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彩凤罗绮（三）（1 / 1）

夏末的百花楼，夕阳温暖，暮风柔软。

花满楼替陆小凤斟上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琉璃酒盅中隐隐有玉的光华。

陆小凤笑着一饮而尽，赞叹道：“果然是上等的女儿红。还是你有福气啊，好酒好景色，一个人躲在这里享福也不会被人打扰。”言语间颇有些悻悻。

花满楼笑道：“你名气比我大，烦恼自然要比我多一些。听说最近荣惠亲王又找上你了，我要是再不赶紧请你喝酒，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陆小凤懊丧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肥，想出风头的时候没人理我，现在我是真的想回家睡觉了却又一个个缠着我不放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花满楼道：“九王爷素来是精明干练与世无争。他既然都找上了你，说不定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事，非要请你出山不可。”

陆小凤无奈道：“一件嫁衣也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看也只有皇家的人才做的出来。”

花满楼奇道：“一件嫁衣？”

陆小凤道：“九王爷给他的妹妹，也就是即将远嫁塞北的昭阳公主定制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老板亲自经手的‘天女织锦’，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翼而飞了。”

花满楼蹙眉道：“我也曾听家父说过这件嫁衣，由金线和凤凰羽毛追连而成，拖地七尺，传说还能随着日光阴晴折射出不同的花样图纹。”

陆小凤叹道：“若只是这样就好了。”

花满楼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陆小凤不会再说下去了。很多时候朋友之间的理解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只是继续向陆小凤的酒盅里斟酒，道：“不过看起来，你最近的麻烦事好像不止这一件？”

陆小凤道：“麻不麻烦的我倒不敢说，只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送来一块手绢儿，这种请人出山的方式真的让我很头疼。”

花满楼手中的酒斟一停，肃容道：“其实这段时间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收到了一块手绢儿，前两天我在百花楼的花架上也发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飘零如雪的素绢，边角用血红色的丝线纹着一句古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奇怪的词句，奇怪的笔法。

花满楼道：“其实你应该认识这手绢儿。”

陆小凤反问道：“难道你不认识？”

花满楼淡淡一笑，眼底却晕染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忧伤。

沉默了很久，他才终于缓缓道：“我自然是认识的，药王谷的绝命血书，又有谁不认识？”

陆小凤拿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素绢端详了半天，不禁奇道：“难道现在集会的帖子都改成手绢儿了？”

花满楼道：“不止你我，上至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下至地痞流氓乞丐死囚，就连闭关已久的西门吹雪和你行踪不定的老朋友司空摘星也都在这几日收到了这样一幅血书。”

陆小凤惊道：“连老猴子都收到了？”

花满楼笑道：“他都已经卷进来了，我看你也幸免不了。”

陆小凤道：“可我听说老猴子已经金盆洗手好多年了，上次桃花谷的盛会都不见他参加，这次怎么到来凑热闹了？”

花满楼道：“有些事情听说总未必是真的。”他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很冷，陆小凤从来没有见过花满楼这么严肃漠然的表情。他说：“已经有人死在了这幅血书之下。”

陆小凤惊道：“谁？”

花满楼道：“龙门镖局的湛斌湛老板，世袭清贵隐居多年的冷无伤，还有乐游山庄庄主彭礼乐。”他缓缓叹了口气：“都是三年前出席那场盛会颇有名望的武林前辈。”

陆小凤道：“这些老家伙，还真是够背的。”

花满楼肃容道：“你最好当心你自己，还有西门吹雪。”

陆小凤白了他一眼，道：“我只知道西门吹雪这次在万梅山庄闭关是因为他得到了一本颇为古怪的典籍却参详不透，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把上乘的武功秘籍丢在一边跑来凑这种玩命的热闹。”不等花满楼开口反驳，他又抢道：“这次可是我亲眼所见，你总该没话说了。”

花满楼笑道：“有些事情你眼睛看见却也未必是真的。你难道忘了上官飞燕？”

一句话把陆小凤呛得张口结舌，愣了半天不得不悻悻道：“你好像怎么说都有理。”

花满楼笑道：“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而实话总会让人觉得有道理。”

陆小凤道：“但我却更加不喜欢和你在一起了，不仅没女人喜欢，而且还要时常被人教训，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他眼睛盯着花满楼，却突然之间笑出了声。

朋友之间的玩笑永远都是善意的，花满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又替陆小凤斟上了酒，并想报以宽容的笑。

但他却突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