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9章(1 / 1)
大长老事务繁忙,逗留了一阵便要离开。
临行前对格雷道:“你们终究不是小孩子,我亦无有闲暇分分秒秒盯着你们。见你们日久竟又生了情意出来,也无力制止。我只是想提醒你,被封印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它随时都会跑出来。若梦阑一直是梦阑,你与她共谐连理也便无事。只怕她在你身边,终有一日将记忆的封印打开,彼时,谁也不知她会是个什么反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到她,叫她过上两年太平日子。”
格雷郑重应了。
当梦阑出现,当他知道梦阑便是阿满,他已经向自己发誓,他将尽己所能看顾着她。若说她这是新生的一世,这一世里他不会允许再有误会与意外发生。
唯一的忧心便是他从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她能否原谅。他从前向以为时间可以带走任何东西,这些年头里方醒悟过来,原来只要活着,有些东西比时间更为强悍,诸如爱,诸如记忆,诸如……伤痛。
泽彦在某个陌生酒吧内狂饮,这间酒吧离得格雷的酒吧街不远,他自然不会跑去格雷的酒吧买醉,在情敌面前做出这溃不成军的样子来,白白惹人笑话。只是这一带是S城的酒吧聚集地,夜生活甚是丰富热闹。他便在这附近随意选了一家,他不过是来寻些麻痹,酒吧长什么样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格雷与梦阑的关系这阵发展迅猛,快到他一个不留神,他们已经熟悉到叫他嫉妒的地步,他于是尽可能抽了空时时陪着梦阑,甚至想让她退了公寓,搬去他宅中。然梦阑坚持不愿离开她的小公寓,他沮丧地发现,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仿佛并不如他想得重要。他仅仅是她的朋友,十数年的光阴,却始终无法越过那条禁止线。
心下焦虑,不知如何才得以确定她的心思,将她安定地留在他身边。
动情,不是时常会发生的事,好容易动了情,那份情却不得去向,如何不惆怅呢?
格雷时时会打给梦阑,两个人一聊便是数小时,仿佛不知疲倦,看她与他聊得眉飞色舞,浑然忘我的模样,他几乎想将格雷给生埋了了事。
他每日总要来找她,他无法禁止她出门,也不能夹在他们中间白白惹嫌。
眼看他们的关系一日亲密过一日,只能兀自发飙。
甚至,他的过度反应令梦阑生了反感,她如今基本不告诉他她的行踪,他若打去追问,她也只简略说在外闲逛,不肯让他参与。他知道她必然与格雷在一起,他不愿承认他们之间仿佛比他与梦阑多了一种所谓缘分。
缘之一字,奥妙得很,可令初见第一眼便天雷地火,也可相交一生却仍疏离平淡。
他记得梦阑初次见了格雷那夜他送她回家,她亲口说他令她感到紧张不安,她觉得在他的注视中,她仿佛成了透明的。
彼时他已经在疑虑,他给她的不安,或许是——心动。
心有所动,自然心神不安。
他正饮得浑浑噩噩之际,有名着了豹纹裹身短裙,一头中分直长发,唇色鲜红的女子拿了杯酒走到他身边道:“不愉快吗?一个人喝那么多酒。”
他抬头,见到她一双妆容浓重的眼睛,长长的假睫毛忽闪忽闪,像夜色里的蝴蝶翅膀。颓笑道:“不喝这许多酒,难道便愉快了吗?”
女子笑道:“你说话仿佛很深奥……”
他嗤笑道:“在这世上,谁来听你说话?你若有时间,不若我请你喝一杯……”
女子耸肩表示答允。
他便嚷嚷着向酒保又要了双份的酒,她与他无缘无由地在酒吧内痛饮起来。
直到他们双双都天旋地转,那女子与他自始至终不曾多说话,却竟贴着他激吻起来。他借着酒精带来的狂放,便也肆无忌惮地将她紧拥在怀内恣意吻着。脑中浮现了梦阑的面容,她一眨眼一扬唇的娇美动人,她周身的馨香气息,流转顾盼的神采倾城。
又想着她与格雷出双入对的模样,口中竟失了轻重咬了下去。
那女子哼了一声,推开他,唇上是一点晶莹的血滴,她醉眼如丝道:“你也忒狂野了些,这可是……公众场合……”
他倾过身子,将她唇上的血色舔去,身体内嗜血的欲望萌芽,在她耳边哑着声音道:“跟我走,带你去个可以恣意妄为的地方……”
女子娇嗔了一句,紧紧挨着他拿了钱袋便与他一同走出了酒吧。
这是个寂寞的城市,夜色里,所有生物成群结队出动,寻找的是连自己内心或许也不明白的东西。在酒精中求得短暂的忘却,陌生人与陌生人的纠缠,天一明,便一切如常。
泽彦与她两个靠着东倒西歪地拐入一条暗巷内,他急不可耐地便将她压在墙上封住了她的口唇,与她深深纠缠着。将她的衣衫扯了去,在她身上迫切探索,年轻的皮肤充满了弹性,尖牙刺入这娇嫩的肌肤的画面是多么叫人神往。
他们紧密结合在一起,女子情难自禁的轻吟在暗黑的夜里如同七彩肥皂泡般飞升、碎裂。他一只手,由她光滑年轻的腿沿着上滑,直滑到脖子动脉,以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一小块皮肤,吻住她的耳垂,口中的尖牙渐渐冒了头……沿着她的脖子轻轻一咬,血液喷涌而出,女子惊呼推拒起来。他抓着她,口中奋力吸食着,甜腥的液体源源滑入他口中,惊醒味蕾,填满了欲求。裸了大半身子的女子一歪头,倒在了路边。
夜色里的蝴蝶翅膀停止了扑闪。
“泽彦?!”梦阑的惊呼将他的醉意惊去了半分,他唇边尚留着陌生女子的血液,望着梦阑与格雷对影双双。恨意丛生。
“你怎么可以……这是城市中心啊……”梦阑惊慌地望着已经倒地死亡的女子,泽彦修行已近八百年,他对人血并没什么依赖,她却见到他在市中心杀人,只为一饱口腹之欲。
“梦阑……”他擦了擦口边的血液向她走近两步,心中紧张着被梦阑见到了他与陌生女子在暗处寻欢,向她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们……”
不想梦阑竟向格雷身边靠了靠,他伸出一只手揽在她的肩头道:“蓝泽彦,无论如何,在闹市中心杀人,你胆子着实大了些。我以同族的身份提醒你,如今的时代不似数百年前的闭塞蒙昧,你若胡来,会造成整个血族的危机。”
泽彦见梦阑竟向格雷寻求庇护,又被他这一番数落,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你仍是欧陆血族的首领么?凭什么教训我?我便是胡来又如何?”
格雷笑道:“不如何,我只是不想见生灵涂炭,但若真如此,我亦无能为力。”
泽彦原想激怒他,不想他却如此两手一摊,不禁骂道:“你这个伪君子,假仁假义,心中也不过只顾着你自己而已。梦阑……你跟我走!”
说罢,瞬间移至她面前,拉了她一只手便要往自己身旁拖。
她见蓝泽彦杀人之后还醉醺醺的满口疯话,自是不愿被他拉走,一只手紧拉着格雷不放。格雷伸出右手重重掐住了蓝泽彦的手腕,他只觉手一麻,只得撒了手。
然这一拉一扯之间,梦阑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掉了一地,里头花花绿绿的衣裳裙子都从袋内跌了出来。
蓝泽彦见了一愣,随即冷笑道:“哈哈,什么尽做遗孀的责任,什么悼念亡夫,往年我送有颜色的衣裙给你,你全置着不穿,以这些话来搪塞我。如今竟同他一起去买了这一堆衣裳?那些话全是唬我的?!”
梦阑有些害怕他发狂的模样,道:“我着实是想悼念亡故的人,这些……这些……”她不知如何解释。
格雷与她成日里四处瞎走,这日竟来了兴致要陪她买衣服,她也不知如何糊里糊涂跟着他去试了。
穿着那些色彩纷繁的衣裙,他满眼含笑地说好看,替她都买了下来,专柜小姐甚识时务地夸赞说男友真有眼光,真疼你云云。
她如同被催眠了一般,竟将这些衣服都带了回来。也不曾想过会不会穿,只是他的欢喜让她亦无故欢喜起来,只想日日博他的这般赞赏。
她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便也索性不解释了,只是道:“泽彦,我知你向来脾气有些躁,却不知你会如此没有分寸。今日你想必是醉得厉害了,我们先走了。你……还是将现场处理一下,免得让人找到线索。”
她将地上的衣物拾起,拉着格雷便一同离去。
泽彦本想追过去,然他在格雷身上嗅到了极强大的防御气息,一时也不敢再挑什么事端。
送到了她的公寓楼下,格雷笑着同她说再见,却迟迟望着她也不走。
她低着头片刻,又抬头道:“不若上去坐坐吧,现在时间仍早。”
他于是便一路将她送到了屋内。
在她的沙发上坐下道:“你可愿意再为我煮一次咖啡?”
她笑道:“自然可以。我这家常的手艺被你一捧,简直觉得自己是大师了。”
说罢,放了衣袋走入厨房内。他站起来跟着她倚在厨房门边望着她,突然道:“蓝泽彦喜欢你,你是知或不知?”
她正在杯子里放糖,顿了下,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只将他当做朋友。彼时我日日只在大长老府内走动,他去过不少地方,我喜欢听他说外边的故事。不曾想到他会误种情根……”
他心内窃喜,这阵子,他总怕她那十多年内有暗自心动的人,便是他不信她会爱上蓝泽彦,被她如此一说,倒地彻底放下心来,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见了她在狭小的厨房里头张罗的样子,他又问道:“你可会做起司蛋糕?”
她望了他一眼笑道:“你对我的要求可是越来越高了,我尽管会做,这小小的厨房却没有这许多材料。你喜欢吃起司蛋糕?”
他望着她神色悠远,想到百多年前,她初次端了亲手做的蛋糕及咖啡给他,他彼时不知那些与她相伴的时光是何等珍贵,无知无觉地打发过了一日又一日。
世间最幸福的,莫过于无知地恣意挥霍幸福。
如今,他将梦阑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细细数着,捧在手心里护着。在他们的关系尘埃落定之前,在她亲口原谅他之前,他一颗心便持续要被不安纠缠着。
他开口道:“只是一个故人的味道。”
她扯了嘴角笑笑:“是……阿满吗?”
他望着她不置可否,她便是他的阿满,尽管她无知无觉,然他一颗心已尽数扑了下去。
她却无由无故地有些神伤,这些日子,他与她同进同出,对她关怀备至,想必都是因着她长着一张与阿满同样的脸。
她也听过一些关于他与阿满的传言,但无论他对她究竟抱持着一份什么样的情感,终究同她是没有关系的。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前见了他所有紧张不安的情绪,渐渐都化作了期待。期待他的电话,期待他的出现,期待他向她邀约。
他那日移了情留在她唇上的吻,对他兴许不过一段走歪的歧路,她却时时搁在心头回味。情爱萌动原是这么个飘飘然,晕头转向的滋味。她初初品尝,只觉欢喜又惆怅。