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六十、演戏的人癫,看戏的人呆(1 / 1)
可怜人看可怜戏,越看越生气。时过境迁人变异。人变异,狭路相逢成知己。抛弃前嫌,达成盟约,谋取私利。
——仿元曲《越调-小桃红》
“奶奶,你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舞台上正在演着样板戏《红灯记》。
“演得倒挺象的。”坐在舞台下的陶福林推了推旁边的赵东春说,“你看清了没有,那个扮演”李铁梅“的就是沈蓓蓓呀!”
“我看到了。”赵东春因位置太落后了,刚出场时没注意,现在可看清楚了。
“她现在不再是那个插队落户的山村姑娘了,一抽回到县文宣队,又走红了。”陶福林夸奖说。
“这是她的特长嘛!”赵东春笑着说。
“你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陶福林关切地问。
“三年多了。”赵东春说。
“依我看,你们两个就象牛郎和织女一样。”陶福林比划着说,“就象现在,你在台下能够看见她,她在台上却看不见你。想想过去,你们多要好,真象最亲密的战友。现在呢,算什么?”
“过去的事一去不复返了,还提它干什么?”赵东春感伤地说。
“不,我们都不能忘记过去。”陶福林带着鼻音说,“过去我们可以调动一切,指挥一切,多神气!可是以后,不是被搞下台,就是有职无权,一年不如一年,你的遭遇就不用提了,我们的境况也好不到那里。县委一成立了,就没有了我们的一切,一批老干部都进了常委,你的哥哥因跟吕政委有数,还挂了个委员的职务。我他妈的连个党员都不是,开起会来全是他们的天下,我们不是受气,就是受人家的排挤和打击,多窝囊!”
“就当我们是上当受骗,被人利用好了。”赵东春指指台上说,“中国的政治舞台,就象演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演悲剧的角色罢了。”
“你说得对。”陶福林马上附和说,“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地退出政治舞台,现在应该是结束悲剧,上演一幕喜剧的时候了。”
“上演一幕喜剧,没那么容易吧!”赵东春说。
“我跟你透露一个好消息。”陶福林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你很快就要从农场里调回来了,你们两个——”他又指了指台上的那个,“不久就可以象牛郎织女一样,七夕相会了。”
“你这是有意拿我来开心的吧!”赵东春苦笑着说。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陶福林认真地说,“不瞒你说,调你的事是我提起的,经过了李副书记的点头同意的。”
“你指的是李建光。”赵东春说。
“不错。”陶福林说,“谁都知道,他一向是我们县的实权派,没经过他的事十有八九是办不了的。”
“不对呀!”赵东春皱了皱眉头,又用两只拳头顶在一起说,“我一向和他是对着干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陶福林说,“□□本身就象一场儿戏,真正的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昨日是阶下囚,今日是座上宾;过去是死对头,现在有可能成为好朋友,这就叫做政治。不是吗?过去我们既联合过,又斗争过,现在不是又坐到了一起吗?”
“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发出一阵笑声。
“你们吵什么?”
他们四顾看看,这才发现周围座位上都投来不满和责备的眼光。
“现在什么都靠拉关系。”陶福林不理睬他们,又指着台上的“李铁梅”说,“就说她吧,插队落户不到两年,就入了党,还当上了大队党支部副书记,现在又是县文宣队的导演兼主演,还不是靠的是她父亲的关系?沈正发这个家伙真是老奸巨滑,什么风都吹不倒他,这么多年来稳坐县公安局长的位置,总是实权派。”
说到沈蓓蓓和她的父亲,赵东春不言语了,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台上,看着她和“李玉和”的对话。
“走!我们到外面谈去。”陶福林拉起他说,“《红灯记》,一家三代光棍记,都看过十七八遍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悄悄地溜出了剧院。
“爹!”赵东春走到门口,转身一看,正好看到“李铁梅”扑倒在“李玉和”的怀里,心里又涌上来一股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