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一把锄头两股劲（1 / 1）

面对愚公讲三国，理在书中，论在书中。落后思想难贯通，男也不通，女也不通。

今宵一课说无用，左也无用，右也无用。满堂都是私与公，私也是公，公也是公。

——仿宋词《一剪梅》

林达原这一关竟这么容易就躲过了，关于他的学生书写反动标语的事，钟贤民只让他写了一份书面检查，只承认工作上的疏忽，没追究什么政治责任。根据徐雷的建议，还让他担任了整建党学习班“五、七”政治夜校的辅导员，每个月上一次课。由于这是雷打不散的政治制度，他无论如何也推托不了。

今天晚上是第一次上课，由赵东山主持会议，地点设在东方红小学的一间教室里，参加的对象是各生产队的生产队长，政治队长，妇女队长和民兵队长。林达原在一盏大汽灯的照耀下开始讲课，内容选了《□□五篇哲学著作》中的《人的正确思想是从那里来的》一文。首先，他朗读起全文来。

明明是大热的天，赵子冬却穿了一件破棉袄，蓬着一头乱发闯进了教室，一直走到讲台前面，傍着东山的位置坐了下来。

教室里马上热闹开来了，许多人看到他这副怪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快给我出去，别到这里来捣乱了！”东山推着他说。

“怎么啦！你们可以学毛选，我就不能学啦？”子冬赖着不肯走，还从破口袋里掏出一本红本子扬了扬，又引起下面的嘻笑声。

“既然来了，让他坐下来听听也好。”坐在侧面的钟贤民和徐雷摆摆手说。

“坐着不要动，老老实实地听着，听见没有？”东山碍着徐雷的面子，训斥说。

“听见了，听见了！”子冬又做出怪动作来，引起下面一片笑声来。

林达原读完课文，就根据辅导材料讲解了课文的历史背景、段落大意和主题思想，在围绕“物质到精神、精神到物质”这一中心，列举了农村最常见、最简单的公与私的例子说：“为什么有的社员‘一把锄头两股劲’，使在生产队里提不起精神来，使在自留地里特别的来劲，这就是因为公与私的矛盾没有很好地解决。”

没等林达原说完，子冬就站起来了，一边演讲一边还做起示范动作来：“我知道，一把锄头不止两股分，至少要四股分，左一下，义务工，支援国家搞基本建设；右一下补误工，补贴干部不劳动；前一下，扫盲工，补贴民办学校发工资；后一下，才留给自己。因为老婆孩子都养不活，那里提得起精神来。”

没等他说完，底下的人都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

“你这是存心要捣乱，快给我滚出去！”东山连连将子冬推出门去。

“我这叫做理论联系实际，这些都是事实，信不信由你们。”子冬走出了门口，又回过头来说。

林达原说不下去了，站在讲台上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徐雷站起来宣布说：“政治学习暂时到此为止，接下去分两组，是党员同志到隔壁房间里去，其他同志留在这里，从今晚起，整建党学习班进入第二阶段，我们开始背靠背评议党员。”

不一会儿，分组完毕，人们在徐雷的引导下，先对原大队支书、赵有贵开始评议，都说他作风正派，工作认真负责，能按上级的指示办事，缺点是年龄偏大，爱做老好人，轻易不肯得罪人；接着对大队长赵国法进行评议，大家都说他年轻有干劲，有魄力，但脾气不大好，容易做错事或得罪人。当评议到赵东山的时候，意见可大了，几乎人人都说他从小很懂事，读书也不错，当兵时很受人尊重的。不知为什么，自从参加□□以后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狂妄自大，六亲不认，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动不动给人戴大帽子，不知害了多少人。还列举了许多例子，从赵大年开始，到清队扩大化，将赵子冬害得家破人亡，至今还疯疯癫癫。一件件都似血泪的控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说着，说着，人们就把他和丁香云的关系扯在一起了。有的说，他只要有机会住在公社里，就溜到丁香云房间里睡了。有的说，他老婆不在家时，丁香云借口向他请示工作，有好几回就住在他家。

徐雷开始还认真地记着笔记，后来看看大家的火气越来越大了，不能不出来说几句话：“对于造反派头头，我们要作一分为二分析，一方面，肯定他们路线觉悟高，紧跟□□的伟大战略部署，积极推进□□运动这一主流，另一方面，对于他们在运动中所采取的过火行为，或难免所犯的过错，要分析是因为他们的主观原因造成的，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只要不是由于他本人主观原因造成的，且错误已经得到了纠正，就不要在纠缠了。至于反映他生活上的问题，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不能在公开场合乱说。”

这一席话说完，大家又不言语了。接下去评议林达原，大家都说他从小很聪明，不光书读得好，人品也好。大学毕业当起教书先生后，抓教学质量是有一套的。至于说他推行了修正主义的教育路线，那就说不清了，还有他的历史问题就更说不清了。说着说着，人们又替他打抱不平起来了，说这些学生真不懂事，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自己的校长，特别是东山和东春兄弟俩，原先都是林达原重点培养的人，反过来这样对付他，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了。

徐雷怕他们说话走了题，就到隔壁房间和钟贤民碰了个头，然后宣布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