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八十、鼓起了所有的劲(1 / 1)
白吃白喝又白住,日日上访请愿去,利名场上聚一起,一个个扬眉吐气。
为冤假错案翻根底,兴冲冲来寻你,半路上屡屡碰壁,一鼻子尽是晦气。
——仿元曲《正宫-鹦鹉曲》
赵东山转乘一辆公共汽车,沿着西湖边的马路向西行驶。
湖水一平如展,四周郁郁葱葱,更开阔了他的眼界,他感到从来没有象现在那样胸怀宽广,心荡情怡,展现在眼前的确是一派无限光明的景象。
他已经来杭州一个多月了,和来自全省各地的一千多名造反派头头一样,吃住都在西湖边上的省委招待所里。他们云集在一起,讨论形势,共商对策,联合采取行动,除了轮流派人到省府大楼前静坐示威,要求省委领导出来接见,进行上访请愿活动以外,还四出串联,到处贴大字报,书写大幅标语,散发传单,发表演讲,其声势之大,影响之深,使那些正在掌权的当权派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坐立不安。最激动人心的,要数前几天的辩论会了,他们把几名省委负责人围在了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列举了大量的事实,把他们辩得下不了台,最后不得不表态,承认贯彻中央16号文件有过头的现象,否定□□是错误的。这样大的声威,让造反派头头们大长了威风,一个个真是扬眉吐气。
车子开到了终点站,东山在浙江大学的门前下了车,往校门口走去。
为了弄清赵东春的死因和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以便整理材料上诉,他通过陶福林打听到沈蓓蓓的下落,她现在是工农兵大学生,正在这所学校里读书。他要单独访问她。
他先在传达室里办理了登记手续,然后按照地址寻找沈蓓蓓的宿舍。今天是星期天,他相信她一定在宿舍里。
他一路打听,好容易才找到了她的住处,轻轻地敲起门来。
“是谁?”房间里传出一个粗厚的女声来。
“沈蓓蓓住在这里吗?”他问。
房间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接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探出头来,打量着他问:“你是沈蓓蓓的什么人?”
“家乡来的,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他回答说。
女学生迟疑了一下,开门请东山进来。
东山进来后,发现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样子象个女教师的模样,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报纸。
“沈蓓蓓去那里了?”东山问。
“她上午去省体育馆开会去了。”女学生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开会?”东山又问。
“我们那能跟她比。”女学生笑笑说,“人家可是学生会的干部,忙着呢?”
“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东山大老远地跑来,是非要找到她不可的。
“她吃中饭前会回来的。”女学生说着,搬过一张椅子来让他坐下,并和他闲聊起来。
“你是第一次到杭州来?”
“不,第二次了。”
“来干什么?”
“开会。”
“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省委招待所。”
“那里听说是全省的造反派头头集中居住的地方,那你也是造反派头头吗?”女学生偏爱刨根问底的。
东山抬头看了看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一个叫赵东春的造反派头头吗,听说沈蓓蓓本来是很漂亮的,她的脸就是让他给毁容的。”
“他就是我的弟弟。”东山只好实说了,“他是被复辟派逼上绝路的,他们都是反动势力的受害者。”
女学生不再问了,那个女教师这时却放下报纸,开始发话了:“他这是自作自受,活该!”
“你又不了解我们县里的情况,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东山气愤地说。
“谁说我不了解情况?”女教师反驳说,“自你们兄弟两个当上造反派头头以来,害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谁告诉你的?”东山奇怪地问。
“我现在告诉你吧,我的弟弟就叫罗时新,他的一家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道还不够惨吗?”女教师说完,就气呼呼地推门走了。
女学生说听到这里,也不告而别,掩上门走了。
东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