿意讲,他说他过得单调乏味枯燥无趣,成天为挣钱而挣钱,没什么讲头。我初衷之欲却正是要揭开龙江水为何要教坏儿子去仇恨国家。龙江水不愿讲,我也不好逼问。客家八蛮的来历稀松平常,要书写文字编成小说,确实小材大用勉为其难。普天之下纭纭众生,多少刀光剑影轰轰烈烈或曲折缠绵感人肺腑或高尚情操楷模典范等事件都如过眼烟云不足以树碑立传,客家八蛮的事件不过是千千万万小事件中的一桩,不足挂齿,何况留传千古呢!听到后来,我有些懊恼,怪自己心太野;也是好奇之欲太强,难免上当受骗。----可是我身陷囹圄后无聊太甚,于是把客家八蛮忆录下来以作消遣,并没有让他们面世见天日的意思。
但是王敏正好与我相反,开始她坚决反对我接受龙江水提出的条件而后每夜去听故事,为此还不惜和我吵架。见阻拦不住,王敏又采取曲线劝说手段,问我究竟听到些什么,我便讲给她听,每回她都要把故事批判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劝我别浪费时间与精力。然当听到赖胜柴白秀出车祸之后,王敏态度渐渐转变,她听完后不再胡乱发表一通议论了。渐到后来,她沉默了,难过了,伤心了,流泪了,痛哭了。她每天提醒并催促我去湖边听故事,不管回来得多晚,只有把听来的转告于她,她才会让我安心地睡觉,而她自己,往往长呈短叹又辗转反侧到天亮。我也曾劝她一块去听,她不肯,她不愿看见春叔。但是整个故事听下来,她说已不很恨春叔了。
“他们真可怜。”王敏感嘅地说,“以后有空你常去看他们吧。买些衣物去送给他们。”
当然要去看他们,单是看在同为客家人份上,我也会那么做,何况客家八蛮义气相挺也令我感动,孩子们可爱懂事,令人相怜同情。但是元霄过后接接连连来了许多事情,我必顺一一去处理,忙碌了好几个月。当我再一次去湖边时,已是春去夏来,诚然,海城的春天短,几乎可以说是不见春天。
我周日上午骑车前往,给孩子们每人一套夏装,以及顺便买了些糖果。我去的目的是看孩子们,龙江水在不在家无关紧要。我想他应该不在家,大好天气,他不可能不去挣钱。然而出乎意料之外,他竟在家忙着整理屋子,看他架势好像要搬家,连棉被之类都捆绑好了。
“哦,祝老师,您来了,好久不见了哦。”他热情地招呼我,忙递板凳给我。
“龙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准备搬走了吗?”我惊讶地问,“春叔和蛮女呢?期豪他们呢?”
“春叔和蛮女去河尾结算工钱了。期豪期秀他们跑去海边玩耍了,他们说再去看一看海洋。”
“什么,你们要回安城老家么?”
“不,不,我们搬到学平区去。”
“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呢?”
“祝老师,也许您不曾留意,木棚屋外墙上写着五六个拆字呢。”龙江水无奈而不舍地说,“湖边不让住了,说是要搞开发,建什么高档小区。”
“我去年来时也看到拆字啦,我还以为是原先木板上残留的。”我说,“政府办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早嚷着要建高档小区,大前年喊了一年,前年去年却不见动静,怎么今年又闹起来了。龙大哥,你也别着急,等政府真动手了再搬也不迟。”
“哦,不行,政府已经来过三四次了,勒令五月底搬完,你不搬完就完蛋了,铲车直接帮你铲到湖里去。”龙江水叹息说,“我们位低言轻,我说等我收完早稻再搬也不行,可惜一地好稻苗子已经长穗了就要生生地被糟蹋掉,大半年辛劳要付之流水啊,青菜还好,能收的赶紧收了弄到街上去换点钱。”
“哎!”我同情地叹息说,“学平区看好地方吗?打算什么时候搬呢?学平区离响亮区那么远,孩子们上学怎么办?全部转学吗?”
“对,我在一处山脚下选中了一块平地,正着手搭建几间屋子。这段时间我都在忙碌,每天天没亮出门去,到晚上才能回来。今天是周未,孩子们要去海边玩,我就没去盖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先着手整理整理。当然还不急着搬,一是那边房子还没搭建好,二是离五月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三是菜地里还有些收成,四是废品也还没有清理完。至于孩子们转学嘛,也还早得很,等他们放完暑假下学期开学时再办理。”龙江水先还有些茫然失落,后自我解嘲地笑了,“那边毕竟是农村,消费比城里低得多。孩子们上学的费用去问了一下,也便宜多了。祝老师,钱赚进来难出去容易啊,当初裴小姐援助的钱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万块了,这样子下去再过几年就不好办了哦.”
龙江水倒来一碗开水给我,我接过轻轻啜了一点,顺手放到身边桌子上。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由自主地掏出香烟,先礼节性地递给龙江水一根,龙江水本来不抽烟,这次竟接过了,我帮他点着,他生疏地吐着烟雾,沉思着。
“抱歉,但是我诚心为你担忧,请别介意。”我小心地问,“将来怎么办?你一辈子就这么度过吗?你心中的理想还在不在呢?难道就只有仇恨了吗?可是大人的仇恨为什么要传给孩子们呢?孩子们是无辜呀,他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龙大哥,你说呢?”
龙江水吸着烟许久不出声,因吸得过猛,他呛得连连咳嗽,很快一支烟吸完了,他又向我要了一支,而我烟瘾那么大,一支烟也还只吸了一半。
“哦,我随便问问,我随便问问。”我忙支开话题,“春叔蛮女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