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八、玩笑开过头了（1 / 1）
远走十里路程，一天几角几分；为赚一点另用钱，枉送一条人性命。玩笑害死人。
莫说上山下乡，日后依旧回城；再教育成坏教育，整整荒废一代人。千秋成遗恨。
——仿宋词《破阵子》
才半个下午，地里就看不到知识青年在干活了，除了那些受雇的男女农民工以外。
李玉英背上背着箩筐，和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起蹲在棉花地里拔草和苗，拔掉细小的，留下粗壮的，谁拔得越多，谁的工钱就越高。自从小产以后，她和子冬都住进了医院，但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很快就出了医院，欠下东山娘和彩莲一大笔债。尽管东山娘多次表示不用还她们的钱，但她还当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现在，她差不多恢复了健康，但子冬还在家里养伤，不能下地干活。为了多赚钱维持生活和还债，她每天都走十几里路，赶到农场来干零活，一天到晚的埋头苦干，有时一天可赚七角，有时八角至九角。
她好不容易干完了一块地，站起身来伸了伸腰，看看天色还早，别的女人还在自己承包的地里干活，想找小班长再要一块地来干。
她向周围看了一圈，见那些知识青年们东一堆西一堆的，有的躺在邻近的甘蔗园里睡觉，有的寻个荫凉的地方聊天，那个穿着蓝衬衫的小班长正和一帮小青年坐在西瓜园的瓜棚底下说笑话呢！她就背着筐子过去找他。
“你又第一个干完活啦！”远远地，小班长看见她了。
“是啊，你过去检查一下吧！”玉英走上前来说。
“不用查了，你干的活我信得过。”小班长说，“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到财务处去拿钱好了。”
“给我批多少钱？
“老规矩，九毛！”“再加一点，我再帮你们干一块地！”“你得了吧！我的最大权力是批一块钱，九毛已不少啦，超过了我自己的工资，你早点回家去吧！”
“能批一块就批一块钱，我再给你干一个小时的活，怎么样？”玉英恳求说。
“好好好，就依你的。”小班长拿出小笔记本来，写了一张条子，递给玉英说，“你们这些农民啊，满脑子都是钱，算我服了。”
“多谢了！”玉英接过纸条，还他一个芙媚的微笑，转身走了。
“我看这个小娘子对我们的班长很有意思啊！”旁边有人指着玉英的背影说。
“我看也是。”另一人凑着趣说，“我们的班长对她不一般，可别给迷住了，当了倒贴门的女婿！”
“我才看不上这些人呢！”小班长说，“你们谁要想做当地人的女婿很容易，我跟你们介绍几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
于是，他们对在地里干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个评头品足起来，说这个胖了，那个瘦了，这个胸脯太小了，那个屁股太大了，说的许多人笑得弯了腰。
忽然，有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决心捉弄一下她们，选中了正在西瓜园边上的棉花地里干活的李玉英。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悄悄地从后面向她包围了过去。
“不准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一个小青年用一把铁锹的柄在玉英的屁股上顶了几下，大声喝道。
“你们胡闹什么，我这是在干活呀！”玉英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
“你干活是假，偷西瓜才是真的！”更多的人把她包围了起来。
“你们仗着人多，血口喷人是不是？”玉英又没有偷瓜，一点也不怕他们。
“那你背个箩筐来干什么？”
“顺便拔点青草带回去喂猪啊！。”
“给我搜，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搜就搜！谁怕谁啦？”玉英把箩筐从背上解了下来。
有人故意在筐里乱翻了一通，然后把筐里的草都倒了出来，滚出来两个小西瓜。
“这不是你偷的是什么？”
“是你们故意装进去的。”
“人证物证一应俱在，你还想抵赖！”
不管玉英如何分辩，他们并不理踩她，而是把她押到瓜棚底下，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脚，还将她的两根长辩子吊在棚架上，胸前连藤挂了两个小西瓜。
玉英想找小班长评理，可这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她就大声喊邻近的姑娘媳妇们过来帮忙，可是那些姑娘媳妇们只站起来看了几下，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敢走过来说话，又干自己的活去了。于是，她只好破口大骂起来，骂着骂着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些知识青年们都在旁边看笑话，她骂得越凶，哭得越厉害，他们就越开心。直到快收工了，地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他们才把玉英解开来，扬长而去。
“轰隆隆，轰隆隆隆！”
一阵又一阵的闷雷响了起来，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由远处而迅速地移近头顶。
玉英擦干了眼泪，整了整衣服，赶紧向场部走去，领了钱，就快步回家。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几阵大风一过，天上哗啦啦地下起了雨来。
玉英也不躲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赤。她又饿又累，但却顾不了这些，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要不，天黑以后，连路也摸不着了。
雨越下越大，真象倒下水来一样，雷声不停地在头顶上掠过，闪电一闪一闪的，怪吓人的样子。大河小河渐渐满了起来。附近的水洞闸门早已如数打开，可以看见水面的飘浮物在飞快地漂动了。
玉英沿着河岸拣最近的路往家里走去。路面在雨水的冲击下，已经很粘并打滑了，她怕穿坏了那双塑料凉鞋，一边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水，将盖住眼睛的头发往后抹去，一边高一脚低一脚地尽量踩着河边的青草走，防止滑倒。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流水沟前，周围没有长草的地方，只有当中一块窄小的石头铺在上面。
她小心地踩上一只脚，就在她抬起另一只脚准备用力跳过沟去的时候，沟沿边的泥崩塌了使她失去了重心，一个跟斗栽进了河里。
她不会游泳，也来不及喊叫一声，只在水里胡乱地挣扎了几下，就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