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悲催了（1 / 1）
大茶会还在按序进行着，季乙和楼雁归却已经带着风千山坐上了马车，疾驰向王宫。
“季文宗，你抓老朽也是于事无补。和众府冒天下大不韪，僭越王室操办大茶会，此刻恐怕至少三路人马正在布置阻拦你们。”
“三路？难道天帝也坐不住吗？”季乙盘膝闭目坐着。
“天帝？哈哈哈，季文宗，纵然你是当世奇才，也不要狂妄到将自己和天帝相提并论。是金岭国的人马，这你也没想到吗？”
“王裔中只有津貒公帐下的离休会派人，加上金岭的沙净王，第三个是谁？”季乙神色不改。
“嗯？你竟然料到有沙净王？哈，原来你是漏了封剑门！”
封剑门？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玩意儿？季乙微微偏头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凝滞。
“风千山，要是内脏受了剑伤，你可有办法救治？”
风千山愣了一下，为何季乙对大茶会似乎并没有自己猜测的那样重视？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他抓自己是为了救人？
“谁受伤了？”
“叶瑗。”季乙目光突然凌厉起来，死死盯着风千山的眼睛。
风千山眼眶扩了扩，掩饰不住惊讶。
“你……你刚才的笛音哀伤，是为了她？”见季乙不置可否，风千山抚须沉吟了片刻，道：“老朽救不了。”
叶瑗如果和季乙纠缠不清，其王道恐怕就生变了，等于是天帝的叛徒，救了有什么用？这两个人真是可惜了，但也同样都不讨他老人家的喜欢！六十多年了，怎么就没有一个王者，能够和他风千山融洽相处、琴瑟和鸣呢？
“救她，你才能活着离开。”季乙的眸光阴冷起来。
“救不了。”风千山坚持，活了一大把年纪，生死还看得重吗？
季乙眯起眼，默然不语，盘坐的身躯纹丝不动。楼雁归对风千山的态度十分不满，手按住了剑柄。
马车一路疾奔，终于到达王宫。
“救她，我把她送上王位，让她成为一个强势的国君。”
季乙慢慢吐出的话，让三个人的心里都长长叹了口气。季乙的叹息不需多说，风千山是松了口气，楼雁归则是觉得悲哀和绝望。
要是红霜的话，能不能扭转局面呢？楼雁归忐忑的看着季乙，眸光闪闪。这么想着，等季乙和风千山步入辅政王殿，他便纵身离去。
风千山察看了一番叶瑗的伤势，抬头见她竟然睁着眼睛在看自己，微微一愣。她的眼神什么时候也有了一丝凌厉？
“如何？”季乙有些着急的问。
“剑伤深入腑脏，腹部淤血鼓胀，最多活不过一个时辰。”
风千山垂下眼皮，在房里一瘸一拐来回踱步。季乙阴狠的盯着他的脚步，嘴角慢慢凹陷，活不过一个时辰？
“凤梧。”叶瑗勉强呼唤季乙，“试试我说的办法。”
季乙见她一边说一边往外呛血水，手指颤抖着勾起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转向风千山。
“听闻阁下能够凭银针封死经脉，达到镇痛麻痹的奇效？”
风千山点了点头，他还没想出救治叶瑗的办法，脑子在盘算要不要摆百草阵试试用咒法，但是那个咒法他还没研究透。他不明白叶瑗说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道季乙为什么问他的镇痛针法，莫非想让叶瑗安乐死去？
季乙见他点头，再不犹豫，立刻吩咐太岁去取自己的小银箱。
片刻后，辅政王殿开始了须弥山下旷世未闻的一场“手术”。
风千山凝神施针完毕，已经汗流浃背，镇痛针法分毫不能差错，否则不但起不到镇痛的效果，反而可能直接让经脉坏死，受针的人立刻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毕竟年纪大了，手一直在抖，更加增加了施针的难度，看得一旁的季乙和锦儿心惊肉跳，几次想拿锤子砸风千山那乱抖的手。
风千山按了按叶瑗的肚子，见叶瑗没有喊疼，长出了一口气，对季乙点点头道：“可以了。”
季乙命锦儿将熬好的千年红参汤喂叶瑗服下，又用珍贵的续命丹含在她舌下，这才挥退了所有人，只留锦儿在一旁照顾叶瑗，递送手巾。
季乙深深吸了几口气，取小银刀在手，让锦儿解开叶瑗身上的衣衫，光裸着腰腹，肌肤如玉，纤腰一握，伤口却狰狞恐怖，季乙顿时觉得一阵头晕，如何舍得下刀？他杀人从来不手软，可是眼前却是他捧着疼惜还来不及的人，简直不敢去想那莹洁的皮肉割开来是何种光景。
叶瑗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费力的催促：“动手……”
锦儿忧心忡忡的看看季乙，又看看叶瑗，她光想想开膛破肚就浑身寒毛直竖，难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季乙转向叶瑗的脸，痴痴看着她的眼睛，瑗儿，你不能死！
下一瞬，银光闪过，刀像一阵轻轻的风拂过，腹腔内的积液奔涌而出，锦儿倒抽一口凉气，把头钻进了床榻底下。季乙的脸上到处是血珠，眼睛有些撑不开。
“给我擦脸！”
锦儿听到季乙那冰冷的声音，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捞起脸盆里的湿巾，几下绞干了，踉跄着靠近，闭着眼睛不敢看，拿着湿巾胡乱往季乙脸上抹了几下，季乙皱眉忍耐了一瞬，抬脚就将她踹开去。
一片血水中，他像寻找希望的种子般，小心翼翼的扩开刀口，看着里面的复杂物件，眼里却仿佛是空无一物，伤口，伤口在哪儿？……找到了，还有这儿……
对于季乙来说，时间过得飞快，但是对于瑟缩在一角的锦儿和候在房外的人们来说，时间流逝得太慢、太慢了！风千山抚着白胡子，眯着眼睛沉思，猛的想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万一叶瑗死了，季乙第一个杀的必然是自己，当下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溜出了辅政王殿……
楼雁归带着楼红霜突然闯到了房外，正要往里走，十二星宿闪出来挡住了他们。
“让开，我们有要紧的事禀报少主！”
楼雁归沉声叱喝，但是十二星宿不为所动，她们从来只听一个主人的命令，而现在她们的主人就是躺在里边、将死未死的叶瑗。
“少主，我是红霜！我……”
楼红霜冲着房间里边大喊了一声，还没喊完，就听里面传出一声冰冷的“退下”！楼红霜愣了愣，她要告诉少主的事情，总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宣布吧？那多不好意思……
“你们让开，只要少主知道了我的事，就会很高兴的。”
楼红霜转向十二星宿，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说着就往里面直走。
太岁终于不得不拔出剑横在门口，其他十一个人也纷纷亮出兵刃，严阵以待。她们没有按照季乙说的那样“去死”，因为她们的主上还在危险中，她们连“去死”的资格也没有。
“主上在里面，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
“什么？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是谁？”
这下，楼红霜火气上来了，柳眉倒竖，刷一声抽出腰间软剑。楼雁归忙拦住她，微微沉吟后，硬着头皮对里面喊。
“少主，红霜她……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楼红霜脸刷的红到了耳根，嗔怪地瞥了一眼叔叔。四周一片寂静的抽气，人人面面相觑。
房间里，气若游丝的叶瑗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床幔纱帐，纱帐优雅的暗纹布满血点，动了起来，天旋地转、铺头盖脸的罩向她，令她喘不过气来。
季乙缝着伤口，对周遭的声音，几乎充耳不闻，但是“骨肉”两个字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也就是怔了一瞬间，他就将它抛诸脑后。
锦儿从瑟缩中猛的抬起头，季乙和房间外面的女人都有孩子了？！下一刻，她担忧地冲到了榻边，握起叶瑗的手，又惊得松开来，手凉得惊人，软软的。她看到叶瑗似乎睁着眼睛，又似乎阖上了，面色如纸，于是抖着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
季乙没察觉一旁咕咚一声瘫软在地的锦儿，屏息凝神的继续手里的活，就快好了，只要再把积血挤掉，再缝上外面的刀口，上好药……房门“嘭”的一声打开来，楼红霜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满室血光和跪在榻边全神贯注的季乙，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房外，后赶来的剑宗和十二星宿打在一起，楼雁归犹豫的一脚跨在房内，一脚跨在房外，拦着他的是一身黑衣的四郎君，他们僵持着，却没有动手，也不敢动手。
楼红霜冲出房外扶墙干呕的片刻，季乙终于结束了工作，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疲惫之极地看向叶瑗。
“瑗儿，缝上了，没有再出血了——瑗儿？嗯？”
季乙伸手按在叶瑗的手腕上，惊得一抖，留下三点殷红的血污。
“刚才，刚才……主上听到了……就，就没气儿了……”锦儿木呆呆看着季乙，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
楼雁归神色复杂的看向季乙，有一种放松，又有一种比之更强烈的不安和紧张。楼红霜好不容易从孕吐中恢复过来，疑惑的探头去看，却不敢再走进那间血腥的房子，触目是季乙隐在黑暗中的脸，浑身的血污，冰霜般的气息，像一座雕塑定定坐在榻边。
“少——”
楼雁归飞快的捂住了楼红霜的嘴，对她摇了摇头。他不是傻瓜，就算是傻瓜，也能看明白，里边的少主，心里的人是谁。现在就算楼红霜把孩子生下来了，季乙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迁怒，将红霜母子都杀了。
唉，到底是多情种子！季兴夫妇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冷血无情？楼雁归忧虑地伸手按住侄女的肩，阻止她的再次莽撞。他是不是做错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