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三个当权派（1 / 1）
高帽戴，牌子挂，□□大会揭发。字字泪，声声血，满纸牢骚话。头颅低，腰背歪，血口喷人骂。男女事，人笑话，指的就是她。
——仿宋词《更漏子》
春节刚过不久，正是农闲时节，圣帝庙里，全公社性的第一次□□大会在这里召开。
东山今天主持这个大会，忙得团团转，一会儿站在台上，一会儿跑到台下，找这个人，问那个人。他煞费心机串联了各个大队，联合筹备召开了今天的会议，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三三两两的男女社员陆续涌进了大庙。东山事先跟十八个生产大队的□□组长定过计划，到会人数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跟在地里干活的人一样，给记上半天的工分，这一点，他心里是有底的。
看看各大队的□□组长都坐到了台上了，庙里的人也越来越挤，估计人数来得差不多了，东山就走到讲台上，拿过话筒宣布开会。
“请到会的同志静一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东山对着话筒大声说，然后观察一下台下的表情。
他只这么一声喊，就把台下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人们只见他身材魁梧，穿着一套浅灰色的海军呢制服，胸前别着□□的头像，格外的神气。下面的群众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他的，互相一打听，很快就都认识了。
“澄江人民公社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大会现在开始。”东山打开笔记本，继续说，“首先，宣布大会纪律：第一，大会必须自始至终高举□□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第二，遵守大会纪律，没有宣布散会，任何人不得随意退出会场；第三，提高革命警惕，严防一小撮阶级敌人的破坏和捣乱；第四，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一律滚出会场！”宣布完毕，东山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议程：“现在，让我社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徐雷、钟贤民、孙桂梅自动上台，接受革命群众的揭发批判！”说完，他把头转向了台后面。
不一会儿，从庙台后面演戏用的化妆间里，走出三个人来，三个人头上都戴着高帽，胸前挂着写着他们自己名字的纸牌，并排站到了庙台的最前沿。台下的群众都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辈脖子仔细看个究竟，只见徐雷年纪最大，长方脸，瘦长个子，一副和善的样子；钟贤民个子稍矮，身材发胖，脖子粗短，圆脸突眼，一副凶狠的样子；孙桂梅身材娇小匀称，鹅蛋脸，剪着齐耳的短发，肚子有点大，穿着不大合身的蓝布衣裳，有点象怀了孕的样子。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孙桂梅，有的人以前也听过他们的报告，看到他们今天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底下偷笑两声。
“请批判的对象自觉向人民低头认罪！”东山刚说完，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现在开始揭发批判。”东山按照事先准备的次序，宣布各大队的发言代表上台发言。
一个又一个发言对象先后上台，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发言材料，一条又一条地宣布这些当权派的罪行，内容大部分都是报上抄的理论性的东西，很少有具体例子，下面的群众听不大明白，只有当点到国家主席刘少奇和省委第一书记江华，县委书记方得奎的名字时，下面才有所震动，有的人悄悄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下面，请公社广播站的丁香云同志上台发言，他揭发的对象为公社党委副书记兼妇女主任孙桂梅。”赵东山话音刚落，下面的群众就骚动开来了，因为丁香云的声音天天听得到，但认识她的人并不多，今天人人都想看个清楚，加上由女人来揭发女人，特别引人注意。
丁香云从容不迫地从台下走到了台上，人们的目光几乎同时盯上了她，只见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脸型扁平，小嘴巴，大眼睛，跟孙桂梅一样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裁剪合身的草绿色衣裳，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与孙桂梅比较起来，年轻漂亮得多了。
下面有认识她的人轻声介绍说，她是从城关镇嫁过来的，丈夫在部队里当军官，生有一个女孩。
丁香云先是拿起稿纸，一张一张地照本宣读。不用说，她口齿伶俐，语气有轻有重，是前面的发言人所不能相比的。突然，她放下了手中的稿纸，手指着孙桂梅厉声质问道：“你现在当着全公社社员的面说说看，你跟我们这位有头有脸的徐书记到底是什么关系？”孙桂梅冷不防被点到了痛处，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斜眼看了一下丁香云，小声地说：“我们只有工作关系，没别的关系。”“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丁香云冷笑一声说，“那么我问你，你的寝室钥匙怎么会落到徐雷的手里？”孙桂梅想了想说：“那是因为公社里房间紧张，我有时回城关家里去住，徐书记说我的房间既干净又安静，借我的房间做了招待所。”“你这只是借口。”丁香云对着话筒，十分认真地说，“据我所知，你的房间有两把钥匙，你和徐雷各有一把，徐雷把你的房间当招待所是有的，但次数很少，在平常，徐雷随时可以进你的房间，你跟徐雷的关系非常密切，有好几次，我亲眼看到徐雷进了你的房间，深更半夜还没有出来。”孙桂梅脸上通红，争辩说：“那是我们在谈工作，商量要紧的事呀！”“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能谈什么工作？”丁香云指着孙桂梅的身子说，“你能证明你肚子里的东西跟徐雷没有一点关系吗？”“你着是谣言惑众。”孙桂梅忍不住举起手来，上前一步说，“我抗议这种捕风捉影败坏个人名誉的揭发。”“好了好了，现在不谈这件事，将来会调查的。”东山怕转移斗争的大方向，赶紧出来制止说。
丁香云带着满意的笑容，卷起稿纸走下了台。
“我要控诉缮”东山正准备宣布结束大会，这时候突然从台下走上来一个矮墩墩、胖呼呼的家伙来，抢着话筒要发言。
“你是谁，要说什么？”东山拦住他问。
“我名叫来三，人家习惯就叫我赖三，本姓和你一样，要控诉的对象就是他！”赵赖三指着钟贤民说，“你们看我手上的伤疤，脸上的伤疤是那里来的，都是被他打的。”
“你有发言稿吗？”东山又问。
“怎么啦，没有稿子就不能发言啦！”赵赖三溅着吐沫说，“我的事全部都是亲身经历，用不着讲稿。这个钟主任他妈的当权派利用手中的权力，诬陷我偷了生产队里的耕牛卖掉了，我卖了牛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你他妈的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偷的，把我关了三天三夜，打的死去活来。今天，我总算有了报仇的机会了。”说着说着，他干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哭了起来，最后冲到钟贤民的旁边，冷不防一个巴掌打在钟贤民的脸上，把钟贤民的高帽都打到了地上。
钟贤民气得满脸通红，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发作，只是检起高帽重新戴在自己的头上，对台下的人说：“你一向不好好劳动，专做偷鸡摸狗的事，你是不是一个贼，不光群众心里清楚，公安局里证据多得是，要不是你半夜逃跑了，现在早就关进大牢判刑了。”
“他十拿九稳是一个贼！”底下有人说，“你们看看他的眉毛都被剃掉了，还没长出来呢！”
“还不快滚，在这里捣什么乱！”东山严厉喝道。
赵赖三自讨没趣，很快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