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封妃（1 / 1）
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起，脑中纷杂一片，心下乱成一团，干躺着实在是着急！
拥被而坐，明明没事，心下却总是惴惴不安，莫不是要出什么事？！
我心中腹诽，左想右想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第二日的一道明黄，我才知，原来一切不过是在为这道圣旨铺路！
一早，香阳被我眼下的乌青惊了惊，随即拿起胭脂为我遮盖，一边上妆一边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呢？”
“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听着我的神神叨叨，香阳笑了，打趣：“原来大小姐还会卜卦测算呢！”
我斜她一眼，无奈的笑笑。
“大小姐也莫要太过忧心，虽说小少爷年纪还小，却也是天资聪颖，待过几年必然能有所成！”她替我上好妆，又为我梳头挽发，一双手当真巧的很。
“其实我并非是担心磊儿不能胜任，只是他今年才八岁，日后要接手将军府，做那一国大将，着实辛苦。”我从化妆匣子里取了支极素的钗子给她，继续说：“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他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日后也能活的潇洒自在些。”
“小姐看的真淡，想两位大少爷还在的时候，可是挣破了脑袋，就为了能够继位呢！”
我冷冷一笑，“与其说是他们挣破了脑袋，不如说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在较量、拉拢。”我虽回来不久，对原来的大夫人和如今的三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大夫人王氏虽然去世了，但大哥是爹长子最有可能继位，王家自然是觉得日后的孟家该是与他许家连成一脉，同气连枝的了。
“可偏偏三夫人背后的许家与王家向来面和心不和，暗斗不止。”
我挑眉，笑了：“连你一个深府里的丫头都知道这两家面和心不和，想来应当真是不和的紧了！”
“小姐没了记忆不记得了，想来这些年斗了多少回了！死去的大夫人仗着正妻，三夫人仗着美貌多宠，可是谁也不肯想让的！”香阳微微叹了叹，许是当年两位夫人的争斗，没少祸延到她们身上。
“若人人都像大小姐和夫人这般就好了！”
“或许她们也不想，只是因为她们身上背负的太多，所以必要斗个你死我活……可那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我恍然笑了，我想这些做什么，若是磊儿继位，我在一旁多帮衬着些就是了！只要他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以孟家在北国的威望，将军府世袭子弟在朝廷的地位，还能有什么事要我操心的！
然而，那时的我终究还是太过天真，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功高震主、树大招风。我只想着孟家会有如今的地位皆因受到皇家器重，却不曾想那起初的器重早已在一年复一年的世事下变质，令得那高坐名堂之上的九五之尊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
那一道明黄下来的时候，我瞧着爹隐隐沉痛却异常平静的脸，笑了。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等这个！
娘煞白着一张脸，有些不敢相信，她手边还牵着八岁的孟磊，此刻的他依然如初见时一般可爱单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我。
“姐，怎么了？”当爹和那公鸭嗓的太监离去，孟磊松开娘的手，走过来扯我的衣袖，怯怯的问，似乎对刚刚那明黄圣旨上的内容，有些惊怕。
我扯扯嘴角，笑了，眼前模糊却晦涩，原来眼泪并非是伤心的时候就会流！
怎么了？
当今圣上要封你姐姐我为妃呢，赐封号‘丽’，位列四妃之首。哈~多么无上的荣耀啊！我想这么说，却终是化作哽咽，默默咽下。
“大……大小姐，您不能进。”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么跟大小姐说话！”
院落外，看守的侍卫伸手拦我，香阳猛的用力推开他。
“让开。”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
“怎么？这是我的家，我不能进？”
“大小姐，您别为难小的……”
我为难他了？我为难他了？！顿时无名火起，暴喝一声：“你让是不让？！”
“大小……”
“进来吧！”侍卫刚开口，便听一道嗓音由院内传出，带着些许沧桑与疲累，我冷冷一笑，大步踏进，门也不敲，大力的推门而入，入眼便是爹坐在案前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让我入宫为妃？你的势力还不够大吗？还是说，你想要翻手为云，坐那天下的主人！为了权势，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定下孟磊继位，早为日后筹谋，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利欲熏心，拿娘和磊儿来牵制我！你以为我会妥协吗？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不嫁，死都不嫁！”我愤怒的大吼，这一日的无言唤作此刻的爆发。
“……你不嫁也得嫁。”半响，他盯着我吐出这句话，低沉却坚决。
是啊，圣旨以下，我还能说不？我不嫁，可以，除非我死！还要连带着整个孟家陪葬。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非要那滔天的权势，为什么要入宫，为什么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
半响，他依旧不说话。
“你把我找回来，是否就是为了这步棋，是不是？！”我看着他，目光冷寒。
“爹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你让我去找孟谦，根本不是什么想我们好生相处，而是你知道他无心将军之位，甚至对孟家没有感情，他母亲早逝又自小生活在外，所以你选了孟磊，至少娘还在，还有外公和舅舅们。”我笑了，心里却涩的要命，“娘身子不好，我可以留在府里打点，我为磊儿肝脑涂地，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你手里已经有这北国天下的八分兵权，还不知足吗？！”
“瑶儿你误会爹了。”他站起身，伸手拉我，却被我冷冷躲开，望着他受伤的眼神，我亦心痛如绞。
“如果是误会，那你为何要设计我给孟谦错误的信息，让他以为我想为磊儿争夺继位权；如果是误会，你为他办的弱冠宴，为何要把我昭告天下，夸赞我姿容出众、才德堪夸；如果是误会，又怎会有今日的这一道圣旨？！我不信他老皇帝下旨封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丫头为妃，没有先跟你这个未来岳丈通气，或者，根本就是你亲自举荐，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上那张饱含你所有祈望的龙床！”
“够了！”或许是我的言辞太过直白犀利，他终于按捺不住，高声喝止，随即望着我，带着叹息道：“瑶儿，你很聪明，却只猜对了一半。”
“没错，我知道谦儿自小在外，心性自由不羁，加上他娘亲早逝，外公那头无所依持，他不适合做将军府的下任主人，所以我让你去找他，让他误会了你的意思。磊儿年纪虽小却能堪当大任，有你这个姐姐在他身边扶持自然是好，但还远远不够。”
我迎上他的双眼，感受到他的真诚，却有些不明白，分明有哪里说不通！
“磊儿还小，你娘性子又太过温顺，爹若不在你们也就没有了依持，若没有所依持，又如何能镇得住这后院众人，逃得过那天下虎狼们的爪牙。你可知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盯着将军府这块肥肉，多少人就等着爹撒手离去，好瓜分蚕食那眼红的八分兵权！”
“这兵权握在爹爹手中，却也是那天下的，谁人敢夺，就不怕坐上那拥兵犯上……”话尽于此，我已如遭惊雷，无力再说，别人夺兵权是犯上，那爹手握天下八分兵马，难道就不是拥兵自重，意图颠覆朝堂？！
爹有着厚厚糙茧的手掌抚上我的肩头，嗓音低沉：“你如今不过二八年华，若非逼不得已，爹怎么会如此对你。”
是啊，别人都说你疼我，你有五个孩子，却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们都说你平时严肃不苟，可我几次见你，你虽不苟言笑，却也是语重心长，言语间多是袒护。
“我只问，我入宫是否为你举荐。”
“……是。”
“你可知他即对孟家忌讳，又会如何待我。”
“你是孟家大小姐，是未来护国大将军的亲姐姐，这世间即便有人想对付你，也是要深思熟虑、布置周详的。”
“他比爹还年长……”我心中悲凉，连口气也带了两分哭腔。
“瑶儿……”
“我不嫁！”我扔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顾不得爹伤心失望的眼神，一路狂奔而去。
“你当真以为你两个哥哥的死是意外？”身后传来爹低沉伤痛的声音，我瞧见香阳的脸僵的苍白，连我从她身边跑过，都愣愣没有拦我。
一路狂奔，耳边话语如同梦魇，我捂着耳朵一路跌跌撞撞，似乎还撞上了人。
“小姐……小姐你别跑了小心摔着……小……四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