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九、一个人独来独往(1 / 1)
雷雨常来,来得突然,一泻河川皆满。幸会议中断,早去早归。解放解解放放,整党整整打打。花无百日红,人更没有、千日猖。功名路小,象独木桥,有多少人可到?怎见得,楼外有楼,山比山高。明争暗斗无聊,独来独往无靠。为谁建功?为谁立业?都为领导。
——仿宋词《雨中花慢》
赵家渡大队的会议室里,正在举办整党建党学习班,赵东山和原大队支书赵有贵、大队长赵国法、老劳模赵四九等一批□□中长期靠了边的老党员坐到了一块。
“这次整党建党运动,计划分三步进行:第一步,学习□□关于建党□□的有关理论,提高阶级斗争和两条路线斗争的觉悟;第二步,深入批判刘少奇的‘黑三党’、‘黑六论’的修正主义建党路线,并联系本大队的实际,肃清其流毒;第三步,运用先‘背靠背’、后‘面对面’的方法,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评议老党员,吐故纳新发展新党员。最后是选举产生新的党支部。”
钟贤民在作了一番动员以后,最后强调说:“大家知道,赵家渡大队现已改名为东风大队,是全县第一个开展整党建党的试点单位,根据县革委会党的核心小组的批示,由我担任整党建党领导小组的组长,徐雷同志担任副组长。在这里顺便提一下,徐雷同志已经获得解放,刚刚重新出来工作,希望大家支持他的工作。”
说到这里,徐雷站了起来,向大家略略欠了欠身子。
一阵闷雷响过,天色开始暗了起来。
钟贤民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了一下,回到位置上跟徐雷商量了一下,然后说:“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根据□□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指示,今天的会议提前结束。现在正在汛期,希望各位马上回去,路上顺便检查以下本生产队的稻田排水是否畅通,防止发生涝灾。”
参加学习班的这些人早就坐得不耐烦了,一听说要散会,马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
“东山,你等一下。”赵东山刚要起身,让钟贤民给叫了回来,“你的组织关系转过来了吗?”
“早就转过来了,因为搞运动,各级党组织都瘫痪了,至今还没有落实。”赵东山说。
“那你赶快拿出来,交给徐雷同志。”钟贤民说,“县里有明确指示,每个党员都要参加一个基层党支部的整党建党运动,凡有从外地转进来的,必须落户到一个基层单位,你就落户在东风大队吧!”钟贤民说。
赵东山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三个人最后离开了会议室。
“今天的天气很反常,我们一起去检查一下田间管理情况怎么样?。”徐雷提议说。
“好啊,我们顺路去看看。”钟贤民说。
“我们队里今天没人参加会议,我到自己队里先看看。”赵东山说了一句,故意跟他们岔开了道。他不光是参加今天的会议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因为徐雷又解放出来了,还居然领导起自己大队的整建党运动,自己还在他的整治之下,而且对上面的政策变化不理解。比如说,上次搞清理阶级队伍运动,革宣队进驻才搞了一半就不了了之地撤走了,使自己成了整个大队和整个公社的众矢之的,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搞整党建党运动,到处都在落实政策,解放老干部,连徐雷、方德奎这些死硬派都解放出来了,那全国的走资派岂不只剩下了刘少奇、□□两个人了,□□不等于白搞了吗?要是这批老干部都卷土重来、官复原职的话,造反出来的干部不就等于靠边站了吗?这次整建党运动是要人人过关的,名义上钟贤民是组长,徐雷是副组长,实际上钟贤民的智力和能力都不如徐雷,还不是徐雷说了算,他本来就对自己有看法,能轻易放过自己吗,明摆着是对自己不利的。所以,出来时一脸的不高兴。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下大雨了。赵东山正走在半路上,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雨,他不敢到附近的人家家里去躲雨,怕听别人的闲话和遭人冷落。他看到大队的抽水机房离此不远,就不顾一切地往河边跑。
大雨终于下起来了,亏他跑得快,躲到了机房的屋檐下面,没被雨淋湿了。但是因为下雨天多,田里雨水充足,机房已好长没开机了,故门是锁着的,他只能站在不到一米多宽的门口避雨,稍动一下就会淋湿了衣服。
大雨伴随着雷声和闪电,越下越大,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东山眼看着千条线,万条线,落到河里都不见,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他感到很孤单,首先是回到家里孤单,彩莲一直跟他同床异梦,说不到一块儿,娘又唠叨个没完;走在路上孤单,凡认识他的人都有意避开他,连招呼都不想打;而且无论在大队、公社和县里开会,除了公事公办以外,很少碰到有人跟他说句真心的话儿。最近以来,就连和他有着特殊的关系,最要好最知心的情人加朋友丁香云,也因为形势所迫和人言可畏,有意和他疏远开来,好象只要他们一接触就有千百双眼睛盯着看、千百双手指着骂似的。
雨还没有减弱,风开始转向了,雨点打在身上脸上焦辣辣的疼。赵东山不得不转移方向,站到靠河面的一面躲雨,可惜这一面只有直接从水面垒上来的石头墙,没有落脚点,他只好一只脚踩在从房子里伸出来的水泵上,另一只脚踩在两块石头的缝里,整个身子悬在水面上。他心里越烦躁,雨越没有停歇的迹象,眼巴巴地看着河水越涨越高,流水越来越急。他想自家离这里不过一两里路程,只要天黑以前赶回去就行了,干脆再等一会,相信总会有停歇的机会。
赵东山闲着无事,不免又想起赵东春来,他去了农场那么长时间,从没有回过一次家,连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说起来离家不过十几里路,自己也从没去看过他一次。因此,娘老是埋怨自己不去看他,也不去帮他一把。他想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劳动锻炼,思想或多或少会有改变的,打算再过几个月待冬季征兵时,想办法把他送去当兵,也了掉了娘心头的一桩心事。想着想着忽然腿一软,一只脚从水泵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赵东山没提防,一下子没入了水中,喝了两三口水。他憋住气,用力游上水面,抹掉脸上的水睁眼一看,已经到了河心。为此,他不得不顺着流水,奋力向岸边游去。游了好长一会,才游到了一个拐弯处,他用脚踩着河底的淤泥往岸上走,在快到河岸的时侯脚下拌了一下,他顺手一划抓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用力往水面上拉出来,一看吓破了胆,原来是抓着了一个女人的长头发,他马上松了手,拔腿爬上岸来,不管鞋子掉了,光着两只脚,一路喊着“死人啦!死人啦!……”顶着雨往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