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1章(1 / 1)
格雷入了屋内,吩咐女仆准备些吃的,却见了思蕴跑过来道:“你可回来了?”
他笑着同她打招呼:“那么早你为何会在这里?”
她随着他一同走入客厅,他愉快地坐到沙发上,瞧见了茶几上的食物道:“咦?你在吃早餐吗?你为何会在我这里吃早餐?”
思蕴见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到自己一日在沙发上蜷着等他,有些委屈道:“早餐?!我这是显见得是在裹腹。你……你究竟去了哪里?我等了你一日。”
他面带温存,笑意愈发明显:“我在梦阑处,原本这会儿还要同她去看场电影,想到着实有许久不曾回来,酒吧街想必也有些事要处理……”
思蕴气得眼泪都要迸出来:“你如今顾着谈情说爱,还理酒吧街的事吗?倒是我日日忙得四脚朝天,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着,她的心思他也一早明白,只是她不说出来,他不好回绝她。若此刻顺水推舟令她死了心,倒未尝不是桩好事,于是道:“这些年,你着实辛苦了,我这个老板,向也不大搭理酒吧街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只是我这许多年来一直在等的人出现了,使我最近分心分得厉害。你替我担待着,待我得了空了,给你个长假,让你全世界周游,兴许在你周游途中也能寻到你心仪之人。”
思蕴给他说得心头直堵得慌,他果真在恋爱,他对她想是从未有过爱恋,不然,这许多日子,他不会没有任何反应,她向认为他冷漠寡情,然他不是寡情,只是不曾遇见那个令他情潮汹涌的人。
她握着拳头,瞧着他道:“许多年一直在等的人?你这许多年等的,应该是阿满而不是梦阑吧。格雷,她不是阿满,你别让一张相像的面孔冲昏了头脑。”
格雷对于她的干涉有些不悦,他收了笑容道:“思蕴,这是我与梦阑之间的事。”
“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啊!为何你一早不说你的私事无需我过问?!”泪水湿了眼睛,委屈至深。她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然而她如此许多年付出的情感及努力眼看便成了泡影,心中悲戚一时无法抑制。
她命途多舛,便是成了永生的血族亦差些便命丧黄泉。他在那个雨夜,如同神袛一般将她的生命由动荡带入了安稳,她一直以为这是天启,是命运注定了她与他要走在一起。不想,这只是命运同她开的另一个玩笑,好让她在无事的晴天里亦被天打雷劈一回。
格雷见她落泪有些不忍,她这些年对他的付出他都一一看在眼中。偏偏男女之爱是世间唯一无法等量回报的情感。
他叹了一声,笑着给了她一块手帕道:“你多大了?还哭鼻子?你看,我的酒吧街都是你打点的,我这屋子你也时常来为我照料着……”
她擦了一遍眼泪打断他道:“如今我甚至连你的行踪都不知道,高层职员开会,他们问我老板在何处,我次次说不上来。至于你的屋子,我也谈不上有多么熟悉,你楼上那个‘蓝胡子的房间’是禁地,连我也不许踏足,何尝对我坦诚相待?这回我来,你这后园子里敲敲打打也不知在搞什么。今后你的事,我也懒得理,我一个人两只手,要担待这许多事,你真以为那么容易吗?”
说罢,边擦泪边道:“我这便先走了,你有时间来酒吧街瞧瞧便成。再下去,我便是将你的酒吧街卖了你都不知道。”
她转身离开,格雷并未追出去,他想着从前便是对她不够狠心,才令她深陷其中。如今她既清楚地明白了他的心思,让她独自静静也好。
托马斯走来道:“伯爵,你不去劝劝傅小姐吗?”
他摇头道:“不了,她迟早要面对这一日,长痛不如短痛。”
托马斯迟疑道:“为何……你不将梦阑小姐便是阿满小姐的事告知傅小姐呢?”
格雷眸内闪过一丝忧色道:“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这桩事,现时阿满正对她的过往无知无觉,过早令她知道的话,只会徒增困扰。”顿了顿道:“工程如何了?”
托马斯笑着道:“快了,已经在做收尾。”
格雷那幢深灰色尖顶别墅的后园里。
梦阑望着眼前百来株芳华正盛的桃树,一时有些呆了,那紧密交错的花枝上星星点点缀满了盛开的桃红色花朵,似一大团一大团粉色云雾。
那些桃树绕着的中心点,竟有一眼温泉,正腾着温热的雾气。温泉四围,一块块粉白色轻纱绸挂在桃树枝干上,正挡了温泉一周。轻纱内圈又架了三盏绘有国画牡丹的屏风,这气氛,令梦阑一时觉得置身瑶池仙境一般恍惚。
格雷将她搂着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可喜欢?”
梦阑侧着脸抬头忘了他一眼:“这是你特意为我建的?”
他点头笑道:“你这身子,每日往浴缸里泡也泡得不舒服,不若引一眼温泉,若天气晴朗,你得了空便可在里头小憩,也可好得快些。”
他每每想到她拼了如此孱弱的身子去代他在冰棺中熬了六十年便心中钝痛,逢她寒意侵体他便疯狂自责着。他只想尽快将她的身子养好,令她不再受那些痛苦,能同初初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里一样,健康愉快。
她心中欢喜,却又玩笑道:“好是好,只是将你这别墅的风格全坏了。”
他抚着她的长发道:“只要你喜欢,便是将这屋子拆了重建也不打紧。”
望着那一片桃色绯绯,梦阑心中没来由地滑过惆怅,她向也知道桃花好看,只是这花仿佛同她八字不合一般,每每见了总觉闹心。
“为何要在温泉边上种桃花?樱花衬着温泉亦风韵极佳。”
他眼内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哀色,在心中对她说,因此次我会陪在你身边,逐朵逐朵数着桃花开。那寸寸绽裂的花瓣,不会再开成你心头的伤。
口中只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压下心头闷堵,展了笑颜:“我自然是喜欢,不过随口问问。”
他邀她一同下水,她有些犹豫,尽管有了肌肤之亲,在室外裸着身子相对,到底别扭。然而见他有兴致,又是泡在夜色的水中,仍是除了衣衫,入了池子。
池子底部边缘有一圈充作椅子的石头,那些石头因常年在水中受着水流而被磨去了凌厉,冲得圆润光滑,此番又泡在热泉中,坐在上面十分适宜。
她与他双双坐着,将背倚靠在池子壁上,目光四极,皆是红粉菲菲。风轻轻一吹,便有桃花瓣随风轻舞落在池子里盈盈荡着。
有些花瓣落在了梦阑挽起的头发上,格雷与她逐片拿去道:“等再过两三个月,我给你摘桃子吃。”
她笑道:“那再过一阵便不可来泡了,到时掉下来的不是桃花瓣,而是桃子了。”顿了顿又道:“电视里但凡主人公没了从前的记忆,多半会再遇一次意外,将记忆招回来。若我届时被桃子砸上一砸,没准也倒砸出了些记忆。”
格雷将她拉入怀中问道:“你希望重拾记忆吗?”对于她的记忆,他竟止不住地恐惧,那些惨痛不堪,血色弥漫的往事,很容易便能毁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甜蜜美好的相处。
她点头,转而又摇头,自己也笑起来,道:“我希望能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从前做过什么,爱什么憎什么,能完整地在这世上存活下去。现下,总觉得自己缺了一块。”
爱什么憎什么……他自嘲地暗自笑了声,他是她命中主犯,她所爱所憎的,都是他。
又想到她从前总是梦见被强盗追赶,他想替她封了记忆,她也不肯,仍说想留着完整的回忆。他竟能将她伤到主动求大长老将她的所有记忆封印,原来在她命中,他给的惊怖与伤痛更胜暴徒。
她继续轻声道:“然我又想着,若我忆起了从前,忆起我梦中那名亡夫,忆起在你之前我原爱过别人,我又不喜欢,我喜欢自己只一心爱你。”
他听了她的言语,心头欢畅得像得了天下。轻叹一声,他总是容易被她的甜言迷了心窍,吻着她的唇瓣道:“你何时这么会说话的?”
她受着他的亲吻,软软倒在他怀中……
漫天□□芳菲,纱绸舞动,花色浓艳。一池温热的泉水都浓得似酒般醉人。
离开池子前,他拉着她一双手道:“你由今日起,便搬来住吧。你那公寓不过是凑和睡个觉的地方,不适合你调养身子。”
她笑着点头:“也好,我们分了两地,每日想见对方时便要赶来赶去,甚是不便。”
他于是愉快笑道:“那明日我陪你去收拾东西。”
由池内出来,披上一旁日式小几上搁着的浴袍,格雷笑着不肯让她走,非要将她抱着入屋,两人拉拉扯扯了半日,她终是任他一路抱了进去。
华丽的幽兰色夜幕中,她的红色丝质浴袍被风吹得摆摆荡荡,下摆由她一双修长的腿上滑了下去,在空中跟着他的步履滑行。长发散在身后一缕一缕融进夜色,姣好的面容艳过桃花。
他颀长的身形如玉树临风,金色的长发散了,垂在俊美的面庞两侧,被风吹得时时拂过她面庞,轻柔细碎,她伸手拨开,然片刻它们又飞回来,似与她捉迷藏。惹得她面上一阵阵春花似的笑意。
她将头靠在他胸前望着他英挺的轮廓,下巴微微泛青的胡渣,睫毛长长的侧背着月光,似一片透明的蝉翼,扇动着扇动着,投在眼下的阴影便忽上忽下地跳跃。凹陷的蓝眸不见了光下的碧蓝清透,却是夜色里浪潮汹涌的深蓝色海水,叫她一颗心跟着高高低低动荡起伏。
幸福如同一枚饱含汁液的果实,轻轻一动,便满溢泛滥。
她想着,就是他了。兴许,初初见了他,她便已悄声告诉过自己千万次,她所等所盼的,就是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